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最好少说“教育”二字*
2010-08-15张楚廷
张 楚 廷
(湖南涉外经济学院,湖南 长沙 410025)
为什么最好少说“教育”二字*
张 楚 廷
(湖南涉外经济学院,湖南 长沙 410025)
那些神圣的字眼,往往在很庄重的场合才说出;而对于那些天天只是被喊喊的东西,往往是不甚了了的。如果教育真的是我们心中的上帝,就一定会在庄严的场合、庄重的时候才说出。教育与一般的做学问不一样,与经商、做买卖也不相同。教育者特别重要的一项品质就是不以教育者自居,需要以受教育者的心态去进行教育,去虚心体悟,从而使自己达到一种更高的境界。一些政工人员、教育管理者们,还有一些教育行政官员,他们把“教育”二字念得比较勤,难有受教育者的心态。最优秀的教育工作者,恰恰将“教育”二字说得不多。
教育;神圣;教育者;受教育者
有些人口里常说“教育”、“教育”,有些人则很少说。这种差别反映什么实际内容吗?
那些慎说“教育”二字,因而也较少说“教育”二字的人,的确是有考究的。
为什么要少说“教育”二字呢?教育工作者不是天天在进行教育吗?不是年年月月在从事教育吗?为什么要少说这两个字呢?确实还是有原因的。
一
在一个人的心目中,那些神圣的东西,那些神奇的字眼,通常就是不轻易说出的。
要吃饭了,要上班了,还是天天做的,也天天念,天天喊着的。吃饭、工作都很重要。然而,神圣的东西是含于其中的。天天写教案,天天讲课,也是常要挂在嘴边的,然而,神圣的事业是隐于其中的。
又比如,我的上帝,我主耶稣基督,我的天地日月,很神圣,一般是默念在心中,而不轻易挂在嘴边的。每逢礼拜,则以十分正式和庄严的形式与真主神往。生怕对菩萨有所不敬,生怕冒犯了,生怕菩萨不再显灵。说多了,说得太随意了,就容易发生这种情形,就被说淡了,说滥了。
那些神圣的东西,往往是天天默念着的,而不会天天挂在嘴边;那些神圣的字眼,往往在很庄重的场合才说出,而不会使之被轻慢了,被亵渎了。
我们不难看到,对于那些天天只是被喊喊的东西,往往是不甚了了的。天天念社会主义,却并不知社会主义意味着什么;也常常说着马克思主义,却并没有读过马克思的几本书。如果真的意识到分量很重,就只会在恰当的时候郑重点出。
对于教育,我们是否真的觉得它很神圣?是否真的觉得它很神秘?如果真的认为教育很深奥,真的认为教育很奇妙,你会随意地不断地念叨“教育”二字吗?
教育已经真的是我们心中的上帝吗?真的是耶和华吗?真的是可以显灵的菩萨吗?如果真是这样,就一定会是想得多,喊得少;一定会在庄严的场合、庄重的时候才说出。最优秀的教育工作者,恰恰不是“教育”二字说得最多的人。
二
教育工作者说“教育”二字本来是寻常事,但教育不寻常。当教育工作者深知自己工作的含义与价值时,就会对教育抱着不寻常的态度,注入不寻常的热情,贡献不寻常的精力,拿出不寻常的智慧来,从而在说“教育”二字时也不寻常。
教育与一般的做学问不一样。做学问基本上是自己的事,可以自己做自己的学问就是了;教育与自己的身体锻炼也不一样,教育是必然涉及他人的事,锻炼身体如打太极拳,跑步,都是可以只是自己做自己的事。
教育与经商、做买卖,也不太相同。做买卖时,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买者与卖者之间是平等的,谁不愿意都可随时退出。有教育,就有受教育者,这两者的关系,在良好的环境下,也是平等的;但是,不对称、不对等的情形很多,很容易导致不平等。弱势的一方往往是受教育者。即使有良好的体制与管理,能尽可能地保障受教育者的平等地位与相应的权益,不对称、不对等的情形还是在所难免的。因而,教育者自觉到这一点既不容易,同时又特别重要。
教育者特别重要的一项品质就是不以教育者自居。很具体的一个表现,就是在受教育者面前不总是唠叨着“教育”、“教育”,更多考虑的是,受教育者会不会真的喜欢自己的教育工作;受教育者是否真正受益于自己的教育活动;是否能在这种活动中健康成长,自己的活动能否成为真正的教育。
尤其不同的是,“教育者本人一定是受教育的”[1]。从这一点来看,教育工作又具有对称性,并且比买卖一类的商业活动的对称性更强。
教育者不仅曾经是受教育者,而且在其进行教育活动之时,他也是受教育者。能不能切实视自己亦为受教育者,这是教育者的一种高级境界。
不仅在教育者羽毛尚不丰满时需要这样,需要以受教育者的心态去进行教育,需要去体验,而且,即使在有了很高的学问,很丰富的教学经验之后,也要同受教育者站在一块,设身处地;也应去虚心体悟,从而使自己达到一种更高的境界。
当教育成为一种艺术的时候,它会是主客体的高度融合,是教育者与受教育者的浑然一体。教育是交谈,不是唠叨;教育是亲近,不是摆布;教育是权利,不是恩赐;教育是启迪,不是外加;教育是欣赏,不是耳提面命;教育是平等者的对话,不是独角戏;教育是心与心的照映,不是单口相声。
既然是这样,教育者怎么会经常把“教育”二字放在口中而不是放在心上呢?若不是放在心上,教育者怎么会真诚地视自己亦为受教育者呢?
三
从事教育,就像练功一样,是要多做少说的;亦如练功一样,是心到自然成的。只不过,教师的“做”与“练功”有所不同;教师天天讲课,不就是天天在说吗?其实,教师的这种“说”正是一种“做功”。这种“说”并非“说教”,而是“说书”,是口头艺术,是歌唱的一种特殊形式。恰恰,在这样一个形式中,一个过程中,最不容易说出那个不必说出的“教育”二字来,它就潜于其中了。反而,把“教育”二字说得很多的人,教育的实际内容并不多,更不可能精彩。
在现实中,我们也不难发现一些特别爱把“教育”二字挂在嘴边的人。政工人员中,这种人比较容易看到。因为他们之中比较容易出现,所以也比较容易看到。为什么比较容易出现呢?也难怪他们,一种特殊的处境,使他们较多地想着去教育别人,去做别人的“思想工作”,去改变思想之类,甚至就只想着这些。就这样单方面想着,也就单方面说着。
如果他们也能有受教育者的心态,一半对一半,教育与受教育同时同等存在于自己身上,他们也不会总在口中念着“教育”二字。他们之中也会有不少优秀者是能做到这一地步的,虽然有一定的困难,特殊一点的困难。
在没有走到这一地步时,教育本应有的那种平等、亲近、交谈、映照和艺术就很难体现出来。而独角戏、单口相声、训令、说教一类的东西就很容易出现。
还有些教育管理者们,还有一些教育行政官员,他们也把“教育”二字念得比较勤。他们更难有受教育者的心态。并且,说得多做得少的毛病特别突出。二十多年前就说要把教育经费增加到 GDP的4%以上,二十多年过去了,还没有达到4%,还是大大低于世界平均水平,甚至也低于许多发展中国家,更不要说跟发达国家的6%相比了。
实际上,把教育经费提高到 GDP总量的5%,甚至6%,这比在口中说一万次“教育”或“教育重要”都更有力量,甚至不必再说了,人们就会明白。长期停留在4%以下,说一万次也没用。
四
远古时代,人就把教育一起带到了人间;在文明来到之前,教育就以非文本的形式展开了;而文明史虽以文字为标志,可实质上的标志仍然是教育;现代,对待教育的态度几乎就是衡量一个政权的基本性质的尺度。
人们说邓小平在中国开创了一个新时代。表面看来,这似乎是在说他的改革开放的大略。其实,他对教育所说的话迄今为止在中国领导人中是最重的,并且,确实把中国教育推到了一个空前的规模。这是很了不起的。但了不起的人所说的话也不一定都说够了,说准了。比如,他说宁肯牺牲一点经济(发展的速度),也要把教育搞上去。这表现了很大的决心,也很有现实意义;然而,把教育搞上去了,经济会搞得更好,发展得更好,因而并不是牺牲经济;如果不认真把教育搞上去,那才真的会损害或牺牲经济,几亿文盲,经济怎么快得起来?
还有,他说过三个面向,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很有气势,也很有指导意义。但也缺了一桩,缺了一个根基:面向人的发展。教育还要想着保护和继承民族的优秀文化,优良传统。教育是传统与现代的融合。中国教育既要面向世界,更要立足中国;中国教育既要面向未来,也要立足于今日,要以坚实的步伐始于足下。一个口号不可能说得那样周到,所以这些问题也无妨“三个面向”的现实价值。更可贵的是,邓小平所特别看重的是扎扎实实去做,去发展教育,而不是在口头上说多少。
[1]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59.
(责任编辑 黄建新)
Why would it be better to say the word education as little as possible?
ZHANG Chu-ting
(Hunan International Economics College,Changsha,Hunan 410025,China)
Those divine words could be said only in very serious occasions.If education is the real god in our heart,it should be certain that it is only being mentioned in serious occasions.Education is different from general research and business.As an educator,the key quality is not to consider himself to be educator but as an educatee.Some educational administrators say the word of‘education’very frequently and seldom have the mind of educatee.The most excellent educator does not say the word of‘education’very regularly.
education;inviolability;educator;educatee
G640
A
1672-0717(2010)04-0109-03
2010-05-10
张楚廷 (1937-),男,湖北天门人,湖南涉外经济学院名誉院长,湖南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教育哲学、高等教育学等领域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