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试论邯郸古城的历史变迁

2010-08-15乔登云

邯郸学院学报 2010年2期
关键词:邯郸城区遗址

乔登云

(邯郸市文物保护研究所,河北 邯郸 056002)

邯郸,位于太行山东麓与华北平原接壤的河北省南端,也即滏阳河支流沁河与渚河的冲击扇上,是一座具有悠久历史的文化古城。邯郸地名始于何时及其建城年代,迄无定论,但最晚不迟于春秋后期并延用至今却毫无疑义;历代城址位置及规模虽有变化,但基本未突破今邯郸市主城区范围也是学界大多数人的共识。对于邯郸古城的文献记载及相关史料,孙继民、郝良真等先生在《邯郸简史》[1]中曾作过较为详尽的搜集和梳理,本文拟以此为基础,并采取考古资料①本文所据考古资料,凡未注明出处者,均为邯郸市文物保护研究所内部资料。与文献记载相结合的方法,对邯郸古城的历史变迁谈下自己的认识,以期抛砖引玉,促进邯郸古城研究的开展。由于史料及考古资料所限,其中有些认识只是初步的,难免有判断失误或推测失实之嫌,敬请识者谅解并斧正。

一、早期邯郸历史及遗存

所谓早期邯郸,这里是指邯郸城兴起之前的时间阶段,空间范围则以今邯郸城区及邯郸县境内为限。关于邯郸历史始于何时或何时开始出现人类,自然不会有文献记载,也无相关史料或传说可考,因此,只有依据考古资料来确定。至于邯郸地名的最早出现时间,仅唐张守节《史记正义》在《史记·殷本纪》帝纣“益广沙丘平台”时注称:“《括地志》云:‘沙丘台在邢州平乡县东北二十里’。《竹书纪年》‘自盘庚徙殷至纣之灭二百五十三年,更不徙都。纣时稍大其邑,南距朝歌,北据邯郸及沙丘,皆为离宫别馆’”。再就是殷墟卜辞中有“甘”地,部分考古学家或史学家认为即战国时期的邯郸。据此,邯郸市有关学者认为早在商代晚期“邯郸”之名及城邑即已出现,并由此判断邯郸至少已有了3000多年的建城历史。[2]4由于本问题较复杂,且考古资料中尚未发现明确证据,所以,本文将不予讨论,而是仍采用邯郸及其城邑最晚出现于春秋时期的观点,将邯郸早期历史的下限暂确定在西周时期。

从现有考古资料来看,邯郸城区周围早期文化遗存可分为史前时期和夏商周时期两个大的阶段,也就是说在邯郸城兴起之前,邯郸城周围很早即开始有人类活动,并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孕育、发展和演变过程。

所谓史前时期,一般是指具有正式历史记载之前的人类历史发展阶段,作为我国华夏民族,多指夏代建立国家之前的原始社会时期,绝对年代约在距今4100年之前。就整个邯郸地区而言,早在数十万年的旧石器时代即开始有人类活动,其中邯郸西部的涉县、武安、峰峰、磁县、永年等县区已发现有10多处距今数万年至数十万年的旧石器时代文化遗存点。而且,武安洺河流域还发现磁山、牛洼堡、西万年、北安乐等多处距今8000年左右的新石器时代磁山文化遗址,并发现了人工培育的“粟”、野生胡桃和家鸡等遗存;京广线以西各县区也发现有上百处新石器时代仰韶至龙山时期的文化遗存。邯郸城区周围及邯郸县境内,由于河流泛滥、淤积较深,虽未发现早达8000多年前的文化遗迹,但城区附近西部地势较高的沁河、渚河两岸,史前时期的文化遗存亦屡见不鲜,主要包括仰韶和龙山两个阶段三种文化类型。

仰韶时代,考古学上是指与仰韶文化年代相当、文化遗存互有影响或联系的历史阶段,距今约5000~7000年左右,属新石器时代晚期前段,社会形态属原始社会。邯郸境内所属遗存包括后冈一期、庙底沟和大司空村等三种文化类型,不过,目前邯郸城区附近仅发现后冈一期文化和大司空村类型文化两种。其中后冈一期文化约当仰韶时代早期,距今约6000~7000年左右,发现遗址有邯郸县西店子、牛叫河、齐村等3处。西店子和牛叫河遗址均位于沁河上游康庄乡境内,前者曾清理残灰坑1座,出土遗物有石斧(或铲)、石磨盘和陶器残片等。其最大的特点是,陶器以泥质红陶为主,其次为夹砂红陶;器表装饰以上红下灰的“红顶”陶最常见,纹饰仅见少量弦纹、划纹和附加堆纹;器类包括釜、钵、碗、盆、罐、小口瓶等;距今年代约在6500年以前,是邯郸县境内发现最早的遗存[3]。齐村遗址位于市区西环路北段、沁河东岸台地上,曾作过局部发掘清理。遗址面积较大,文化层较厚,发现有灰坑、灰沟等遗迹和墓葬等;出土遗物除斧、铲等石器外,陶器仍以“红顶”陶为特点,并出现了彩陶,分红彩和黑彩两种,器类中“釜”逐渐消失,而代之以“鼎”;距今年代约6000~6500年左右,是已知距邯郸城区最近、年代最早的遗址。大司空村类型文化约当仰韶时代晚期,距今约 5000~5600年左右。目前,发现的遗址主要有康河、百家村、北李庄3处。康河遗址位于距市不远的户村乡境内,也在沁河岸边,陶器以夹砂褐陶为主,泥质红陶次之,灰陶较少;器表装饰有划纹、附加堆纹和彩陶等,不见篮纹和绳纹;器类有罐、盆、钵、瓶和环等,年代明显偏早,当属大司空村类型文化的前段,绝对年代可能在5500年前后。[3]百家村遗址位于市区人民路西端、沁河自北向东转角处东北侧台地上,北与齐村遗址相邻。遗址东西长约300米,南北宽约100米,文化层厚约2米。从出土遗物来看,石器主要为生产工具,并有大量用以佩戴的石环,这说明当时人们已非常注重自身装饰,也说明当时石器钻孔技术已比较成熟,石器制作已有很大进步。陶器以泥质和夹砂灰陶为主,红陶较少;器表装饰以篮纹、绳纹、弦纹、划纹、附加堆纹和彩陶较常见,彩陶以红彩和紫红彩为主,黑彩较少;器类主要有钵、碗、盆、豆、罐、鼎、斝等,另有较多陶环。百家村文化遗存是河北境内较著名的古文化遗存之一,过去曾有人将其称之为仰韶文化“百家村类型”,但未能得到考古界的公认。从该遗存的整体面貌来看,不仅明显晚于康河遗址,而且,具有仰韶时期和龙山时期双重文化特点。[4]这说明该遗存应处于仰韶时代后期,或向龙山时代过渡时期,最晚年代应接近大司空村类型文化的下限,即距今5000年前后。此外,值得注意的是2006年在市区陵西南大街西侧市贸广场工地发掘时,在距现地表9米深的淤积层中,曾发现少量敛口钵、泥质红陶片等大司空村类型文化遗物,由于发掘面积较小,所以,尚未发现当时的文化层和遗迹,但这足以说明当时现邯郸城区范围内已开始有人类活动或居住。

龙山时代,考古学上是指与龙山文化年代相当、文化遗存互有影响或联系的历史阶段,距今约4100~5000年左右,属新石器时代晚期后段,有的已进入铜石并用时代,社会形态属原始社会末期军事民主制时代。邯郸境内所属遗存考古学上称之为后冈二期文化。其中邯郸城区附近及外围主要有彭家寨、涧沟、龟台、牛叫河、薛庄、高峒、北高峒西南、姜窑、姜窑西南、曹庄遗址等,其中经过发掘且面积最大、遗存最丰富的是著名的涧沟遗址。该遗址位于邯郸城西涧沟村北、沁河西南岸台地上,东与齐村、百家村遗址隔河相望,遗址面积原达600万平方米。文化遗存包括后冈二期、先商和商、东周及汉代等不同时期,并以后冈二期文化遗存最丰富。遗物中陶、石、骨、蚌、角、牙器均有大量发现,生产工具中较重要的是发现有较多蚌刀和蚌镰,这显然与农业收获量有关;陶器以灰陶为主,并有较多磨光黑陶,器表以篮纹、绳纹、弦纹、方格纹、附加堆纹较常见,彩陶已绝迹,新出现了涂朱或绘有朱、黑、黄、白色的彩绘陶,器类包括鬲、甗、鼎、鬶、斝、甑、瓮、罐、尊、盆、碗、盘、豆、杯等20余种,有的为盛酒器或酒器;并出现了卜骨等。遗迹包括房基、灰坑、陶窑、水井、沟渠及丛葬坑等,其中打井技术是当时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在人类发展史上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此外,值得注意的是有的房基内发现有被砍死后又经剥皮的头骨,有的专家认为死者应是部落战争的俘虏,剥头皮则是史前民族的一种风俗;而且,一座丛葬坑内“有大小男女人骨架10付,有相互枕压的,但头均靠近坑壁”,另一座“为水井被废弃后而埋有五层人骨架,其中也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或者身首分离,或作挣扎状”,发掘者推测“死者可能有被杀死,或被活埋的”。[5][6]

夏、商、周三代是我国早期文明时代,社会形态属奴隶社会。夏,约创建于公元前21世纪上半叶,是我国历史上出现的第一个奴隶制国家,其统治中心主要集中在豫西晋南及其邻近地区。夏代是一个部族纷繁、邦国林立的时代,商与周就是与夏部族大体同时并存的两个大的部族。其中商部族即起源于邯郸所处冀南豫北地区的漳河流域,并以此为中心逐渐向外扩张,至公元前16世纪初叶,汤灭夏政,建立了商王朝,其后,还先后以距邯郸不远的邢(今邢台)和殷(今安阳)为都。约至公元前 11世纪中叶,武王克商并建立了周王朝,直至公元前771年平王东迁,史称西周。邯郸早期历史所说的夏商周三代,就是指夏至西周时期的历史。

从考古资料来看,邯郸境内夏商周时期的文化遗存有着广泛的分布,其中仅与夏年代相当的先商时期文化遗址即达上百处,商代遗址更达数百处,西周时期的遗址也有较多发现。邯郸城区范围内虽因淤积较深、发现较少,但地势较高的城区西部附近及外围的邯郸县境内却有着广泛的分布。其中,除上世纪50年代发现的著名的涧沟、龟台遗址外,仅1985年春文物普查即于邯郸县西部发现东陶庄、葛岩嵛、宿庄、户村、大河坡、蔺家河、牛叫河、大隐豹、北羊井、薛庄等商周遗址16处,遗址中包含3处商代,5处由商延续到周代,其余8处个别始于商代晚期,并包含了西周和春秋战国时期,说明遗址的延用时间是比较长的[7];2007年冬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又于邯郸市区及邯郸县发现先商及商周遗址33处。①据河北省文物普查资料。此外,近年来在配合南水北调、青兰高速公路等建设工程中还陆续发现或发掘有中三陵、高峒、陈岩嵛、薛庄、霍北先商及商代遗址5处。截止目前,邯郸城区及邯郸县境内夏商西周遗址总数已达56处,使我们对当时居民的分布状况及特点有了较为全面的了解。

从文化面貌来看,可根据经过发掘的涧沟、龟台遗址加以说明。如前所述,涧沟遗址位于邯郸城西涧沟村北、沁河西南岸,除史前龙山时代遗存有着广泛的分布外,还发现有较多先商、早商、东周及两汉时期的文化遗存。先商和早商时期,遗迹有灰坑、陶窑等,石器有铲、斧、镰、刀、凿、箭头、矛头、弹丸、纺轮及绿松石饰品,陶器有鬲、甗、甑、鼎、爵、细柄豆、假腹豆、大口尊、敛口瓮、平口瓮、罐、盆等,骨蚌器有镰、刀、箭头、矛头、锥、针、匕、簪及贝、卜骨、卜甲等,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经济、物质文化、精神生活等各个方面,其中考古界公认的先商文化就是以本遗址为典型代表而命名的。龟台遗址位于涧沟村西北、沁河南岸,面积仅存3000平方米,所属遗存包括龙山、早商、西周等不同时期。其中商代遗迹以灰坑为主,除窖穴外,有的灰坑内还发现有“壁灶”、烧土及木炭、灰烬等,显然属于当时的房址,另有墓葬和牛葬等。遗物中“石器非常丰富,仅灰坑66、67、81就出115件,其中铲和镰占 65%以上,是当时的主要生产工具”。日用陶器的质料主要为夹砂灰陶和泥质灰陶,夹砂红陶和泥质黑陶甚少,尚有少量釉陶片。器形与涧沟遗址相似,“以平底器居多,三足器次之,圈足器绝少”,并可明显的分为早晚两期,年代约相当于商代早期。西周时期的文化遗迹也以灰坑为主,“有的坑中有用石头或红烧土做成的灶”,显然也是废弃的房基。生产工具中最具特色的是数十件蚌镰,可装柄使用,刃部刻有整齐的锯齿。日用陶器有鬲、豆、盆、甑、瓮、罍、瓿、盂等,并可分作两期,说明遗址延续时期较长,文化面貌既“具有显著的殷文化性质”,“同时又带着鲜明的西周时代的色彩”,这与当时邯郸居民脱胎于商民族进而沦为周民族属民的历史是一致的。[5]此外,值得注意的是2006年在市区陵西南大街西侧世贸广场发掘时,于现地表9米以下底部淤积层中,发现有夹砂细绳纹鬲及泥质磨光黑陶、磨光灰陶或素面灰陶罐、盆等陶器,以及磨制精细、制作规整的石铲、石凿、石镰等石器,均为商代乃至更早阶段的遗物,怀疑附近不远可能存在商代居住遗址。[8]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邯郸城区附近最晚在距今6500年前的仰韶时期后冈一期文化阶段即已有人类活动和定居,并经过距今5500年前后的大司空村类型文化阶段,逐渐过渡到距今4100多年前的后冈二期文化阶段;当时,人类活动特别是赖于定居的范围,主要集中在春秋战国以来邯郸城区西部不远地势较高、土质较肥沃的沁河两岸台地上,而城区范围内可能因地势较低,不适宜早期人类居住或已被淤埋于地表之下,现仅知距今5000多年前才开始有人类活动或定居;从齐村后冈一期文化、百家村大司空村类型文化和涧沟后冈二期文化遗址呈三角状分布,相距不足3公里,且遗址面积较大等因素分析,该区域应是史前邯郸居民的分布和活动中心,特别是涧沟遗址应是当时规模较大的中心居落。此外,涧沟遗址有关材料还说明,在4100多年前的后冈二期文化阶段,因某种利益关系或矛盾,已出现了部落间的军事对抗、掠夺和仇杀等现象,社会已处于军事民主制阶段。进入夏商西周时期,邯郸的人口数量已显著增多,居民点也已非常稠密。当时人们的居住区域也同史前时期一样,主要集中在邯郸城区西部地势较高的河流两岸及丘陵地带,所不同的是村落遗址分布范围更广、数量更多,由原来土地较肥沃的沁河两岸,扩展到土地相对脊薄的渚河流域,以及距河较远的丘陵地带,这显然与当时人口数量的急剧增加及社会生产力的提高是分不开的。至于邯郸之名的出现时间,目前尚未发现确切的实物证据,按照有关文献及甲骨文资料分析,商代后期出现的“甘”地,很可能就是“邯郸”的前身,但是否当时即已出现“甘丹”或“邯郸”之名,仅凭《竹书纪年》中一条有争议的记载,似觉证据还不够充足。至于“甘”或“邯郸”城邑的出现,目前也未发现相关实物证据,不过,即使商代确已出现“甘”邑,纣时并建有“离宫别馆”,恐怕也仅仅属于纯防御性的城堡,与真正意义上的城邑还存在一定的区别。至于城堡的位置,就邯郸所处地理环境及所见遗址分析,现城区下虽有商代遗存发现,但并不排除属河流搬运所形成的可能,也就是说将城堡修建在地势较低的现城区下的可能性是很小的。由于目前城区外围尚未发现较大型的商代遗址,也未发现较大型的贵族墓葬,因此,当时是否有城堡及其所在位置,还是一个不解之迷。

二、邯郸城的兴起与繁荣

春秋战国及两汉,是邯郸历史上最辉煌的时期。据文献记载,春秋时期,邯郸先属卫,后属晋,期间短时属狄;战国属赵,秦汉时期属中央集权下的辖郡或郡国。从邯郸城邑来看,自春秋后期开始迅速崛起,战国时期发展成为“七雄”之一赵国的国都,两汉时期仍为赵郡国的国都所在地,邯郸城邑规模及城市经济达到了古代历史上最鼎盛的时期。

“邯郸”一名及城邑,最晚出现于春秋后期,已是史学界不争的事实。其中,《国语·鲁语下》“与邯郸胜击齐之左”,《春秋·谷梁传》卫公子鱄“织绚邯郸,终身不言卫”,是两条较早的记载。前者记述的是鲁定公二十三年的栾氏之乱,时间为公元前551年,说明当时邯郸已属于晋国赵氏支族赵胜的封地,并因以为氏;后者是说鲁定公二十七年,也即公元前546年,卫献公杀大夫宁喜,同伙公子鱄逃往邯郸以“织绚”(一说为制鞋业)为业,终生不再过问卫国之事,这说明邯郸之名及其城邑出现的时间应远在两者之前。此后,邯郸又经过了赵氏内部的争夺战,于公元前492年末成为赵氏宗族赵简子的领地,并长期作为赵氏的战略重地。直到公元前386年赵敬侯迁都邯郸,乃至公元前228年为秦所灭,邯郸作为赵国的国都历经八代王侯,延续时间达158年,战国后期并发展成为黄河以北人口众多、商业繁荣的最著名的大都会之一。秦代,邯郸设为邯郸郡,政治经济地位急剧下降。西汉时期,自公元前203年至公元9年,邯郸先为张氏赵国,继为刘氏间吕氏赵国的国都,不计除国及绝封时间,凡十三王209年;东汉时期,自公元29年至213年,刘氏赵国仍以邯郸为都,不计削王为公时间,凡八王178年。邯郸城作为两汉时期赵国的国都前后延续近390年,西汉后期并发展成为除都城长安之外,享誉天下的全国“五都”之一。

从考古资料来看,除春秋时期的邯郸城尚无迹可寻外,战国两汉时期邯郸城的资料却比比皆是,这不仅使我们对当时邯郸城的发展与变化情况有了较多的了解,同时,也加深了我们对当时邯郸城市经济发展状况的认识。对此,笔者在《赵都邯郸故城考古发现与研究》一文中,曾作过详细的介绍和讨论[9]26-36[10]195-220。近年来,新的考古发现更加深了我们对本问题的认识。

春秋时期的邯郸城,目前我们还知之甚少。除古城外围包括邯郸县境内,在文物调查中发现部分遗址含有当时的遗存外,经发掘的遗址中,仅赵王城西侧的西小屯遗址发现有少量春秋晚期至战国早期的灰坑、水井、墓葬及遗物等①据河北省文物研究所内部发掘资料。,而邯郸古城范围内却至今尚无发现。这可能与原邯郸城地势较低、淤积较厚,战国以前的文化遗存大部分被淤埋在现地表3~9米之下,而考古发掘清理范围有限、不容易发现有关;当然,也不排除春秋至赵迁都邯郸之前邯郸城的位置也存在位移或变化的可能。

战国时期的邯郸城,即位于今邯郸市主城区范围内,且大部分与现代城区重叠。现已查明,当时的邯郸城至少包括赵王城东、西、北小城和大北城、插箭岭小城等大小不等的五座城址,有的各自独立或相互依存,有的内外套叠,年代及用途也不尽一致[11][12]。

赵王城,位于今邯郸市西南、南环路与西环路交角处内侧,由东、西、北三座相互依从的小城组成,平面略呈“品”字形,占地面积约505万平方米。其中西小城平面近方形,正南北方向,边长约1400米左右,四面城垣尚存,墙基宽20~50米,残高3~8米,每面各有城门缺口两座;城内南北中轴线上现存高大夯土建筑台基三座,东西两侧各存小型台基一座;另有部分地下夯土基址。东小城与西小城仅一墙之隔,平面略呈长方形,西垣与西小城东垣为共用墙体,仅南端向南延伸48米,南北全长1442米,东垣由南垣向北515米处东转,东延100米又折而向北,东西最宽处926米,现墙址除东北角被毁外,其余保存尚好;城内中部并有南北对峙的高大建筑台基两座,西南角存有小型台基一座,另有大面积的地下遗址。北小城位于东小城之北、西小城东北,系1957~1959年文物勘探调查时发现,平面呈不规则方形,南垣与东小城北垣及西小城北垣东段为共用墙体,东西长1440米,内以三门相通,西垣长1544米,北垣长1272米,东垣为一条内凹的不规则曲线,全长1592米,现墙址除南垣西段和西垣南段尚存外,余全部为地下墙址;城内及城外西侧各存有较大的建筑台基一座。此外,上世纪70年代在赵王城城垣上还发现了“铺瓦”和“排水漕”遗迹;1997年在西小城西垣北段外侧发现有宽约7~8米、深约5米左右的护城壕;2001年对赵王城西小城进行了普探调查,在1号夯土基址西侧、1号建筑基址南、西南、东南侧和2号夯土基址西侧、北东门内侧等发现古道路8段,在1号夯土台基北侧、3号夯土台基西侧和5号地下夯土基址以北等地发现地下夯土基址4处,在6号地下夯土基址的西侧和南侧发现壕沟2条,在南城墙外发现有护城壕,并在城内不同地点发现灰坑、水井和一些性质不明的坑穴40处[13];2005年对西小城南垣(“高级渠”西断面)进行解剖,再次发现铺瓦、护城壕,并发现有小型墓葬等①据河北省文物研究所内部发掘资料。;2007~2008年间,在赵王城南约1公里的郑岗村北“南水北调”工程渠线上,发现数条南北并列、各宽3~4米的东西向壕沟,年代分战国和汉初两个时期,属临时性防御设施。②同①。从上述遗迹可以看出,赵王城有着较为统一的规划布局及完备的排水、防御系统,另据各城的布局结构及十余座状如丘埠耸立的建筑基址分析,该城当是一组既各自独立、又相互依从的宫城建筑,修筑及使用年代既有先后、又相去不远,结合文献记载及出土文物分析,总体年代应属战国时期,最晚可能延用至秦汉之交或西汉初年。

大北城,是1957~1959年文物考古工作者调查勘探发现,特别是1970年以后在配合人防工程的调查和钻探中进一步确立的,该城位于今邯郸市城区之下,是一座大部分深埋于现地表之下的“地下古城”。现已基本查明,该城西南角东距赵王城约60余米,城垣除西垣北段,即今称之为“灵山”、“铸箭炉”、“铸钱炉”(又名皇姑庙、台地等)、“梳妆楼”、“插箭岭”、“王郎城”等建筑基址或城垣残段局部尚存外,其余全部被淤埋在现地表1~10米以下。西垣北端以联纺路与京广铁路立交桥旁的“灵山”为起点,连接插箭岭南伸,继而西转,接王郎城西延至建设大街南转伸入地下,穿过邯钢至庞村;南垣由庞村转角向东,到贺庄村止,③补记:因邯郸市区旧城改造,市文物保护研究所于2009年5月至2010年3月间,分阶段对大北城南垣,特别是贺庄村至原市啤酒厂段进行了详细勘探调查,发现“今中华大街向东250米处贺庄村中部确实有一条宽10余米与南垣相接并转向北去的地下城墙,也就是过去所说的东垣及东南城角;但值得注意的是,南垣实际并未在此中断,而是继续向东延伸约400米,于今渚河路中心线南侧120米、光明大街以西75米,原啤酒厂院内北转,过渚河路北去。地下城墙宽约25~30米左右,距现地表深8~9米,残高约1米。墙体为花土,内含陶器碎片、砖块、红烧土粒等,由人工夯筑而成,夯迹明显。从新发现墙体来看,东延部分与南垣连为一体,北转部分恰与今曙光街方向原发现的“大北城”东垣处于南北同一条线上,且墙体规模大体相同,由此可以判定,原啤酒厂院内才是“大北城”真正的东南城角,而南垣的长度也应由原3090米修正为近3500米”(见《邯郸文物简讯》2009年第84期)。除西端局部暴露于地面外,其余均在地下;东垣自贺庄转角北伸,④同③。沿光明大街西侧北伸至和平路,并沿曙光街北延至青年路,全部为地下墙址;北垣自“灵山”向东原有长约70米的地面墙址,1958年修建京广铁路时夷平,由此向东及东垣北段尚未探明,可能已遭彻底破坏,按城垣走向,东北角大体在今联纺路与曙光街交叉口附近。由此可知,该城平面呈不规则南北向长方形,南北长约4800多米,东西宽约3100多米,占地面积约1380多万平方米。此外,西垣北段“插箭岭”内侧还发现一座“日”字形小城,大城内各动土点也发现有大量窑炉、铸铜、冶铁、石骨制作等手工业遗址及水井、灰坑等生活遗存。结合文献资料基本上可以判定,赵王城当属赵王室的宫城,大北城则属以居民生活和工商业为主的郭城或外城。

秦统一时期的邯郸城,由于时间很短暂,自秦灭赵时算起也仅二十二年,且天下大乱,战火连绵,所以,当时不仅不会修筑新城,反而只有对旧城的破坏。正如文献所述,始皇帝“主海内之政,坏诸侯之城”,赵国是秦国的劲敌,也是关东六国中最先被秦兼并的国家之一,坏其城郭、灭其宗庙,以防死灰复燃、卷土重来当是必然的。而且,秦末农民战争期间,赵地为起义军割据,陈涉部将武臣于邯郸自立为赵王,后为李良所杀,武臣旧部又立战国赵王后裔赵歇称王于信都(今邢台),后为秦军所败,秦将“章邯引兵至邯郸,皆徙其民河内,夷其城廓”,邯郸城再次遭到严重破坏。对于邯郸城区内的秦代文化遗存,由于考古资料较少,尚未能明确识别和区分,因此,对其分布范围还难于判定。不过,据上述文献资料可知,秦代邯郸城只可能利用战国时期的旧城。据陈光唐先生研究认为,秦末章邯所谓“夷其城廓”,主要是指对赵王城的破坏,当然“大北城”也遭到严重的损毁。[14]这就是说秦代当延用了战国时期赵都邯郸城的全部,既包括当时的廓城“大北城”,也包括赵国的宫城“赵王城”。

两汉时期的邯郸城,除应有宫城建筑外,主要可分大、小或旧、新两座城址,东西交错套叠,创建及使用年代也不尽相同。为了叙述方便并与战国时期“大北城”相区别,本文暂称之为“大汉城”和“小汉城”。

所谓“大汉城”,是指西汉初期及相当长时间内赵郡国所延用的都城遗址,其主要是利用战国时期的大北城并加维修、加固和改造而成的。如,经解剖的大北城西垣“王郎城”、“插箭岭”段,东垣的丛台路、原邯郸医专综合楼、朝阳路口等段,均发现有补筑现象,而且,朝阳路口东垣上部夯层中还发现有“半两”铜钱,“王郎城”上部夯层中发现有“货泉”钱币等[11][12][15]。城址内普遍发现有汉代文化堆积和遗迹、遗物,说明汉代特别是西汉初期城区范围及城垣与战国时期是完全重合的,而最大的区别或变化是原赵王城已废弃,宫城改建于大北城内北部,也即丛台至梳妆楼一线。其中“丛台”位于今中华北大街西侧,始建于战国时期,现台基犹存并已开辟为公园;著名的“温明殿”遗址即位于丛台西北约0.5公里处的蔚庄村西,上世纪80年代因幸福街建设而被夷平,并于其旁立碑为记;其西约600米处的梳妆楼基址,不仅台基宏伟壮观,而且,台顶还发现有河卵石铺砌的建筑散水、柱础石、砖瓦、“千秋万岁”瓦当及“半两”、“大泉五十”钱币等汉代遗迹和遗物[16];此外,2001年在丛台路南侧春厂农贸市场距现地表6~7米下,还发现长10.5、宽3米的卵石面一处,其上叠压一层石板铺砌的斜坡状路面或踏道遗迹,并发现先后两层陶质排水管道,管道由圆形陶管套接而成,南北向,北端伸入东西向排水沟内,沟沿铺砌卵石护堤等,显非平民住宅区设施,建筑遗迹的年代上限不超出汉代,由此说明两汉时期赵郡国的宫城确在城区的北部无疑。[17]关于“大汉城”的使用年代,笔者仍然认为“可能主要在西汉时期,废弃年代当始于东汉,并有一个较长的逐渐收缩的过程,而彻底或大部废弃当在汉末魏晋之际”[9][10]。

所谓“小汉城”,是指汉代因某种原因或用途于“大汉城”东半部修筑的新城址,建成后并成为汉代赵都的城市中心乃至逐步取代“大汉城”。据考古资料可知,“小汉城”建于“大汉城”东半部且延至东垣外,呈南北向长方形。其中西垣位于今浴新大街东侧约100米左右,南起贸易街北侧(市第二运输公司住宅区三号楼基下),中经大时代影院、铁路北货场及温明殿遗址西侧,北至常谢庄村南望岭路(原罐头饮料厂),全长约3350米;南垣西起贸易街西端城角,沿贸易街向东并跨越大北城东垣,东延至原国棉一厂西围墙,全长约1900米;北垣西起望岭路西端城角,弯转向东越过幸福街,其东大部尚未探明,仅知东端于青年路与曙光街丁字口,与“大汉城”东垣相交,并东延至纺织公司医院内约100余米,两端连线长约2100米;东垣虽未探明,但从光明大街以东地下早期遗存较少分析,该垣向东亦不会太远,或许即在光明大街一线,依南、北垣东端连线计算,全长约3060米。据此可以判定,“小汉城”大体上是以贸易街城角为西南角、望岭路城角为西北角、东南角在原国棉一厂附近、东北角在纺织公司医院一带且与大北城交错套叠的新城址,城区总面积约640多万平方米,不足“大汉城”的二分之一。关于“小汉城”的修筑年代及用途,笔者曾推测当建于西汉吴楚七国之乱之后,并认为“最大的可能,应是汉代赵都邯郸旧城内用于对付外敌、特别是洪涝水患的内城或防御设施,并逐渐成为城区收缩、人口聚集的中心;同时,也不排除随着外围旧城逐渐废弃,最终演变为邯郸城全部[9][10]。”这除了根据考古资料分析外,还基于当时修建新城的必要性和可能性。据文献记载,公元前154年赵王刘遂曾参与吴楚“七国之乱”,与郦寄等平叛汉军对峙邯郸达七月之久,后遭到汉军引水灌城攻击,以至城破而自杀。鉴于现“大汉城”东北角也即北垣东段、东垣北端至今未能探明,以及纺织公司医院以北现地表6.5米下仍为淤积而成的黄沙土分析,缺失部分很可能已被大水冲毁,其间存在某种联系是完全可能的。如果推断不误的话,为了防水、御敌和治安等种种需要,修复被毁的城池自然是非常必要的,“小汉城”北垣恰与“大汉城”缺失部分相对应也证明了这一点。至于为什么不是修补大城而是另筑小城,可能有两种原因,一是大城缺失部分破坏严重,难于修复或已无恢复原状之必要;二是构筑新城可形成双层防护,更有利于城市安全。关于“小汉城”的修筑年代,很可能是在公元前152年之后赵敬肃王刘彭祖时期,这是因为刘彭祖是城毁后继任的首位赵王,修复被毁城池是其直接面临的任务和职责所在,而且,其在位时间长达63年,超过其后任何一位赵王,具有修筑新城的条件和基础。至于“小汉城”的年代下限,起码可延至汉魏以后,下文我们还将专门讨论,此不赘述。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邯郸城的兴起与发展与邯郸政治、经济地位的变化是相联系的,经济的发展促进了政治地位的提高,而政治地位的提升又促进了经济更快更好的发展。目前,我们虽然尚未找到春秋时期邯郸城的踪迹,但当时邯郸城已具有一定规模当毫无疑问,且最初邯郸城的兴起当源于经济的发展,而后才成为政治、军事领域角逐的对象;战国时期邯郸城的发展显然与其政治、军事地位的提升有关,城市规模也最大,不过由于连年战争,城市经济并未达到应有的发展高度;西汉时期邯郸的政治地位较战国有所下降,城市规模也相应缩小,但相对稳定的社会环境又促进了城市经济的高速发展,特别是西汉后期至新莽时期达到了最繁荣阶段;东汉时期,虽与西汉不可同日而语,但较魏晋以后仍享有国都地位,所以,城市经济仍处于缓慢发展阶段。

三、邯郸城的萎缩与衰落

自魏晋开始,邯郸的地位急剧下降,由汉代以前的都市名邑落魄为普通县城,历北朝、隋唐、宋金元各代,直至明清,虽隶属关系时有变化,但其普通县城地位终无改变。尽管曹魏时期曾一度设立邯郸王,北齐武平年间曾营建过“邯郸宫”,但前者仅仅属于县级王国,后者莫过一处行宫,且时间都很短暂,所以,邯郸的城市地位并未发生大的变化,城市建设及城市经济也无突破性进展。

关于魏晋以来的邯郸城,除明清时期地方志中有明确记载外,其余各代只是偶尔在有关笔记或文学作品中有所提及,且语焉不详;现代考古资料方面,也缺少各时期邯郸城址的直接证据,因此,我们只能根据各时期文化遗存的分布状况及某些间接的资料,对邯郸城的萎缩变化与衰落过程作些大致的推测。

魏晋时期的邯郸城,古代文献中尚未发现有关记载。不过就当时的历史背景来说,东汉末年虽出现过军阀混战,曹魏集团将当时的政治中心由邯郸转移至邺城,但邯郸城并未遭到较大破坏,而且,魏和西晋的建立都是以和平演变方式完成的,并未发生大的政治动荡,邯郸城自然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从考古资料来看,由于过去多将其与东汉遗存相混淆,未能作明确的区分,近年来也仅2005年发掘的丛台路与曙光街交叉口西南角第十一中学综合楼工地,现地表6米以下编号为第④层的文化层推测为汉魏时期,第⑤、⑥层为汉代,所以,我们还很难对当时文化遗存的分布状况做出更加全面的说明。不过,总体来说汉魏时期的文化遗存主要分布于“小汉城”内,而城外特别是“大汉城”城区西部则明显较少。相反,从魏晋时期的墓葬来看,除今邯郸城西王郎村、百家村、西小屯及赵王城南、张庄桥等远郊曾发现多处曹魏时期带封土大墓外,原“大汉城”范围内也时有发现,而“小汉城”内却几乎不见。如,1999年于复兴路北侧市水利工程处院内,曾发现有曹魏时期的大型多室砖墓;2000年7月于铁西大街西侧四季青住宅小区也发现有汉魏时期的墓葬;2006年9月,在今丛台路铁路立交桥西侧,还发现有西晋时期的砖室墓,出土文物60余件。[18]由此说明,魏晋时期的邯郸城应当主要延袭了两汉时期的“小汉城”,或者说当时的邯郸城应主要局限在“小汉城”之内,估计城垣也只是修补利用而无大的变化;“大汉城”虽不能说已无人居住,但人口数量应较少,显然已失去原城市功能,有的地方甚至已成为葬埋死者的荒郊墓地。此外,曹魏时期多有大型墓葬发现说明,当时邯郸城内还居住有较多达官显贵,城市经济也是逐步衰落的。

北朝及隋代的邯郸城,除前述北齐后主高纬武平七年(576年)“诏营邯郸宫”,历史地理学家侯仁之先生推测是在汉代赵王宫殿基址上营建的以外,别无其它史料记载。但就当时的历史状况来说,自316年西晋灭亡后的十六国时期,邯郸曾先后处在前赵、后赵、冉魏、前燕、前秦、后燕等政权统治之一,直到397年归入北魏才趋于稳定。其间,除后赵延续时间达31年外,其余多则十余年,少则数年,邯郸长期处于动荡不定的战乱和兵火之中,邯郸城遭受战争严重破坏也是必然的,且很可能自北魏统一北方后才得到逐步恢复,估计城市规模较魏晋时期也应有所缩小。从考古资料来看,当时的城区中心也处在“小汉城”范围内,并逐步向西北部收缩,除西、北利用原有城垣外,东、南是否仍利用原城垣或另筑有新城垣,尚无直接证据,但城区内存有大量当时的文化遗迹则是无可否认的。如,1991年4月,在今陵西大街西侧日月城商场基建工地5米多以下,除发现有战汉时期遗存外,还发现有大面积较厚的北朝时期的文化堆积,并清理出灰坑4座,出土有大量磨光黑陶筒板瓦、莲纹瓦当及红陶碗、红陶盆、高领罐、青瓷碗、青瓷盘和“常平五铢”等遗物。1992年于明清旧城内东门里发掘的唐代文化层及灰坑中,也混入有不少北朝至隋代的青瓷碗、红陶碗、磨光黑陶瓦件等,说明周围应有当时的生活遗迹。[19]2000年12月,在市博物馆地下库房深6.3米的基槽内,发现并清理北朝至隋代灰坑两座,也出土有较多青瓷器及陶器残片。2002年元月,在和平路与陵西大街交叉口东南角金正城市广场深6米的地槽内,表层发现有大面积北朝至隋代文化层和灰坑等。2004年4月,在人民路北新世纪商场东侧的金世纪商贸中心工地,于现地表7.5米深以下发现有厚0.25米的隋或隋唐时期文化堆积层,7.75米以下发现有厚0.5~1米的北朝时期文化层,而其东侧相邻的人民路变电站却不见此类堆积,或许已至边缘地带。此外,在今浴新大街也即“小汉城”西垣以西及南垣内还常有隋代以前墓葬发现。如,上世纪70年代开挖防空洞时,于今陵园路南侧体育场下,发现有十六国时期墓砖刻有“魏郡邯郸李进玄孙”字样的砖室墓和瓮棺葬,贸易街以北市第二医院以东还发现成片同时期的平民墓地[11][12];2006年5月在赵苑梳妆楼南侧发现5座隋唐时期的砖墓,其中一座为隋仁寿元年(601年)[20];2007年8月,于赵苑观邸建设工地又清理发现30余座隋唐时期的墓葬,出有陶瓷器等随葬品。[21]由此可以说明,北朝至隋代邯郸城基本与魏晋时期相同,仍在今浴新大街以东、望岭路以南“小汉城”内,东界与南界应在今中华大街与陵园路附近,城区范围已有所缩小,甚至有并未完全有效利用的可能。

唐至五代时期的邯郸城,较隋代以前又有所缩小,这是因为隋末至唐初包括邯郸在内的洺州曾是农民起义军窦建德的领地,并建有大夏政权,曾与唐王朝有过较长时间的战争冲突,邯郸城遭到严重破坏并适时予以重建或改造维修,也是势所必然、合乎情理的。关于唐代邯郸城的情况,文献中虽无专门记载,但在部分文学作品中却时有提及。如,唐代诗人高适在《邯郸少年行》中写到:“邯郸城南游侠子,自矜生长邯郸里”;大诗人李白在《自广平乘醉走马六十里至邯郸登城楼览古书怀》中也写道:“醉骑白花骆,西走邯郸城”,“入郭登高楼,山川与云平”,说明当时邯郸不仅有城,而且有城楼。此外,“丛台”作为邯郸的标志性建筑,诗文中也多有涉及。如岑参有“客从长安来,驰马邯郸道,伤心丛台下,一旦生蔓草”;刘言史有“旧业丛台废苑东,几年为梗复为蓬”;李远《听语丛台》有“弦管变成山鸟弄,绮罗留作野花开,金舆玉辇无行迹,风雨唯知长碧苔”;李白有“回首丛台尽荆棘”,王建有“双塔丛台野菊花”,马戴有“芜没丛台久,清漳废御沟”等,这不仅说明过去曾盛极一时的“丛台”,在唐代已是杂草丛生、一片荒芜,而且,还说明当时的城区范围较小,“丛台”周围很可能已成荒郊,未在城中繁华闹市区内。从考古资料来看,由于受发掘区域或面积的限制,当时的生活遗迹发现较少,而墓葬遗迹却有较多发现,有的并有墓志等文字资料,为我们判断城区的位置及范围提供了可靠的依据。如生活遗迹方面,仅在今日月城商场、东门里、新世纪商场、招贤大夏及邯郸大剧院南侧有零星发现。其中,1991年于陵西大街西侧日月城商场基建工地发掘50平方米,在现地表6米下发现有隋唐时期的堆积层,文化遗存贫乏,仅见部分瓦件和少量陶瓷片,陶片较碎,器形难辨;而在其南约50米处即发现唐代墓葬数座,说明该地已处于当时生活区的边缘。1992年发掘的东门里遗址遗存较丰富,在36平方米范围内发现唐代灰坑6座、水井1眼,其上并有最厚约0.8米的文化层堆积,有的地方还发现有路土,出土遗物有青瓷碗、白瓷碗、青瓷盂、三彩盘、三彩炉及双耳罐、盆、瓮等陶器。[19]1997年于中华大街与人民路交叉口东北角新世纪商场地表6.3米之下,发现一条宽5米、厚0.3米左右的路面,内含大量战汉时期陶片及少量青瓷碎片,推测为唐代道路。[22]2004年于邯郸大剧院文化广场南侧商务中心工地清理发现隋唐时期灰坑6座,出土部分莲花纹瓦当、红陶双耳罐、小口瓮、敞口盆及青瓷碗、大平底盘、敛口盂等器物。2006年于人民路与城中街交叉口西南侧的招贤大夏工地,也发现少量唐代遗物。而墓葬遗迹方面,除前述赵苑梳妆楼南侧、赵苑官邸及日月城商场有所发现外,在丛台路铁路立交桥西侧、中华大街东侧的市电业局北院和南院、中心医院及日月城商场南侧的康德超市等地也均有较多发现。尤其1999年于中华大街以东、朝阳路以南市电业局南院综合办公楼基槽内发现的8座唐墓内,其中一座出有石刻墓志和墨书砖墓志各1盒,石志置于墓室内,砖志置于墓门外封门砖上,均载明墓主焦阿毛,字客朗,石志称以开元廿六年二月廿□日与妻合“葬在邯郸县城东南三里平原之野”,“廿日”两字之间空一字,砖志题称以开元廿六年二月廿二日并妻“葬在邯郸县东南二里半平原之野”,显然刻石志时准确下葬时间尚未确定而漏刻,砖志所题为准确时间并置于下葬封门后,两志均称其墓位于县城东南,一说“三里”,一说“二里半”,看来均为约数。[23]此外,2006年于赵苑梳妆楼南侧发现的 5座隋唐墓中,两座出有墓志,一座唐代墓志称,墓主焦锷,夫人清河张氏,于长庆三年(823年)三月,合葬于县城西北二里葛据山阳之原,估计所谓“二里”也非确数。[20]不过,其毕竟向我们指明了城址的相对位置及大概距离。根据上述记载及地下文物遗存的分布状况,可以初步判定,唐代邯郸城应位于“小汉城”西北部,且很可能依“小汉城”西北角而建,西垣仍延用了浴新大街东侧“小汉城”旧垣,北垣可能在今丛台路东西一线,或仍延用望岭路“小汉城”北垣,东垣应在今陵西大街东侧,明清邯郸城西城墙很可能与之相重合,南垣约在今日月城商场北侧明清城南城墙(即城南街)以西一线,城区南北长约1500~2000米,东西宽约600多米,总面积仅1平方公里左右。当然,城区外围也应散布有众多大小不一的村落和密集的交通网络,今东门里、新世纪商场、邯郸大剧院广场南侧商务中心地下遗存的发现就是最好的说明。至于五代时期的邯郸城,目前尚无直接证据,不过考虑到其时间比较短暂,仅 50余年,且战火连绵,兵燹不断,主要是造成城池的破坏,而重新筑城的可能性不大,故推测当时的邯郸城可能仍然延用了唐代的旧城。

宋金元时期的邯郸城,较唐代发生了较大变化,这可能与五代时期邯郸城的破坏及宋初的移民有关。据《邯郸简史》称,[1]后晋末契丹军屡屡南侵中原,曾于945年占据邯郸,在邺县(今临漳县)榆林店与后晋军队遭遇,并对峙于安阳河,“千里之内,焚剽殆尽”,“邯郸遭到契丹严重破坏”。北宋初年,宋王朝还曾将大批“战争难民”、“北汉降民”安置于“邢、洛、磁州一带”,重新修筑被毁的城池,对当地百姓及移民实施有效管理、巩固自己的政权自然是非常必要的。有关宋金时期邯郸城的史料,也主要保留在当时一些文人和官员的文学作品和笔记中。如,北宋诗人贺铸在任监磁州都作院之职时,曾数次游历邯郸,写下许多歌咏邯郸的诗作,宋神宗元丰四年(1081年)其在《丛台歌》诗序中即提到,丛台在“县中东北隅”,“故址犹十仞”。金初,南宋曹勋出使金国时,在《过邯郸》诗中写道:“恭持天子节,再经邯郸城;断垣四颓缺,草树皆欹倾”。金大定九年(1169年),南宋楼钥在出使金国的《北行日录》中记道:“车行七十里,邯郸县早倾,有城楼甚壮,皆旧物也”;“赵王丛台在县之北,上有亭榭”。次年,著名诗人范成大在宋孝宗乾道六年(1170年)作为“奉使大金国信使”过邯郸,以及金大定十七年(1177年)周辉出使金国过邯郸,也都留下了行程日志、见闻笔记及歌赋等。对于“丛台”故址,周辉记曰:“赵王丛台,在县之北”;范在《丛台》诗序中更明确的说:“丛台,在邯郸北门外”。据此可知,宋金时期邯郸确有城池建筑,城址位置不仅与唐代不同,而且宋金两朝也曾有过小的变化。以邯郸的标志性建筑“丛台”为例,唐代远在东部城外,北宋神宗时则在城内东北隅,而金代却在县城北门外,说明城址位置经历了一个向东向南推移的演变过程,但大体范围还是在“丛台”附近或其西南一带。元代虽未见相关史料,估计与金代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就考古资料来看,由于工作开展较少并受发掘位置、条件等限制,所以当时的生活遗迹发现并不太多,除个别地点遗存较丰富外,多为零星发现。如,2006年于人民路与城中街交叉口西南侧发掘的招贤大夏工地,仅地表向下至6.8米内就可分大小14个文化堆积层,包括宋、金、元、明、清、近代、现代等各个时期,几乎从未间断;而且,文化遗存尤为丰富,在200平方米的范围内即发现房址3处、沟3条、水井5眼、灰坑30余座,出土文物标本1300余件,各类瓷片5万多片。文物标本中除铜顶针、骨簪子、梳子、棋子、骰子和钱币等生活用品外,数量最多的是居民生活用瓷,有盘、碗、杯、碟、灯、盆、罐、壶、瓶和瓷枕、小瓷人等,时代集中在宋、金、元、明时期,堪称当时邯郸城民居生活用瓷大全。[24]1992年发掘的东门里遗址,因上部系机械施工清理,文物标本为采集所得,故宋代以来的文化堆积及遗存状况不明确,但第2、4层仍发现少量遗物,其中的黑、白釉瓷碗等残片所具有的宋、金时代的特点还是非常明显的。[19]而陵西大街以西、中华大街以东、丛台路以北所发掘或勘探的几处地点,尚未发现当时的生活居住遗址,而且,1983年经对“丛台”南侧偏东的邯郸宾馆地下餐厅建筑基槽断面实地调查,发现地表以下1.8~5.2米全部为淤积而成,仅个别层次含有少量碎小的白瓷片和陶片,直接叠压于战汉时期文化层之上。[25]相反,上述部分区域宋金以来的墓葬却多有发现。如,1992年底于丛台路北市第一医院发现北宋中晚期墓葬两座,出有小口瓶、碗、碟及钱币等。[26]1981年于陵西大街西侧市农林局、2001年于人民路与陵西大街交叉口西南角亚太写字楼工地分别发现有宋墓,前者还出土有白釉剔花盘口瓶、绿釉划花元宝枕等瓷器。[27]2007年于陵西大街日月城商场西侧的稽山新天地工地发现宋金时期大面积的家族墓地,共清理古墓100座,出土瓷器等随葬品百余件。此外,陵西大街西侧东风路腾达小区、稍远的市第三医院南侧世贸广场、偏北的市建筑安装公司等地,也有宋金元时期的墓葬发现。根据上述发现可以初步判定,宋金元时期的邯郸城大体上位于唐代城以东,西垣应在陵西大街东侧,很可能是依托唐城东垣而修筑的;东垣应在今中华大街以西、“丛台”东侧附近;南垣或在今城南街一线,当为唐城东南角的向东延伸;北垣略有变化,北宋中前期应在“丛台”北侧今丛台路附近,如唐城北垣推测不误的话,也与南垣一样当属唐城东北角的东延,北宋后期及金元时期内缩至“丛台”南侧;城区最大范围南北长约 1500米,东西宽约500多米,总面积较唐城略小,不足1平方公里。

明清时期的邯郸城,地方志中有较为明确的记载并有示意图和碑记等,而且,清代城池夷平时间尚短,现城区内还有迹可寻,故城区考古中涉及较少,不过其大体沿革及演变轨迹还是相对比较明确的。简言之,明代城始建于洪武年间,规制南不过斜街口,北不过观音阁,远不及二里,东西不及半里;成化间拓城,一说南北各拓约半里,一说移拓三里许,周围五里四十六步;正德年间,再加修揖,设六门;嘉靖年间扩城至周围广八里,改六门为四门,并于“丛台”周围设甬道与东城墙相连,将之纳入城内;隆庆年间对城墙及城门再作修缮。清代于康熙、乾隆、道光、同治、光绪年间分别对城址进行过维修,规制较明代城变化不大。需要说明的是,笔者认为明清城的修建与扩建很可能也是以宋金元时期的县城为基础的。换言之,明代初期的邯郸城很可能是依托北宋后期至金元时期的城址修筑的,西垣及北垣仍袭旧垣,西不过今陵西大街,北不过“丛台”,所谓“观音阁”或许即在“丛台”附近不远;唯南垣内缩至“斜街口”,也许即今北斜街附近,东垣内缩至“丛台”西侧,城区范围愈加狭小。明成化及嘉靖时拓城可能主要是向南北延伸,北垣扩至今丛台路一线,南垣扩至今城南街一线,基本恢复至北宋中前期城垣位置,东北角将“丛台”圈入城内,但城区面积仍未达到北宋前期水平,并延至清末而未作大的改变。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自魏晋时期开始,随着邯郸政治、经济地位的急剧下降,以及历代战争的破坏和人口数量的锐减,邯郸城也日渐萎缩和衰落,其大致变迁轨迹或衰变过程也是有迹可寻的。总的来说,当时的邯郸城均处于汉代“小汉城”范围内,可能由于人口及地势原因,并逐步向西北部收拢和缩小,且有小幅度的游移和摆动。其中魏晋时期去汉代不远,当利用了“小汉城”的全部或大部,城区范围较大;十六国或北朝至隋代,城区向西北部收缩,城区范围开始缩小;唐至五代时期,仅局促于“小汉城”西北角一隅,城区范围开始进入低谷;宋金元时期,城址东移至唐城东侧,城区范围又有所缩小;明清时期,城址基本依宋金旧城而筑,唯东垣西缩,城区范围更加狭小。

[1]孙继民.邯郸简史[M].北京:中国城市经济出版社,1990.

[2]郝良真,孙继民.论早期邯郸城的兴起[J].邯郸师专学报,2000,(2).

[3]邯郸市文物管理处.邯郸县两处新石器时代遗址的调查和试掘[J].文物春秋,1990,(2).

[4]罗平.河北邯郸百家村新石器时代遗址[J].考古,1965,(42).

[5]北京大学.1957年邯郸发掘简报[J].考古,1959,(10).

[6]河北省文化局文物工作队.河北邯郸涧沟村古遗址发掘简报[J].考古,1961,(4).

[7]邯郸市文物管理处.邯郸县商周遗址的调查[J].文物春秋,1992,(2).

[8]李永山.邯郸城区考古又获重要发现[J].邯郸文物简讯:内部资料,2006,(47).

[9]乔登云,乐庆森.赵都邯郸故城考古发现与研究[J].邯郸学院学报,2005,(1).

[10]孙继民.先秦两汉赵文化研究[M].北京:方志出版社,2003.

[11]邯郸市文物保管所.河北邯郸市区古遗址调查简报[J].考古,1980,(2).

[12]河北省文物管理处.赵都邯郸故城调查报告[J].考古学集刊,1984(4).

[13]乐庆森.赵王城调查又有新收获[J].邯郸文物简讯:内部资料,2001,(2).

[14]陈光唐,王昌兰.邯郸历史与考古[M].北京:文津出版社,1991.

[15]乔文昌.我市又发现一处赵邯郸古城墙垣遗迹[J].邯郸文物简讯:内部资料,2003,(13).

[16]驹井和爱.邯郸——战国时代赵都城址的发掘[M]//东方考古学丛刊乙种第七册.东亚考古学会发行,1954.

[17]乔登云.邯郸城区内发现汉代重要遗迹[J].邯郸文物简讯:内部资料,2001,(1).

[18]尹建兵.丛台路西延工程发现西晋墓葬[J].邯郸文物简讯:内部资料,2006,(48).

[19]邯郸市文物管理处.邯郸市东门里遗址试掘简报[J].文物春秋,1996,(10).

[20]尹建兵.邯郸城区隋唐考古获重要发现[J].邯郸文物简讯:内部资料,2006,(45).

[21]乐庆森.赵苑观邸工地发掘短讯[J].邯郸文物简讯:内部资料,2007,(58).

[22]邯郸市文物保护研究所.邯郸市东庄遗址试掘简报[J].文物春秋,2006,(6).

[23]邯郸市文物保护研究所.邯郸城区唐代墓葬发掘简报[J].文物春秋,2004,(6).

[24]乐庆森.人民路中段招贤大厦工地考古新发现[J].邯郸文物简讯:内部资料,2006,(43).

[25]邯郸市文物管理处.邯郸市宾馆地下古遗址的调查[J].文物春秋,1990,(4).

[26]李忠义.邯郸市区发现宋代墓葬[J].文物春秋,1994,(3).

[27]邯郸市文物保护研究所.邯郸文物精华(图141、143)[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5.

猜你喜欢

邯郸城区遗址
长沙市望城区金地三千府幼儿园
考古学家怎样发现遗址?
INDUSTRIAL EVOLUTION
辽上京遗址
邯郸在哪里?
金霞早油蟠在保定满城区的表现及栽培技术
福田要建健康城区
清代邯郸教育
对淮安市城区河道生态建设的思考
刘家庄遗址的跌宕发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