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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生梦蝶与威廉·布莱克的苍蝇之喻

2010-08-15苏芳

和田师范专科学校学报 2010年6期
关键词:布莱克苍蝇庄子

苏芳

(天津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 天津 251507)

庄生梦蝶与威廉·布莱克的苍蝇之喻

苏芳

(天津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 天津 251507)

中国古代哲学家庄子与英国诗人威廉·布莱克,生活在不同的国度、不同的时代,却都在各自的文学作品中使用相似的意象表达了获取自由的理想。本文以“庄生梦蝶”中的蝴蝶意象和威廉·布莱克在他的诗作《苍蝇》中的苍蝇之喻为切入点,探讨由于中西自然观及思维方式不同,二人对人生自由的不同理解。

庄子;威廉·布莱克;蝴蝶;苍蝇;意象;互文性;自由精神

引言

文学以语言的方式拥有世界,语言以意象的方式表现世界。文学作品从表面上看是一个个词语的连缀,但从艺术构思上看却是一个个意象的组合。意象派诗人庞德曾经说过:“一个人与其一生写万卷书,还不如只呈现一个意象。”意象于文学作品的重要性于庞德的话中可见一斑。

人类社会文化背景存在着种种共性,不同民族,不同语言的文学常常是相互交流,相互影响的。纵观中西方文学史,不难发现出自中国传统文化的意象与出自西方文化的意象之间相互碰撞,不断融合,在撞击中形成的文化契合点。同时,由于东西方的生活习惯、思维方式、自然环境、文化传统等方面存在差异性,二者又有诸多的相异之处。研究其共同性,可以让我们更多地了解人类文化的共性。研究其差异性,可以使我们透视中西文化差异,进而寻求一种文化上的互补。

中国古代哲学家庄子与英国诗人威廉·布莱克,生活在不同的国度、不同的时代,却都在各自的文学作品中使用相似的意象表达了获取自由的理想。本文试图以“庄生梦蝶”中的蝴蝶意象和威廉·布莱克诗作中的苍蝇之喻为切入点,以具体文本为依托,探讨由于中西自然观及思维方式不同,二人对人生自由的不同理解。

“庄生梦蝶”中的蝴蝶意象是我国古典文学中最具浪漫特征与艺术技巧的意象之一。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庄子·齐物论》)

简单的看,这几句话说的是庄周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翩翩起舞,快乐无比,醒来后一时搞不清是庄周在梦中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在梦中变成了庄周,人蝶合一,再难分辨。短短数十言,庄子用蝴蝶这一意象艺术地彰显了原本抽象难懂的世界,让本来并无多少色彩的物化概念一下子鲜活起来,穷尽了自然造化和自由人生的真谛。正是通过“蝴蝶”这一独特的意象,庄子达到了“物化”,“与道为一”的自由境界,体现了对现实的情感超越和直觉化的诗意寄托。从此以后,蝴蝶就成了中国文化史上具有特殊意义的意象,频繁出现在各种文学作品中,如李商隐的“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锦瑟》)、辛弃疾的“寻思人世,只合化,梦中蝶”(《兰陵王》)、马致远的“百岁光阴如梦蝶,重回首、往事蹉跎”(《双调夜行船·秋思》)、吴文英的“迷蝶无踪晓梦沉,寒香深闭小庭心”(《思佳客》)等等。在这些作品中,“蝴蝶梦”已经具有了相对稳定的含义,成为“人生短暂,恍然如梦”的蕴涵代表。“庄生梦蝶”中的蝴蝶意象引起了拥有特定情感、相似经历的人们的共鸣,完成了从“个意象”到“类意象”的转变,成为中华文化当中一个特色鲜明的文学意象。

《苍蝇》是英国浪漫主义诗人威廉·布莱克《经验之歌》中的一首短诗,原文如下:

苍蝇

小苍蝇,

你夏天的游戏

给我的手

无心地抹去。

我岂不像你

是一只苍蝇?

你岂不像我

是一个人?

因为我跳舞,

又饮又唱,

直到一只盲手

抹掉我的翅膀。

如果思想是生命

呼吸和力量,

思想的缺乏

便等于死亡,

那么我就是

一只快活的苍蝇,

无论是死,

无论是生。

(梁宗岱 译)

在《苍蝇》一诗中,诗人以叙事开头,描绘了一只渺小的苍蝇在阳光明媚的夏日里愉快地飞来飞去,享受着生命的精彩。然而“我”不经意的手轻轻一拍,结束了它在夏日里的玩耍。这一情节呈现了强烈的对比:生命和死亡、和煦的阳光和死神的阴影、快乐和优伤。小苍蝇被人不经意的一拍就没了性命,人又何尝不是如此?于是在诗的第二节,诗人有人与虫相同、相通的感叹。人也罢,虫也罢,在这冷漠和充满敌意的宇宙中,生命同样短暂、脆弱,都是无常的牺牲品。通过苍蝇这一意象,诗人对人类自身进行了反思,联想到生命的脆弱和短暂,进而感受到了人类在茫茫宇宙中的孤独感和深深的无助。虽是从人的高度体察物的悲哀,但从佛教的观点来说,一切事物皆由因缘,是人是物只是生命的一种形式。在轮回中,或人或物,全在造化,个人没法掌握自己的命运。由此,生命的偶然性,世界的内在不确定性,得到了实实在在地呈现。

通过解读诗中的苍蝇意象,我们可以领略诗人对生命的热爱和对生命价值的冷峻思辨。拂去悲观主义的色彩,我们可以隐约感受到诗人追求自由的理想。在这里诗人寻求的是一种精神上的超脱和自由,以实现对灵魂的救赎。

从解构批评的视角来看,没有任何一部文学作品是孤立的文本,它总是与它前前后后的作品有着这样那样的联系。如果我们抛开历时性和共时性的束缚,进行一种超越时间和空间的纯文本性比较,我们就会发现“庄生梦蝶”中的蝴蝶和布莱克诗中的苍蝇实际上都不是独立的,它们通过相互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形成交叉和重叠。

不难看出,“庄生梦蝶”中的蝴蝶意象与布莱克诗中的苍蝇之喻呈互文关系,二者在意象层面上有很多相通之处。庄子在《齐物论》中道出了自己的疑惑:“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而在《苍蝇》的第二节中,诗人布莱克也提出了类似的问题:

我岂不像你

是一只苍蝇?

你岂不像我

是一个人?

庄子与布莱克的问题实际上是相同的,它们出现在不同时代、不同地域的两个文本中,在时间和空间上相去甚远,而它们所传达的精神却不谋而合,形成交叉文本。在这里,如果依据克丽丝蒂娃的理论把“庄生梦蝶”的故事看成一个“基因文本”,把布莱克的《苍蝇》看成一个“现象文本”,进而进行对照,我们可以发现前者演绎了后者,丰富了后者。从解构批评的角度,如果把这两个文本置于东西方巨大的文化网络之中来考察,它们又只是文化之网中的两个边缘文本,相互交叉,又在各自方向上自我延伸,但是又并非无意义无中心地向外扩张。问题一经提出,最后的答案正在不断延伸的交叉文本中变得越来越清晰。在布莱克所生活的时代,庄子尚不为欧洲人所知。因此这是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感喟,不仅不受时空的限制,反而因时隔两千余年、地跨欧亚两洲而愈凸显出其中深邃的思辨性。

“庄生梦蝶”中的蝴蝶意象是物化,它代表东方古典哲学中的超脱和自由之义。“人蝶合一”是庄周的一种脱离现实生活的束缚、实现人生自由的理想。在庄子那里,人与自然是融为一体的,因而人与蝴蝶在本质上没有区别。“道”是追求生命自由的最基本的范畴;“安命无为”是追求生命自由的理想手段;“逍遥而游”是追求生命自由的最高心灵境界;“万物齐一”是追求生命自由的必然世界观;“真人”是追求生命自由的终极目标;“物化”则是摆脱世俗礼法的羁绊,回归自然纯真的方式。自然不再是神秘的恐怖的对象,而是人们可以亲近,甚至徜徉其中,求得心灵自由解放的精神家园。而在《苍蝇》一诗中,诗人用了一个假设使命题变得更加明确:

如果思想是生命

呼吸和力量,

思想的缺乏

便等于死亡

诗人把生命和死亡的分界线定格为人类的思想,没有思想的人就如同失去生命。既然在冷漠和充满敌意的宇宙中,人类渺小得如同一只卑微的苍蝇,命运无法自我掌控,生老病死、旦夕祸福任由造化摆布,那么如何才能让脆弱而短暂的生命变得更有意义?这是很多有智慧的人们思考过的问题。生命的质量在于其自主性,在于和死神抢时间的过程中所呈现的坚强意志力和人格魅力。死亡是必然的结局,它总是威逼着有限的生命,人从离开母体就注定要走向坟墓,而生命却有许多偶然性。所以人类永远生活在矛盾的束缚中:生的希望和死的宿命。摆脱这种束缚,追求真正意义上的自由是人类永恒的命题。

在对自由的不停追求中,人类提升了生命的质量,对自身价值和人生意义的思考激励了生命的自主性和自我选择。当人们开始思考人生意义的时候,便会面临这样的一些问题:生命是什么?时间又是什么?人生的定义是什么?人在时间中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人生的目的是过程还是结果?笛卡尔提出“我思故我在”,人类对上述命题的思考过程本身就是追求自由及生命价值和意义的过程。

通过对“庄生梦蝶”与威廉·布莱克《苍蝇》中的意象比较,可以看出庄子是在天人合一中感悟自由,而布莱克则是试图通过理性思考来把握有限的生命,实现驾驭自然和社会的目的,从而进入自由的王国。可见,由于东西方文化中的自然观与思维方式的差异,致使二人的自由观念有着如此的差别。

[1]王先谦.庄子集解[M].上海书店,1987.

[2]梁宗岱文集III[M].中央编译出版社香港天汉图书公司,2003,P66-P67.

[3]Blake William. Songs of Experiences: Facsimile Reproduction with 26 Plates in Full Color[Z].New Tork: Dove 1984.

[4]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M].三联书店,1987,P188.

[5]张德明.诗歌意象的跨文化比较[J].中国比较文学,1997(2),P36-P60.

[6]蒂费纳·萨莫瓦约.互文性研究[M].邵伟译.天津人民出版,2003.

苏芳(1983-),女,山东惠民人,就读于天津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英美文学方向硕士。

2010-0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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