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书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的几个问题

刘双双 李庆福

（中南民族大学 新闻传播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4）

女书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的几个问题

刘双双 李庆福

（中南民族大学 新闻传播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4）

女书是世界唯一的女性文字，具有独特的文化价值。20世纪90年代，女书传人高银仙、义年华等去世后，女书濒临灭绝，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是女书文化抢救和保护的迫切要求。虽然已经为此作了不少工作，创建了女书数字博物馆和浦尾女书生态博物馆，培养了一批女书新传人。女书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已经取得一些成果，但还存在一些问题，特别是2008年申遗工作失利后，需要采取相应措施，确保今后女书申遗工作取得成功。

女性；女书；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文字；永州；江永

女书是世界文化的一朵奇葩，是一个植根甚古、牵涉面颇广、信息含量十分丰富的文化现象，具有独特的文化价值。中国著名语言文字学家周有光教授在《女书——文化深山里的野玫瑰》一文中指出：“女书在文字学、文化学、社会学和人类学上是一个有特殊意义的问题，各国学者都重视女书的发现和研究”。美国著名语言学家哈里·诺曼教授在给中南民族大学民族语言文字研究专家严学宭（已故）的信中写到：“这真是一个惊人的发现，我相信它将引起语言学家们和人类学家们极大的兴趣。”由于女书在结构、构词、读音以及作品内容反映出的特点，女书在中华民族文化史、世界文字史上都具有特殊的意义，它是人类学家、民族学家、语言学家、妇女学家研究的宝贵资料。

一 女书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的必要性和意义

女书作为一种奇特文化现象在民国时期就受到关注，中国国家博物馆收藏了民国时期袁思永珍藏的一篇女书作品——《猺文歌》及其《序》。20世纪50年代，周硕沂、潘慎、李正光等也开始收集研究女书文字，却因历史原因未能如愿。直到80年，经中南民族大学的专家学者严学宭、宫哲兵、谢志民等的挖掘推介，女书文化研究才真正得到学术界的重视。然而女书已濒临灭绝，只有江永上江圩一带高银仙、义年华、阳焕宜等少数几位老人能识会用。尽管女书流传区地方政府采取了种种措施，培养了一些新的女书传人，但仅凭现有条件，女书的自然消亡无法避免。女书的消亡将会给世界文化研究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第一，女书文字是一种记号音节文字。女书字符标示语义以语素为单位，一个字符可标示一个语素，也可以标示多个不同的语素。女书字符标示语音以音节为单位，一个字符可以标示一个音节，也可以标示多个不同的音节，还有多个不同形体的字符标示同一音节的同一语素或多个不同形体的字符标示同一音节的多个不同语素的。女书一般书写在自制的手写本、扇面、布帕、纸片上，有些则绘织在织锦和花带上。字符形体呈长斜体菱形，一般右上角为全字的最高点，左下角为全字的最低点。它用两千左右的字符便基本完整地记录出一种独特的地方语言，因而有语言的“活化石”之称。

第二，中国女书是文字史上唯一的女性文字，是人类历史上非常珍稀的文化遗产。在西方，有一部分女权主义者为了打破男权主宰的文化垄断，曾长期而狂热地追求创造女性文字以建立一个独立于男性文化以外的世界，但没有成功。然而在中国，这种奇迹却由那些身居偏僻山区的农家妇女创造出来了。她们不通过任何组织，也没有专门的传授学校，却让人类历史上这种只有女性认识和使用的文字符号体系传承下来，让世人拍案惊奇，叹为观止。女书在其产生发展过程中可能受到男性的影响，但流传到今天，它确实只为女性拥有，而且已经完全女性化。通过研究这种独特的文字，揭示这种女性文化现象的历史成因，它将会对我们今天的社会构成，对两性观念的更新，甚至对人类发展的未来模式都会有无穷的启示。

第三，尽管目前学术界对女书的形成年代和流传了多久还没有取得共识，但不少专家学者指出，女书与史前刻划符号、甲骨文、古金文有一定的关系，研究女书和这些古文字的关系，必能揭示出中国远古时期某些历史文化的奥秘。

第四，经多年的考察调研，在岭南广西富川、钟山，湖南江华、江永、道县等地瑶族村寨普遍有女书流传的踪迹，女书与瑶族（尤其是平地瑶）有着密切的关系，研究女书对于揭示瑶族乃至我国南方其他少数民族的起源迁徙、历史文化、民族关系等有着重要的意义。

第五，女书流传区民情风俗独特，朱鸟节、斗牛节、吹凉节、女儿节，坐歌堂、做女红等习俗带有明显的女性特征，也反映出浓烈的鸟图腾崇拜、原始稻作文化、纹身习俗等古越文化特质现象。

二 女书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已经取得的成果

25年来，女书文化研究已经基本完成了原始资料的收集整理工作，出版了不少著作。

（一）开展社会调查，出版女书文献资料，召开女书学术会议，深入探讨女书文化研究存在的问题。涌现了一批女书文化的研究专家，发表了有关女书文化的学术论文200多篇，在女书文字体系的性质、渊源、产生时代及与普通汉字的关系等方面取得了突破。特别是2001年5月25到27日，中南民族大学女书文化研究中心和湖南省江永县政府共同发起召开了一次“中国女书文化抢救工程”座谈会暨全国女书学术研讨会。与会专家学者认真总结十多年来女书文化研究的成绩及经验，共谋女书文化抢救及开发之大计。最后通过了《中国女书文化抢救工程倡议书》，对抢救和保护女书文化形成了广泛的社会共识。

（二）清华大学、武汉大学、中南民族大学、湖南科技学院等高校成立了女书研究机构，积极开展女书文化研究。江永县政府建立了女书保护中心，制定了女书抢救保护规划，并争取到美国福特基金会项目资金20万美元，创建了女书数字博物馆和浦尾女书生态博物馆。

（三）培养了一批新女书传人，如何静华、胡美月、蒲丽娟、周惠娟、欧阳红艳等，在浦尾、夏湾、桐口等地建立了女书学堂，利用农闲时间给当地农村妇女传授女书文化。

（四）2002年4月，女书被国家档案局列入“中国档案文献遗产名录”。2003年初，文化部、财政部联合国家民委、中国文联共同确定并实施女书为“中国民族民间文化保护工程”，江永县成立了相关机构。2005年10月，女书入选吉尼斯世界纪录，被认为是世界上最具性别意识的文字。2006年5月20日，国务院公布了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518项，“女书习俗”成为首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之一。2008年，湖南省文化部门已经责成江永县政府，负责女书申遗工作，作为湖南省唯一申报项目上报国家文化部门，参与和其他直辖市、省、自治区申报项目的竞争。2009年6月26日，在西班牙举行的第33届世界遗产大会上，中国山西五台山被正式列入《世界遗产名录》。10月5日，去年中国包括女书、《格萨尔》史诗、贵州侗族大歌在内的35个备选项目参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名录角逐，最后包括端午节、贵州侗族大歌等22个项目被列入世界“非遗”名录，女书“申遗”工作失利。

三 女书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存在的问题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2003年10月17日在法国巴黎通过的《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指出：“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指被各群体、团体、有时为个人视为其文化遗产的各种实践、表演、表现形式、知识和技能及其有关的工具、实物、工艺品和文化场所。各个群体和团体随着其所处环境、与自然界的相互关系和历史条件的变化不断使这种代代相传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得到创新，同时使他们自己具有一种认同感和历史感，从而促进了文化多样性和人类的创造力。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要求，女书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是可行的，但是由于申报程序复杂，竞争激烈，申遗工作还有许多事要做，任重而道远。

（一）缺少一个强有力的女书申遗工作班子。女书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一件十分繁重而且牵涉面很广的工作，目前这项工作主要由江永县政府女书保护中心牵头开展。由于江永地处湖南南端，交通不便，经济发展相对落后，受到通讯信息和地理条件的限制，仅仅靠江永县的力量完成这一工作是有困难的。

（二）女书文化氛围营造不够，当地缺少高档次的女书学博物馆和女书研究所。甲骨文、东巴文等文字能够成功申报世界非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和世界记忆遗产名录。这和地方政府在当地营造文化氛围和建立高档次的博物馆及研究所是分不开的。虽然江永县政府已经建立了浦尾女书生态博物馆和蒲尾、夏湾女书学堂，但它规模较小，条件简陋，女书文化氛围不浓，对外影响也远远比不上东巴文化研究所以及河南殷墟甲骨文博物馆。

（三）女书研究还处于资料收集整理阶段，女书留下的许多谜团还有待破解。女书到底是什么文字，什么时候产生的，为什么只在妇女中流传？它是一种汉语方言文字吗，与汉字是什么关系，与瑶族又是什么关系等等。1991年，在全国女书学术考察研讨会上，周有光就给学界提出了这一系列问题。女书文化研究已经走过了25年的历程，取得了一些成果，但还有许多问题没有达成共识。

（四）伪造女书文字泛滥，女书传真比女书传承更重要。真假女书的争论还在高银仙、义年华在世的时候就产生了。由于高银仙和义年华家庭背景、所受教育程度不同，两人所写的女书字，同一个字有时写法都不同。高银仙没受过任何文化教育，不会说西南官话，她写的女书字更原始，更接近于真实的女字。而义年华小时跟随父母读过书，会西南官话，受到汉文化的影响要深，她所写的女书字有少部分也是模仿汉字临时自造的。像同是一篇《罗氏女》，高银仙唱的比义年华要长，较随意，唱词的逻辑性也没义年华的强。写的女书字也有差别，像“主”，高银仙用的是“、、”，义年华用的是“”（借用汉字主）；“几”，高银仙用的是“”，义年华用的是“”（借用汉字几）；“公”，高银仙用的是“”，义年华用的是“”（借用汉字工）。如果说义年华自造女书字是无心的，那么周硕沂是最早用心自造女书字的“专家”了。周硕沂开始自造女书字还有所顾忌，但在高银仙、义年华等去世后，他便毫无顾忌地伪造女字，杜撰女书，篡改传统女书作品。尤其严重的是，有些学者为了论证自己的观点，不惜引用这些伪造女书字，给女书科学研究带来了相当大的危害，给申遗工作也带来了负面影响。因为遗产的真实性、完整性是能否成功申报的关键。清华大学教授赵丽明也指出：女书本身有它的生命，随着社会文明的发展，女书的失传并不是最可怕的，真正的可怕是女书的失真。

四 女书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应采取的措施

为了总结女书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的得失，2009年暑假，中南民族大学女书文化研究中心前往湘南桂北调研，先后和永州市委宣传部、文化局，湖南科技学院女书暨瑶文化研究所等召开座谈会。建议湖南省永州市相关单位积极行动起来，举全市之力，采取各项有力措施，争取在3到5年内，使女书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获得成功。

（一）成立以永州市政府牵头的女书文化保护领导小组，借鉴河南安阳殷墟甲骨文、丽江东巴文成功申遗的经验，整理有关女书文化的研究的成果，总结编写大事记。湖南省政府要指导永州市及江永县政府的工作，落实责任制，制定申报规划，加强“女书申遗”的工作力度。特别是要组织专家高标准制作好《申报表》，这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估申报对象是否具备遗产资格并作出评定的依据。对《申报表》的7个部分都要进行反复推敲论证，最好先召开几次专家论证会，征求各方意见再定稿。同时根据联合国的《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制定相关政策法规和总体实施方案，切实保护女书文化。

（二）加强女书的收集、整理和研究工作，并把流落到国内外的零散女书实物原件材料集中收藏，在永州市湖南科技学院建立全国首家女书学博物馆，让海内外学人通过展览对女书文化有一个更为直观的把握。通过集中展示女书原件文献、作品、工艺、书法、学术成果与民俗风情，全面介绍女书的起源、发现、传承方式、社会功能、学术影响以及民俗民风、与妇女的关系、女红艺术及女书书画，还有对女书的抢救、保护及女书文化的发展前景，艺术地再现女书厚重的文化内涵。使之成为女书文化保护、研究、宣传、发展的中心基地。

（三）建造永州“女书风情园”、上江圩“女书文化城”和蒲尾、夏湾、荆田“女书文化村”等为主要内容的女书文化区。在女书风情园和女书文化村内重新修建有南方干栏风格的民居建筑，在这种建筑环境背景之下展示各种民俗、节庆等有地方特色的民间风情。如传统的女儿节、朱鸟(凤凰)节、烧田(插秧)节、凤(龙、虎)舟竞渡节、女子吹凉节、过(酬)神节、婚俗中的泼水礼、坐歌堂和古老神秘的女书表演、祭祖仪式等等，复活女书独特的人文环境。

（四）由地方政府和一些高校定期召开女书文化学术研讨会，探讨女书文化研究中存在的问题，破解女书文化之谜。特别是对一些伪造女书字要进行整理甄别，正本清源，还女书本来面目。并由相关单位创办女书文化研究刊物，专门刊登女书研究学术论文，报道女书研究信息，宣传女书文化研究的意义和成果。同时推荐当地热爱女书的年轻妇女到一些高校进修学习，为女书的传承研究准备后备人才。

（五）江永县政府要继续办好女书学堂，编写女书教材，培养新的女书传人。永州市一些学校也可以开设女书学习班，教授相应的课程，其他高校也可以为江永女书文化培养后继人才。有条件的高校在适当的时机开设研究生的专门学位方向，以培养女书研究的专门人才。

（六）在国内外举办高水平的女书文化展览。向中外学者和广大群众介绍女书文化及其研究成果等等，让更多的人知道女书、了解女书、热爱女书。

（七）编撰一套深入、细致、准确、全面而系统的女书文化研究资料丛书，以供海内外学者研究之需，从而使女书及其相关的文化资料得以长远保存下去。这套丛书分中国女书文化研究资料集和中国女书文化研究集两大部分。第一，女书文化研究资料集，包括：(1)中国女书作品考释全集；(2)女书字汇集解；(3)女书流传区语言状况；(4)女书流传区人文历史；(5)女书流传区妇女文化史；(6)女书流传区民间歌谣与传说故事；(7)女书流传区风俗习惯；(8)女书流传区碑文录；(9)女书传人读解女书作品录音资料；(10)女书影视图集和多媒体光盘；第二，女书文化研究集包括：(1)女书与平地瑶及古越文明；(2)中国女字字典；(3)女书作品与其他文学类型的比较；(4)女书文化研究论文选。全套丛书初步拟订为14种，计20册(多媒体光盘不计在内)约800万字。

[1]叶绪民,李庆福.女书文化的探索和破解[J].新华文摘,2001, (11).

[2]陈汉辞.清华中文系教授赵丽明解说女书[N].北京娱乐信报,2003-06-18.

[3]宫哲兵.抢救世界文化遗产——女书[M].北京:时代文艺出版社,2003.

[4]杨仁里.江永女书发生期之我见——兼与宫哲兵《女书研究二十年》“几个学术结论”商榷[J].零陵学院学报,2004, (1).

[5]吴小勇,肖海青.女书与瑶族文化的旅游品牌塑造[J].湖南科技学院学报,2006,(2).

[6]谢明尧,李庆福.女书习俗[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8.

[7]李庆福.女书文化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South-Central University for Nationalities,Changsha Hunan 430074,China)

（责任编校：王晚霞）

Problem s and M easures of App lying for the World's Non-material Cultural Heritage of Nvshu

LIU Shuang-shuang , LI Qing-fu

The Women’s Language, Nvshu which is the only female characters in the world has special cultural values. In the 1990s, Nushu has been on the brink of extinction since Gao yinxin and Yi nianhua died. Applying for the world's non-material cultural heritage is an urgent requirement of designing to protect and rescue the culture. A lthough people has took measures to protect it , for example they have created a Nvshu Digital Museum and Pu tail Nvshu Eco-museum and train a group of new descendants. But there are still some problems,especially after the failure of declaration of the world's non-material cultural heritage in 2008.So we need to take relevant measures to ensure the success of Nvshu’s declaration.

Female; Nvshu; the world's non-material cultural heritage ;Literal;Yongzhou;Jiangyong

book=43,ebook=186

G02

A

1673-2219（2010）06-0043-03

2010－03－31

刘双双（1987－），女，山东威海人，中南民族大学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社会民俗学。李庆福（1964－），男，瑶族，广西富川人，副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女书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