守岁熬年乐翻天
2010-08-15张雷
□张雷
进了腊月,娘就一再告诉我:年是怪兽,专门出来吃不听话的小孩,小孩子千万不要巴望过年。30年前,年仅5岁的我虽然对娘的叮嘱深信不疑,但我还是打心底里期盼过年。地冻天寒,贪恋热被窝的我,十分喜欢在除夕夜守岁熬年。
童年的记忆里,守岁熬年是最为开心的事情。掰着手指头数算过年的日期,不用娘督促,我和哥哥就会自觉搜集北风刮掉的枯树枝条,摞成了堆放在院墙根,等到守岁熬年的时候用它生火取暖。更让我惦记的是,在外地工作的父亲一年难得回家一次,过年了就有回家的可能。可能回家过年的父亲,不仅会给我和哥哥带来许多好吃的东西而且还会给我买几册崭新的连环画。
大年三十在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中姗姗来迟。无论父亲是否回家过年,娘总会在家里贴上喜庆的大红春联之前酥一筐酥菜,让我和大我三岁的哥哥解解馋。往锅灶里添着柴禾,常常趁娘不注意,偷偷捏两根酥菜塞进嘴里。娘酥完了酥菜,我的肚子已经胀得鼓溜滚圆了,便撒腿跑出家门,既是为了消食又是为了在天黑之前跑到公路上迎接回家过年的父亲。
一家人团圆的时刻,一般总在夜幕降临之后到来。虽然父亲回家的时候天色已晚,过年的欢乐却丝毫未减。父亲象变戏法似的从他的黑提包里掏出几把炒好的花生、糖块和面包,接着又掏出我最喜欢的连环画。接过父亲带来的过年礼物,我没有和同龄的孩子一样搂着父亲的脖子亲热亲热。因为很少回家的父亲,在我的心里总感觉比较陌生。
父亲发完我和哥哥的过年礼物,就忙着和娘一起和面包水饺。老屋四壁透风,堂屋和院子里一样的寒冷。藏好父亲发的礼物,我和哥哥开始忙活着找火盆和树枝条在堂屋里生火取暖。柴禾烧了一抱又一抱,我和哥哥热得额头冒汗,各自拿着连环画映着火光翻看起来。娘和父亲已经包好了过年的水饺,我和哥哥都成了困神的俘虏,长长的眼皮好像粘在了一起。父亲从粮食缸里抓来两把玉米粒,均匀地摊在火盆周围的余烬里,不到一分钟,玉米粒就“噼噼啪啪”炸开了。爆米花的喷香味驱走了我和哥哥的困神,相互抢吃爆好的玉米花。好吃的爆米花令我唇齿留香,岁月的苦涩没有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留下烙印。好强的母亲和上进的父亲,想方设法给我们的童年制造着幸福和欢乐。
飞到大树上睡觉的公鸡瞅着堂屋里亮堂堂的灯光,竟然在夜半开始啼鸣。我嚷着要去睡觉,父亲笑哈哈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白手帕,小心翼翼挂在对面的墙上,让我和哥哥眼盯着“幕布”,他一手灵活的做着动作,一手用手电筒的光亮把另一只手所做的造型投到“幕布”上。父亲随着造型的变换,给我和哥哥讲起《三打白骨精》、《逼上梁山》、《草船借箭》等故事,这些精彩故事我至今记忆犹新。
父亲见我和哥哥被“电影”逗乐笑得前仰后合,就开始进行“灌输”教育。父亲不仅讲解了娘所说得怪兽——“年”的来历,而且还抑扬顿挫朗诵有关守岁熬年的诗句。从父亲的口中,我从小就懂得守岁既有对逝水年华的惜别留恋之情,又有对新年的美好希望之意。的确,珍惜年华是人之常情。父亲曾经吟咏的宋代诗人苏轼《守岁》的名句:“明年岂无年,心事恐蹉跎;努力尽今夕,少年犹可夸!”时常回响在耳边,一直催我进取不息。
在成人的眼里,年三十守岁熬年应该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要不然怎么会叫作“熬年”呢?“年”的形貌真的狰狞可怖吗?“年”真的会在除夕夜出没并要吃不听大人话的小孩吗?这一切是否能够弄得清晰明了似乎并不重要。我们一家四口人能够在除夕夜团团圆圆能够围着火盆暖暖和和能够陪娘一起看父亲表演的“电影”开开心心能够领到父亲赠送的新年礼物快快乐乐,还奢望什么呢?
贴春联、穿新衣、挂灯笼、放爆竹,永远都是喜庆快乐的事情。童年渐远,我早已不再巴望过年。“年”兽成为了儿时尘封的记忆,守岁熬年依然还是不变的习俗。属猪的我,谛听春节的脚步声,一句古人的名句铭记在心,“三十六旬都浪过,偏从此夜惜年华。”年年守岁不辍,我们在期待什么?
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当我扮演起为人子为人父的多重角色之时,更加感恩父亲和娘曾经给予我守岁熬年的淳朴无华的幸福和欢乐。喜迎除夕,无论我的工作多么繁忙我都要带着妻子和女儿一起回家团聚,吃顿年夜饭。如果能够陪陪年迈的父亲和娘一起围炉闲聊守岁,幸福与欢乐一定会成倍增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