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里士多德闲暇观解析及启示
2010-08-15王宝贵
王宝贵
(天水市委党校,天水 741018)
亚里士多德闲暇观解析及启示
王宝贵
(天水市委党校,天水 741018)
对亚里士多德的闲暇观进行分析,指出其闲暇观与其幸福观紧密相连,从闲暇与幸福、闲暇与节制、闲暇与财富、闲暇与教育、闲暇与消遣等多重关系中凸显出来,表现为一种自足的、节制的、符合适度原则的沉思活动,认为亚里士多德的闲暇观对现代社会人们追求闲暇幸福的生活有诸多启示。
亚里士多德;闲暇;幸福;沉思;实现活动
亚里士多德的闲暇观与其幸福观是紧密相连的。他认为幸福在本质上是完善的、自足的,在时间上是持续的,是出于意愿的合于德性的实现活动。既然幸福中不存在不完善的东西,那么它所包含的闲暇也不是短暂的空闲,不是忙碌,更不是消遣,而是自足的、节制的、符合适度原则的、存在于最完善的实现活动——沉思中的自由活动。亚里士多德的闲暇观可以从闲暇与幸福、闲暇与节制、闲暇与财富、闲暇与教育、闲暇与消遣等多重关系中得到诠释。
一、闲暇与幸福
亚里士多德并没有详细论述什么是闲暇,只在《尼各马可伦理学》中指出“幸福还似乎包含着闲暇”[1]。他把幸福确定为生活得好和做得好,而“生活得好”一定是包括闲暇的,这就在闲暇和幸福之间架起了一座沟通的桥梁,所以我们研究亚里士多德的闲暇观就离不开对他的幸福观的研究。
在《尼各马可伦理学》第一卷的第一章,亚里士多德从目的论出发开宗明义地说,“一切技术、一切规划以及一切实践和抉择,都以某种善为目标”[2]。在他看来,善是多种多样的,“善显然有双重含义,一者就其自身就是善,另者则通过它们而达到善”[2]。那些由于自身而被选取,而不为他物的目的是最高的善,是最终的目的。幸福就是善的最高点,是至善,是一切行为和技术的最终目的。同时,幸福又是终极的和自足的,是生活的最高目的,“我们现在主张自足就是无待而有,它使生活变得愉快,不感匮乏”[2]。因此,亚里士多德认为,幸福是最重要的和最值得欲求的。
幸福又是有层次的,只有思辨活动和沉思、静观的生活才是他所提倡和想要表达的最理想的幸福生活。在《尼各马可伦理学》的最后一卷,亚里士多德指出,人世间有三种生活方式:享乐的生活、政治的生活和沉思的生活。享乐的生活是为满足欲望、满足肉体的快乐,是奴性的动物式生活。而政治的生活则太过肤浅,它追求财富、名誉、权力等不完善的善。沉思的生活是人的最好的生活,是一种神圣的活动,也是最完善、最高等的实现活动。它以自身为目的,是最高的善,是幸福。因为“这样的活动既令爱高尚的人们愉悦,又令自身愉悦,他们的生命中不需要另外附加快乐以令自身愉悦”[1]。他还指出,“如若人以理智为主宰,那么,理智的生命就是最高的幸福”[2]。因为“智慧的人靠他自己就能够进行思辨,而且越是这样他的智慧就越高”[2]。人要想获得幸福,就必须进行思辨活动。
思辨活动是终极的和自足的活动,又是一种闲暇的活动,因为“它在自身之外别无目的可求,有着本己的快乐,有着人可能有的自足、闲暇和孜孜不倦。如若一个人能终生都这样生活,这就是人所能得到的完满幸福”[2]。这种生活是至福,是一种高于人的生活,只有神才配过这种生活,“人则以自己所具有的思辨活动而享有幸福”[2]。既然思辨活动与幸福仿佛一对孪生姐妹,思辨活动又是在闲暇时进行的,那么闲暇和幸福就密切相关,闲暇也必然是令人愉悦的,自足的、完善的,是存在于沉思中的自由活动,人们能从中能获得最大的幸福。。
二、闲暇与节制
在《尼各马可伦理学》中,亚里士多德指出,人的灵魂由两部分组成,一个是理性部分,另一个是非理性部分。幸福首先是人的灵魂的理性占主导地位的活动,即“灵魂的理性部分如何制约非理性部分,并理性地按照自制的原则去做好自己必须做的事情”[3]。德性就是灵魂中优秀的品质,是能够使事物优秀的性质。德性分为两大类,一类是理智上的德性,一类是伦理上的德性。“理智的德性是智慧、理解、明智 (实战智慧),是思考、推理的德性;伦理的德性则表现在行为中,表现为理性、自制、勇敢、公正、大度、友爱等,是人的行为优良所体现的品质。”[4]
同时,亚里士多德认为德性又是一种中庸之道,是一种中间性,“是最高的善和极端的美,是对中间的命中”[2]。这里的中间性不是一般数学意义上理解的平分,不是一个具体事物的一半,而是一种哲学意义上的度,一种介于不及和过度之间的恰如其分。当某种品质在其量适或过多或过少时,人们所表现出的行为特征不同:适度的量是德性,太多或太少都是恶。例如,介于怯懦和鲁莽之间的是勇敢的德性;介于恨和奉承之间的是友爱的德性等等。这样,我们从亚里士多德那里得到了“适度”、“中道”、“公正”的思想;而且“公正是一切德性的总括”,所以我们凡事要懂得节制,任何事情都应保持适当的度,以与自然的公正观念保持一致。
亚里士多德关于中庸、节制的德性正好可以用来理解“闲暇”。他认为“牟利的生活是一种约束的生活”[11]。也就说,摆脱物质的束缚是闲暇的一个基本的要求。如果一个人整天为了生存而奔波劳碌,我们很难说他有闲暇可言。或者如果一个人整日围着一大堆的物质进行享用的话,那么他也将无法从这些东西中摆脱出来,我们也很难说这样的人有闲暇。亚里士多德还认为,德性是人们出于意愿的选择,并且是选择相对于我们自身适度的品质。据此,他指出,真正的闲暇不仅仅是对于压力、强制及诸如此类的因素的摆脱,更重要的还在于它使得人们能够“自由地去做”出于意愿的“自由选择”。所以说,亚里士多德所谓的“闲暇”必然是一种节制的、符合适度原则的、自愿的选择。
三、闲暇与财富
亚里士多德认为“幸福就应当算作因其自身而不是因某种其它事物而值得欲求的实现活动。因为,幸福是不缺乏任何东西的、自足的”[1]。可是,“人的幸福还需要外在的东西。因为,我们的本性对于沉思是不够自足的”[1]。这里“自足”指的是“一事物自身便使得生活值得欲求且无所缺乏”[1]。也就是说,虽然幸福是最真实、最恰当的灵魂善,但幸福的获得是需要外在条件的。亚里士多德指出,“幸福也显然需要外在的善。因为,没有那些外在的手段就不可能或很难做高尚的事。许多高尚的活动都需要有朋友、财富或权力这些手段。还有些东西,如高贵出身、可爱的子女和健美,缺少了它们,福祉就暗淡无光”[1]。“幸福也要以外在的善为补充,正如我们所说,赤手空拳就不可能或者难于做好事情。有许多事情都需要使用手段,通过朋友、财富以及政治权势才做得成功。”[2]
可见,财富是实现幸福很重要的手段,是人类获得物质性外在幸福和精神性内在幸福的充分条件,财富作为外在的善对于作为目的善的实现发挥着很重要的工具价值作用。但是,“那些敛财者,是在那里受强制而生活着,因为很显然财富不是我们所追求的善,它只是有用的东西,并以他物为目的”[2]。财富对于幸福的获得所起的作用只能是工具性的和基础层次上的,并不是人们所追求的最根本的善。
但是,亚里士多德认为,并不能因为幸福需要外在的善就认为幸福需要占有太多的外在条件。他指出,“尽管幸福也需要外在的东西,我们不应当认为幸福需要很多或大量的东西。因为,自足与实践不存在于最为丰富的外在善和过度之中。做高尚的事无需一定要成为大地或海洋的主宰。只要有中等的财产就可以做合乎德行的事。有中等的财产就够了”[1]。当我们缺少这些外在的善而不得不为拥有它们而忙碌时,我们无法感到闲暇;或者因为拥有太多外在的善,使得我们在通往幸福的实现活动中侵占了闲暇。太多的物质供给容易造成奢侈、享乐,影响到闲暇,而太少的物质供给又无法达至完满。所以,过与不及都是不可取的。可见,亚里士多德的闲暇观是坚持适度原则的,是与实利主义直接对立的。
四、闲暇与教育
在《政治学》中,亚里土多德谈到了教育与闲暇的关系,指出音乐教育是人们操持闲暇的一种高级的理性活动方式,其中包含不少有价值的思想。他认为一个人通过教育和训练而使自己能够为闲暇做出准备。虽然亚里士多德承认“逻各斯与教育也似乎不是对所有人都同样有效”,但“学习者必须先通过习惯培养灵魂,使之有高尚的爱与恨,正如土地需要先耕耘再播种”[1]。“因为多数人,尤其青年人,都觉得过节制的、忍耐的生活不快乐。所以,青年人的哺育与教育要在法律指导下进行。这种生活一经成为习惯,便不再痛苦。但是,只在青年时期受到正确的哺育和训练还不够,人在成年后还要继续这种学习并养成习惯。”[1]也就是说,闲暇的准备和获得的过程是由被他人教育逐渐转向自我教育的一个过程,并且“需要完全的善和一生的时间”[1]。亚里士多德说:“人的善就是灵魂获得合乎德性的实现活动。如果有不止一种的德性,就是合乎那种最好、最完善的德性的实现活动。不过,还要加上‘在一生中’。一只燕子或一个好天气造不成春天,一天的或短时间的善也不能使一个人享得福祉。”[1]人要获得幸福和闲暇,不仅要从事合乎德性的现实活动,还要坚持一辈子这样做。
由此看来,教育是养成德性、达至幸福的实现手段。知识使得我们进行“自由选择”成为可能,也使得我们拥抱闲暇成为可能。而知识的获得离不开教育,教育的目标一直是使得人们得到知识从而得到自由,所以说,教育准备对于一种得体的闲暇行为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公民一旦被剥夺了受教育权,除了劳作他们就没有时间获得知识和经验,没有时间进行学习和沉思,没有时间发挥出一位好公民所必须具备的德性能力,自然也就无法获得幸福和闲暇。
五、闲暇与消遣
幸福包含闲暇,但“幸福不在于消遣”。亚里士多德认为:首先,消遣虽然不是因别的外在原因而被选择或欲求,但消遣是使人沉溺于肉体快乐,而不是“对纯净的、自由的快乐的喜好”;其次,消遣不是终极性的目的,而是一种休息;最后,消遣与严肃的工作完全对立,而闲暇却可以与严肃的工作统一起来的,这种统一的基础可能都是“别无其它目的而全然出于自身兴趣的活动”[1]。我们可以利用空闲时间进行娱乐,或者用来休息以恢复体力来重新更好地投入工作,但是,娱乐消遣并不是真正的愉悦或幸福的源泉,它们与闲暇毫不相干。闲暇不是空闲,不是一个短暂的期间,闲暇是终生的实现活动。闲暇也不是忙碌,亚里士多德认为,“我们忙碌是为了获得闲暇”[1]。闲暇只存在于最高等、最完善的实现活动——沉思中。只有沉思才有自足的闲暇,沉思、诗歌创作等才是闲暇的精髓。
亚里士多德认为,“幸福是灵魂的一种合于完满德性的实现活动”,那么与幸福结伴的闲暇也必然是一种完全不同于消遣的实现活动,它存在于人的生命的展开过程当中。亚里士多德说,“我们所探讨的必然是行动或应该怎样去行动”[2],“我们必须先进行现实活动,才能得到这些德性”[2]。那些“什么合乎德性的事情都不去做,躲避到道理言谈中,认为这就是哲学思考,并由此而出人头地。……这样的哲学也不能改善灵魂”[2]。只有那些行为高尚的人才能赢得生活中的美好和善良,“善良的人总是为了朋友、为了祖国而尽心尽力,必要时甚至不惜自己的生命”[2]。
综上所述,亚里士多德的闲暇观以幸福为主线,从闲暇与幸福、闲暇与节制、闲暇与财富、闲暇与教育、闲暇与消遣等多重关系中凸显出来,表现为一种自足的、节制的、符合适度原则的沉思活动。诚然,建立在劳动与闲暇对立、奴隶与公民对立的基础之上的亚里士多德的闲暇观是极端精英化的,倾向于为奴隶主少数人服务,而我们今天在批判并摒弃其糟粕的同时,更多的则应该是借鉴和吸收。
首先,亚里士多德主张通过摆脱物质与尘事纷扰的束缚来达到个人完善的幸福理想,对简化今天人们心中过多的欲望,转向发现真正的幸福,还是有非常重要的作用的。亚里士多德告诉我们:在实现幸福的漫长道路上,要有一个度的把握,有节制的生活,恰到好处地践行有德性的活动,这才是幸福与闲暇的真谛之所在。在物质享受已经变成一种大众理想的今天,空闲享乐的生活并未增进现代人的幸福感。未来,人们对闲暇和物质商品的追求欲望无疑将继续共存于我们的社会之中,但愿亚里士多德的闲暇观在某种程度上能削弱人们对物质享受的贪欲。这也是我们努力研究闲暇的目的之一。
其次,亚里士多德的闲暇观告诫我们,闲暇愈多,也就愈需要智慧、节制和正义。在闲暇活动中,智慧可以使我们远离嫉妒、仇恨、报复和伤害,克服浮躁、空虚和无聊;节制可以使我们对自身的行为加以约束,以避免纵欲和任性;正义可以使我们明辨是非、从善如流,其寓意就是“闲暇需要德育的引导”。闲暇的本质是自由,但“自由并不意味着放纵、无约束或忽视一个人在闲暇中对自己、对他人和对社会所负的责任”,“闲暇时间是自由随意的时间,也是检验道德和伦理的基础”。也就是说,“闲暇”并非道德上“中”的概念,人们的闲暇时间必须去做发挥自己社会价值的事情,人们的闲暇活动必须符合社会的伦理道德。
最后,亚里士多德的闲暇观启示我们,闲暇时间愈多,愈需要教育。引导人们树立正确的闲暇价值观,合理地利用闲暇时间对人自身的发展有重要意义,对社会的精神文明建设也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价值观具有导向作用,不同的闲暇价值观会使人们有不同的闲暇生活方式。同时,闲暇时间的增多会给没有能力操持闲暇的人造成一种负担,甚至带来了若干具有否定意义的消极后果。如闲暇导致了孤独、无聊、堕落、自杀和犯罪;闲暇也使染上“工作癖”的“工作狂”们有一种失落感、愧疚感,进而导致心理失衡等等。要提高人们的闲暇生活质量,引导人们增强自觉性,科学合理地利用闲暇,把闲暇时间当作提高自己综合能力和自身素质的平台,继而促进自身自由而全面的发展和社会进步。
随着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社会生产力的提高和民主进程的推进,人们享有的闲暇时间日益增多,闲暇价值受到高度重视,不仅在于量的增多,而且在于人们价值取向的变化。人们已经认识到,闲暇时间具有自由性、自主性,是人们可以自由支配的,可以直接用于发展个人非直接生存目的的诸种潜在本质力量。随着新技术革命的深入发展,人们受教育水平和社会文化需求的不断提高,社会将越来越重视闲暇的价值,人们也将越来越希望通过有益的闲暇活动来获得自我完善和精神生活的满足。
[1] 亚里士多德.尼各马可伦理学 [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30,303-313.
[2] 亚里士多德.尼各马科伦理学[M].北京:中国人民出版社,2003:1,8,11,224-227.
[3] 冯显德.论亚里士多德的幸福观[J].中南民族大学学报,2005(3):89.
[4] 杜丽燕.幸福即是最高的善 [J].云南大学学报,2004(2):22.
Aristotle’s concept of leisure and in spiration
WAnGBao-gui
(Party School of TianshuiM unicipal Committee,Tianshui710118,China)
Aristotle’s concept of leisure is closely linked with their concept of happiness,from the leisure and happiness,leisure and moderation,leisure and wealth,leisure and education,leisure and recreation and other prominent multiple relations,expressed as a self-contained,control,consistent with the principles of meditation appropriate activities.Aristotle’s concept of leisure has many inspirations for people to pursuit leisure and happy life.
leisure;happiness;meditation;realized activities
B502.233
A
1009-8976(2010)04-0036-04
2010-10-27
王宝贵 (1974—),女 (汉),甘肃天水,硕士,讲师主要研究伦理学原理及其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