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华裔美国人的生存困境——水仙花的短篇小说《中国的以实利玛》的主题分析

高雪

（空军航空大学基础部 吉林长春 130022）

早期华裔美国人的生存困境
——水仙花的短篇小说《中国的以实利玛》的主题分析

高雪

（空军航空大学基础部 吉林长春 130022）

水仙花，作为最先美国亚裔感性的作家之一，真实地描写了充满人性的华裔美国人。她的短篇小说《中国的以实利玛》表现了早期华裔美国人自我放逐、丧失身份的精神困境以及下层华人移民遭到主流社会和华人社区内部双重放逐后艰难的生存状况，并让一个没有声音的民族发出了声音。

水仙花；华人社区；生存困境；放逐

马克·吐温在他的作品《艰难岁月》中曾讥讽地指出：“我们的国家是一个‘自由的国度’——没有人否认这一点——也没有人质疑这一点。（也许实因为我们不准别人对此进行质疑。）”[1]然而，在这个标榜自由与人权的国度里，少数族裔的人们却得不到真正的礼遇与尊重。美国华人作为美国的开拓者，为美国的早期建设做出了重大的贡献，“他们（华裔美国人）远在我们的横穿大陆的铁路建成之前就来到了这个海岸，他们帮助美国人开采我们的矿山，修建我们的铁路，使太平洋海岸繁荣昌盛起来，犹如盛开的玫瑰花。”[2]作为移民美国有色人种，却一直遭受着来自主流社会的歧视与迫害。在文化及文学领域中，华裔形象是顺从、卑微、狡诈，甚至是女性化的，是西方的对东方的刻板印象的表现。一些西方作家“站在离中国人远远的地方，大多数情况下，把他当成笑料来写。”[3]正如金惠经指出，“在布列特·哈特、杰克·伦敦、约翰·斯坦贝克。弗兰克·诺瑞斯等作家的有关美国西部故事的作品中，都会找到漫画式的中国人的形象，甚至在人们想不到的路易萨·梅·阿尔考特的儿童文学作品中，也会见到中国人的这种形象。”[4]水仙花，作为一个欧亚混血作家，是第一个以具有华人血统的局内人身份，真切地叙述华人的生活经历和思想感情。

水仙花关注的是普通美国华裔的生活，着眼于那些“到这片土地来谋生的华人移民们”，真实地再现了一个被美国主流社会忽略并扭曲的世界，客观地反映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华裔社会的方方面面，如，民族间的包容与理解，华裔美国人的文化认同、华裔社会的自我保护，以及处于“两个世界之间”的欧亚混血儿的困惑与痛苦。水仙花着力描写的是充满人性的华裔美国人，“他们的思维和行为与白人毫无二致，也是按照控制他们的情绪做出反应。”“他们有的待人和蔼可亲有的则是冷酷自私。”[5]正如查尔士·拉米斯所言：“对于别的作家，这个异域天朝之子民充其量不过是文学素材而已；但是在水仙花的故事中，他或她是一个人。”[6]水仙花真实地再现了华裔美国人“人性”的一面，尤其是华人女性“人性”的一面，从而拉近了东西方的距离，使西方更加客观地了解了东方及东方移民，在客观上质疑并挑战了东方主义文化操作下，西方社会对华人的“他者化”。

水仙花的大多作品描写的都是华人社区与西方主流社会的碰撞，中国传统文化思想与西方主流文化思想的交融，如《春香夫人》。然而，水仙花也再现了华裔社区内部真实的生存状态，华裔美国人在族群内部的矛盾与冲突、压迫与抗争以及思想上的困惑与放逐，《中国的以实玛利》正是这样一篇着眼于华裔内部问题的短篇小说。小说讲述了一对年轻的华裔美国人的爱情悲剧。苦云是在一个相对富有的华人家庭里做工的奴隶，常常遭到主人的毒打，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然而她却爱上了一个常常经过她主人家窗前的自由劳工。当他们的爱情曝光时，她不堪主人的折磨，在好心邻居阿春的帮助下，逃离了主人家。苦云的主人将她卖给了华人社区内的一个恶名昭彰的Lum Choy。雷是从中国官僚家庭中逃离出来的华人移民，与Lum Choy之间有着难以化解的仇恨。为了报复这对情人，Lum Choy自杀，并造成被雷杀害的假象，苦云与雷无路可走，共同跳海身亡。

这篇短篇小说中主人公苦云和雷，都有意识或无意识的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放逐。题目“中国的以实利玛”就暗示了这种放逐。以实利玛是圣经中的人物，意思是“神知晓”，是亚伯拉罕与佣人夏甲的儿子，后因亚伯拉罕的正室撒拉生下了以撒而被驱逐出家园。苦云与雷都被迫或自愿离开家园，他们是中国的以实利玛。苦云，这个名字谐音同“苦人”，本身就预示了苦云苦难的一生。苦云被迫放逐，远离家乡，在异国他乡承受着苦难。在美国，她仍然是一个被放逐的人。她同所有华裔美国人一样，被美国主流社会与主流文学所放逐，成为主流社会的边缘人；在美国的华人社区内，苦云，作为一个奴隶女孩，被华人社区的上层阶级所放逐：她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无法参加任何活动，也无法得到华人社区的帮会“Six Companies”的保护。而雷自愿接受放逐。在中国，出身于封建高官家庭的雷生活定然是锦衣玉食，然而，也许是束缚在身上的精神的枷锁与家庭重担令他难以呼吸，也许是出于对梦想的执着追求，或处于其他某种原因，在自愿放弃舒适的生活，将自己放逐到这片标榜自由的国度。而在美国，他与苦云同样，必然被美国社会和华人社区所放逐。

在这样的放逐中，他们都丧失了自我，成为自我的放逐者。苦云离开家乡，成为奴隶女孩的那天起，她的自我就要靠在主人家干活实现。离开主人家，她就已经失去了她唯一的身份，成为了没有身份的“隐形人”，不仅在美国主流社会中隐身，也在美国华人社区中“消失”。雷在离开家乡时丢弃了旧时的自我，在美国的华人社区中，虽然他拥有了一个自由老公身份，却无法找到新的自我。与Lum Choy恩怨又使他不得不将这唯一的身份隐匿起来，也成为与苦云相同的“隐形人”。当两个人相爱时，他们都在对方身上找到了自我——另一种自我——作为苦云爱人的雷和作为雷的爱人的苦云。当两人走投无路共同殉情，他们在各自身上体现的自我最终得到了实现。所有华裔美国人都是苦云与雷，都曾被放逐，都曾丧失自我，都曾经历了无数的苦痛与折磨，他们都是中国的以实利玛。放逐之后，以实利玛在巴兰建立的阿拉伯世界——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苦云与雷在殉情后，在象征着重生的茫茫大海中，也将找到他们自己的世界。华裔美国人在历经了诸多的苦难之后，也将找到自我身份与生存方式，以及一个如大海般自由广袤的世界。

水仙花在这篇小说中，真实地反映了华裔美国人的精神状态，还客观地再现了中国文化传统和华人社区的生存状态。作者倡导华裔美国人身上的美德，同情他们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但也没有回避华人社区的丑恶。帮会是华人社区特有的现象，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华裔美国人的生活模式。小说中的“Six Companies”就是这样一个帮会，它是一个非官方的团体，却在美国官方的默许下，成为一个帮助维护华人社区秩序的机构。它帮助华人移民办理

移民手续和贷款，仲裁社区内部的问题，解决部分华人内部问题。雷到美国后就是从“Six Companies”借款的，而Lum Choy在苦云逃跑后，也是先到“Six Companies”那里寻求合理的仲裁与帮助。可见，帮会在华人的生活中起到了极大的作用。这种独特的现象也映射了主流社会对华人社区的排斥。正是美国主流社会对华人社区的扭曲，对华裔美国人的忽略使华人无法求助于美国社会，只好依赖于华人帮会，才导致了华人社区帮会的出现与盛行。正如前文所提到的那样，水仙花描写的是活生生的人——华裔美国人，因此，小说中，有善良可亲、乐于助人，富有同情心善人，如阿春；也有丑恶残暴的恶人，如苦云的主人夫妇；更有以自己生命作为报仇筹码的暴徒，如Lum Choy。

水仙花，作为“最先抒写既非亚洲人亦非美国白人的美国亚裔感性的作家之一”，“能够洞悉当时国家政策和社会价值观的偏见和不公，英勇无畏地站出来反对它们……并且利用她所掌握的英语让一个没有声音的民族发出了声音”，[7]代表着真正的美国亚裔文学传统，对抗着“白人描写中国新奇事物的文学传统和自诩华人者以愉悦美国人为目的的描写美国的作品”。[8]因此，水仙花无愧为美国华裔文学的“第一人”。

[1]马克·吐温.艰难岁月[M].企鹅图书，1983，P391.

[2][5]怀特·帕克斯.水仙花、伊迪斯·伊顿：文学传记[M].P158.

[3]伊迪斯·伊顿致纽约公共图书馆世纪公司档案、善本、手稿部负责人R.U.约翰逊的信，1903-12-04.

[4]金惠经.亚裔族裔文学[M].作品与社会背景导论，1982，P3.

[6]查尔士·拉米斯.“西部文学”——去西部（13卷）[M].1990，P336.参见怀特·帕克斯.水仙花、伊迪斯·伊顿：文学传记[M].P116.

[7]Ling，Amy，and Annette White-Parks. “Introduction” Mrs Spring Fragrance and Other Writings，Ed. Fan Shoyi. Taiyuan：Shanxi Education Press，2002. Page46.

[8]Chin，Frank，et al，eds. Aiiieeeee! An Anthology of Asian American Literature.New York：mentor，1991，Page3.

高雪，女，空军航空大学飞行训练基础基地基础部外语教研室教师。

2010-09-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