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与现代性的博弈
——民族文化保护与发展的关系
2010-08-15刘颖
刘 颖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委员会党校文化学教研部,乌鲁木齐830002)
传统与现代性的博弈
——民族文化保护与发展的关系
刘 颖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委员会党校文化学教研部,乌鲁木齐830002)
民族文化保护与发展关系的实质是传统与现代性的博弈。传统不代表落后,是现代性的基础。现代性是多元的现代性,可为传统文化注入活力。在全球化及现代化的语境下,保持民族独特的文化特征,寻找和建构自己新的生存方式,关键就在于充分发挥少数民族文化的自觉意识和主导作用。
保护;发展;传统;现代性
民族文化保护显性的含义是对少数民族独特的文化,即对其区别于其他民族特有的文化特质进行保护。而此种文化是一个民族积淀几百甚或上千年,承载了其群体记忆和集体认同感的传统文化;而民族文化的发展则是研究在全球化和经济一体化的趋势下,少数民族为适应社会的发展而实现自我的现代化,以及民族文化传统如何适应现代生存环境的自我改造与重构的过程。由此,不难看出民族文化保护和发展的隐性内涵,即对民族文化传统的保护和向现代性的转化。保护侧重于民族文化传统的承继,但并不等同于固守僵化,而是以传统文化为根基进行调适以适应现代社会的发展;发展侧重于经济的现代性,但不是西方中心主义单一维度的现代性,而是充分激发民族地方性知识和草根性力量的“多元的现代化”。保护和发展的关系本质上反映的是传统和现代性的博弈。
在关于现代性的讨论中,韦伯将现代性的本质视为一种理性化,杜尔干认为高度的社会分工是现代性的重要特征,吉登斯说“现代性乃指涉大约17世纪起源于欧洲的一种社会生活和组织的模样,而之后其影响多少成为全球的”,[1]马克思认为现代性是资本主义的现代化建构。简言之,现代性是指超地域性的国家政治、意识形态的体现,以及追求利益最大化的“经济人”理性思维模式,是一种“普遍性的知识”;“传统”是指社区中固有的、被社会成员所认同的象征和规范,包括价值观念、宗教信仰、亲属关系网络、社区组织等,是一种“地方性知识”。一般而言,国家权力(政府等权利机构)、各地游客等是现代性力量的代表,而少数民族民众则是一种传统力量。
一
传统是文化的传统,是历史性范畴。少数民族文化传统是民族精神文化的历史积淀,具有承载其群体记忆、保持其族群认同的作用。美国文化哲学家怀特说过:“文化是一个连续的统一体,文化发展的每一个阶段都产生于更早的文化环境。”“现在的文化决定于过去的文化,而未来的文化仅仅是现在文化潮流的继续。”[2]文化的发展是内在的生长过程,是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交替发展的过程,没有一种文化能凭空产生,现代只是传统的延伸和超越。传统是历史性的,就像希尔斯所说,“传统是社会结构的一个向度”,一个“时间历史向度”。社会发展是一个历史的概念,如果无视一个社会所经历的历史沿革,把所有的一切都仅仅理解为现状,不考虑他们借以重复发生的机制,那么,不仅发展的起点会模糊不清,就连发展的目标也无从确定。[3]因此,传统是现代性的基础,少数民族文化的保护是发展的基础,没有了传统的文化,只能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谈不上发展。
传统并不代表落后,也不是现代化的路障,和现代性并不截然对立,而是理应会通的。传统不是博物馆的文化标本,不是嵌在历史断层的精神化石,而是民族文化生命的源泉,在历史的长河中,不断因为生活实践变迁获得新的意义。[4]传统是动态的、不断变化和发展的,不能把传统文化看作是一潭死水,简单地将其归结为过去的历史,而应看到它同时关系着民族文化的现在与未来,把发展看成为“反传统”,其思维方式就是把传统文化与民族文化的现代化对立起来。[5]传统和现代性并不是人类发展历史进程的不同阶段,简单地把传统理解为落后,而现代性理解为先进,这会导致单线进化论的片面认识。少数民族文化同样也没有落后和先进之分,区分文化先进与否的标准,不完全取决于表象层面优劣异同的比较,或者以一时的经济增长率作为判断的标准,关键在于人是否获得全面、自由的发展,在历史与文化的框架内是否正确地界定幸福的意义以及存在的价值。[6]
传统具有兼容性和强大的张力,在与现代性的交融过程中是能够发挥其能动作用的。20世纪中外皆有将传统与现代性绝对对立、误认为少数民族文化传统阻碍现代化的论说,其原因在于对传统缺乏辩证理解。不能否认,在民族文化中确实存在少数封建迷信等糟粕,但不能因此削足适履、因噎废食。认为少数民族文化由于自身的落后性而不能适应现代化的生存环境,是过于简化了人类自我变迁发展的规律,漠视了各种文化自身调适于环境变化的能力。少数民族传统文化资源相当丰富,内涵意义深远,之所以未能获得发展,在于面临现代化急剧扩张的形势,其正面的文化价值没有得到深入地发掘,强势的文化淹没了民族文化的主体性,使他们没有机会摸索出自己的调适方法。一旦民族文化资源被合理开发,充分激活,就会转化为民族地区的优势资源,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以特有的方式展示其现代化的生存适应能力。正如哈维兰所说:“许多传统社会根本不是不能调适,而是没有机会摸索出他们自己的调适方法。导致传统文化衰落的,不是任何自然法则,而是强权者的政治选择。”[7]
二
现代性是全球化趋势下少数民族文化发展的必由之路。对于少数民族地区而言,发展是这些地区面临的最大主题。在少数民族地区,当地人有权要求发展当地的经济,改善他们的生活水平,再封闭的民族在经济发展的大潮中也要“开眼看世界”。现代性的发展能够为民族文化的发展提供物质技术保障,少数民族要给自己的文化赢得良好的处境,“出走”是必由之路。一个民族文化只有出场,和他民族人们的文化相互碰撞和交流,才可能赢得一个自我发展并体现其文化价值的机会。
现代性是“多元的现代性”。当今世界的全球化、一体化趋势并不意味着同一化,相反倒更加突出了传统的重要性。胡锦涛在耶鲁大学的一段讲话中说:“一个音符无法表达出优美的旋律,一种颜色难以描绘出多彩画卷,世界是一座丰富多彩的艺术殿堂,各族人民创造的丰富的文化都是这座殿堂的瑰宝。”任何一个在全球化时代继续存在的特殊文化,都会受到其他文化的影响同时也对其他文化产生影响。文化的全球化,应该就是指全球各种文化相互面对、沟通、传播、碰撞、影响、制约、交融的趋势。也就是说,虽然全球化是西方现代性的后果,但全球化的后果却不是西方现代性的单向度全球覆盖,而是多样性文化的相互展现与对话,是现代性的多向度展开,因此出现了多元性的“文化转型”也即“多元的现代性”。少数民族文化因此而获得非常特殊的地位,它们所包含的地方性知识和草根性力量,完全可能在自我发展过程中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而且可以在与其他文化的积极互动中为人类文化的重构做出贡献。全球化也不是全球淹没了地方,反而是激发了地方(民族)文化。特别是现代化对旅游资源的开发,使得民族的文化能够“走出去”,走向世界,使世界了解民族的文化;世界对民族文化的认同和需要,不但增强了民族文化的认同感和自豪感,也不断地在与世界文化接轨、交流、融合,为民族文化注入了新的活力,因此,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
传统和现代性之间往往通过各种各样的博弈,如抵抗、拒斥、交流、冲突、融会等最终达到一个新的“平衡”。现代化所带来的各种标准化力量的冲击,可能会使这些弱小的文化在某些层面上“均质化、淡化和湮没而处于社会上装饰性的、残留的或边缘性的地位”,[8]使它们的特质具有被吞噬的危险。这些标准化力量包括文化中最具传播力的技术特别是通讯技术、传媒技术以及现代国家形式和各种经营管理组织等。不过,标准化也可以成为促进各种特殊文化的自我发展的力量和机制,它或是创造了新的文化确信--新的文化特质、文化元素乃至新的文化形态被创造出来并得以认同,或是造成了程度不同的文化抵抗,但不管怎样,各种特殊文化都会在标准化力量的冲击下做出反应,而这种反应就体现了一个文化的自我调适和转型。如是,既然少数民族文化已经无法回避现代性中全球化力量的冲击,与其消极地“被全球化”,不如积极主动地“去全球化”。这个积极的应对过程,就是这些文化自主地有选择性地吸收和接受现代性的养分而实现自我改造与重构的过程,以达到一个新的“平衡”。
三
发展的主体和受益人应该是谁,关键在于少数民
[责任编辑 自正发]
以往少数民族地区的发展目标、道路和模式的选择以及发展的结果,往往并不是由发展地区的人民自主选择和担当的。当然,他们参与了发展的过程,但往往充当的是“资源提供者”的角色,而对于发展什么,怎样发展等,根本没有真正的自主权,甚至没有发言权,自然也不可能成为发展的主体和真正受益人,甚至还有可能成为发展进程中的受害者。因为在现代化的商业和市场运作下,最大的受益人往往是投资人和决策者。这里突显出的现实问题就是:发展的主体发生了异化,本应充当发展主体的当地人,在发展中异化为“被发展者”,而发展的主体则是那些带着资金、技术和其他社会资源的外来“开发者”。对于当地人来说,这往往成了一种被掠夺的畸形“发展”。
要避免这一状况的发生或继续,少数民族人民必须要真正成为发展的主体即发展进程的主导者和担当人。文化自觉的观念便呼之欲出。费孝通先生说“文化自觉是一个艰巨的过程,只有认识自己的文化,理解并接触到多种文化的基础上,才有条件在这个正在形成的多元文化的世界里确定自己的位置,然后经过自主地适应,和其他文化一起,取长补短,共同建立一个有共同认可的基本秩序和一套多种文化都能和平共处、各抒所长、连手发展的共处原则”。[9]即他后来精辟概括之“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的理念。即要在传统文化与现代经济运动相互批判、沟通并重建的过程中实现将西方的经济形态民族化、特色化,从一种“自我的”“陌生的”视角审视自己、重新定位,完成现代经济模式与传统文化“互为主观”的整合建构,确定少数民族文化的主体性。
人类学家和民族学家的任务就是“做说服的老师,而不是压制的警察”。尊重和保护民族传统文化资源,防止打着开发的旗号践踏掠夺当地宝贵的民族文化遗产;保持民族文化的本土特色,防止主流文化形态强加给当地民族,不能轻易改变少数民族的优良传统,而是要更多地把少数民族文化中的正面文化价值发掘出来,树立他们对本民族文化的自豪感;要引导当地人民增强文化自觉意识,让他们在发展中对自己的文化进行自主的选择,同时对政府政策的制定提出一些有建设性的建议,为文化保护与经济发展、政府政策与当地意愿的博弈中提供一个很好的平衡点。
总之,正视民族文化的保护与发展关系的实质是传统与现代性的辩证统一。传统不代表落后,它是发展的基础,传统文化长时间地满足了一个民族的基本需要,为其安身立命提供了不可替代的精神家园,所以,我们要保护传统文化资源。但保护不是停止发展。在现代性的发展过程中,一个有智慧的民族是不会以牺牲传统文化为代价的,而是在强化自己原有文化特色的同时包容外来文化,从而不断创造新的文化形态。在保护与发展之间,我们应该充分发挥少数民族文化自觉的意识和主导作用,走一条文化多样性的整合发展之路。
[1]吉登斯.现代性的后果[M].北京:政治出版社,1990:1. [2][美]怀特.文化科学[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 1988:325.
[3]戴庆中.全球化语境下少数民族的生存智慧与文化突围[J].贵州社会科学,2008,(2):25.
[4]姚介厚.传统·现代性·后现代[J].杭州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3,(6):23.
[5]欧阳康,张冉.中国传统文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文化资源,[J]江汉论坛,2009,(6):15
[6]赵炜.传统文化的现代性转化[J].徐州建筑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4.(2):48.
[7]哈维兰.文化人类学[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6:504
[8][美]德尼·古莱.发展伦理学[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170.
[9]费孝通.反思·对话·文化自觉[J].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7,(3):22.
The Integration of Tradition andM odern ity——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Protection and Development of Ethnic Cultures
LIU Ying
(Depart ment of Culture Research,Party School of XinjiangUygurAutonomous Region of China,Urumqi830002,China)
The essence of relationship between protection and development of ethnic cultures i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radition and modernity.Tradition doesn,mean backward,which is the basis of modernity.Modernity is multi-modernity that can put fresh strength into traditional cultures.Under the context of globalization and modernization,it is essential to fully exert ethnic cultures consciousness and main influence of keeping peculiar characteristics,seeking for and constructing one’s own new existence.
ethnic cultures;protection;development;tradition;modernity族自身的文化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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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951
A
1008-9128(2010)05-0017-03
2010-04-18
刘颖(1981-),女,硕士,讲师。研究方向:文化人类学、民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