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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维·苏·奈保尔后殖民时代的文化品格

2010-08-15

巢湖学院学报 2010年2期
关键词:后殖民保尔旅行

苏 鑫

(上海师范大学,上海 200234)

论维·苏·奈保尔后殖民时代的文化品格

苏 鑫

(上海师范大学,上海 200234)

维·苏·奈保尔是2001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他的整个文学创作呈现出后殖民时代的独特文化景观。奈保尔本人既是后殖民时代的生存者,又是书写者,在他身上集中体现了一种既独特又典型的文化品格。奈保尔作为后殖民时代的个案能较为突出地反映后殖民时代移民群体的生存共性。

后殖民时代;维·苏·奈保尔;文化品格

2001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维·苏·奈保尔的整个文学创作呈现出后殖民文化的独特景观。奈保尔是后殖民时代的生存者,他的生存经历和思想性格与他所处的后殖民时代的社会文化语境有着密切的联系,作家本身就是一种既独特又典型的文化现象。从奈保尔个人的文化品格分析中,我们能看到后殖民时代移民群体的生存共性。20世纪下半叶,世界体系发生了历史性变化。欧洲殖民者建立起来的由中心向外围辐射的殖民网络坍塌,前殖民地居民通过各种途径移民到前宗主国,移民的流动发生了逆反。奈保尔正是通过这种逆反的移民潮到达了英国,奈保尔通过自己的经历以及作家的身份,成功地实现了“逆写帝国”,立足于英国当代文坛,与萨尔曼·拉什迪和石黑一雄一起被称为“英国文坛移民三雄”。奈保尔的背景极为复杂。他祖籍印度,在英属加勒比小岛特立尼达出生长大,赴牛津大学攻读英国文学,并成为英国公民。奈保尔的整个人生经历都与这个后殖民时代不可分割地联系在一起,他被印度、特立尼达以及英国不同的文化撕裂,但也正是这多重文化造就、滋养、定义了他。因此奈保尔成为后殖民时代的生存者和阐释者,他本人及其创作所呈现的文化品格,正是这个后殖民时代普遍的文化特征。

奈保尔从出道到成名一直都充满矛盾且备受争议,他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辞更是语出惊人,他要感谢陪伴他的“妓女”。最近他授权出版的个人传记《世界如斯》暴露了作家众多的私生活,更是一枚重磅炸弹,引起文坛一片哗然。他种种叛道离经的行为不仅在东西方批评界有不同的声音,在普通读者中也有很多争议,而这正反映出奈保尔本身所具有的复杂文化品格。奈保尔作为后殖民时代的生存者,他的生存方式、认知方式、情感方式、表达方式等方面较为完整地反映后殖民时代移民群体的共性。

1 永在旅途中的生存方式

对于常人来说,旅行总是一种偶尔为之的非常态的行为方式,即使在经济、技术高度发达的今天,人们因为休闲或公务,旅行在人们的生活中变得极为频繁,旅行也依然还只是人们正常生活的一种辅助性手段或方式。旅行必然地包含着远离和回归两个阶段,因为旅行总是相对于作为“家”这一概念所表述的人的生活常态而言的。然而,对于奈保尔来说,无论在现实生存状态还是在文化象征层面上,旅行实际上已经成了他不得不的根本性的生存方式。奈保尔是生在文化杂糅的旅行途中,被抛入到一种无根的生存状态里。为了给自己寻找一个精神上的家园,他只能踏上旅行的征程,但却始终难以如愿,无法扎根下来,所以他不得不永远地羁迷在旅行的生存状态中,成为一个“无根”的“世界公民”。在没有起始点和抵达点的那种永远的旅行状态中,奈保尔形成了他独特又典型的文化人格,同时也铸就了一种后殖民的文化视野和审美认知方式。可以说,奈保尔能够成为后殖民文学的代表作家的根本原因之一,就是他的这种旅行式的生存模式,这种生存模式与后殖民文化的内在构成,具有天然的契合性,因此奈保尔成为后殖民文化的阐释者。

奈保尔生命的初始背景和情境就是在一种杂交的状态之中,特立尼达是殖民主义的产物,没有自己的文化传统,不能为奈保尔提供安放心灵的平台,他无法获得牢固的家园意识。他这种先天不安定的状态是一种被迫、无奈、宿命的状态,先天的杂糅文化环境无疑是造成他永在旅途中的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奠定了他生存的基本调性。杂糅文化的生存环境是迫使他进行寻找、探索自身身份的重要驱动力量。他身上无法自主的拖带着他的家庭、印度社区和殖民社会的环境带给他的伤口,正如一位美国批评家指出的“从某种意义上,他的祖父从印度到特立尼达的流亡已经预告了他的流亡”。[1]奈保尔就像是出生在父辈们的一次旅行途中,从一开始就是其出生地的“异乡客”。奈保尔再移民到强大的宗主国英国时以朝圣者的仰慕心态来瞻仰强大的欧洲文化,殖民地人的集体自卑感如影相随。抽离了他熟悉的环境,来到陌生的、一切都带有问号的新世界,他感到“生命被分裂成两半的旅程。”[2]英国虽然成就了奈保尔成为作家的梦想,但并不能安抚旅人的心灵。印度是奈保尔父辈的故乡,但奈保尔为时一年的印度寻根之旅却再一次让他感觉到自我的断裂。奈保尔压抑不住地对印度的现实冷嘲热讽,这是一种希望导致的过度失望,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如此的脆弱,印度不是他旅行的终点。

2 非依托性认知方式

常人总是生存在某种相对比较稳定的文化场域之中,认识周围世界总是依托于某一固定的文化场所和体系,这种依托性就像坐标中的轴心,即使面对动荡的世界也仍能明确自己的方位。奈保尔生来被迫丢失了可以承载意义的固定居所,而后又主动选择了具有流动性的生活和写作方式。在他的作品中有不少车站、码头、机场、轮船、火车、飞机、旅馆、公寓等隐喻性意象,这些地方都不需要附加任何意义,可以轻松的进入,也可以轻易的抽身而去,每一个地方都只是一个中转站,这里没有族群,没有亲人,没有需要负责的社会关系。常人只是在固定生活秩序之中偶尔会有此类的漂浮经历,终究是要回到秩序之内,惟独奈保尔已经把这种行走的方式内化为他的认知方式。这种认知方式具有浮动性、迁徙性以及杂糅性等多重不稳定的特点,让奈保尔的写作与所描述的对象保持一定的距离,从而使他个人与外界产生了一种“间离效果”,保持一种“外位的”清醒的观察角度。

这种认知方式的形成并不那么简单,是从一种被迫、无奈的“被抛入”状态到逐渐适应、尝试并以此为个人特征的主动选择。奈保尔曾说“我认为,在一场赌博中,我们只是筹码而已,我们失去了能够改变环境的主动感”,[3]这种被抛出的感觉正是奈保尔现实的处境,他的生活是一种被形成的存在,他不得不接受的一种存在方式。奈保尔从一出生就注定没有祖国的依托,没有扎根的可能性。而当他在无奈和痛苦之中习惯了这种认知方式之后,他深深的迷恋上了这种观看方式,而这也形成了奈保尔的独特性。奈保尔在世界的中心与边缘频繁的进出,到过非洲,也常出没在拉美和北美,还旅行过穆斯林国家。而他在行走之间的主要任务就是“叙述”,他在《寻找中心》一书中说:“我的目标是叙述。在叙述中,我有意把我的旅行方式变的透明。读者可以看到材料是怎么样被组织起来的,他也会看到材料既可以用于小说,也可以用于政治新闻或者游记。但是在这里,材料服务于自身……所有这些后来加上去的都是理解的产物。叙述来自了解。不管一个人的旅行如何具有创造性,不管一种童年或者中年的经历如何深刻,它都要将思想(一种随着年岁的增长而变得越来越多样化的经过过滤的冲动、观念、背景)带入理解,理解他一生中得到的,和他看过的地方。”[4]奈保尔就是在这样的认知方式中不断更新着对自我和世界的认识,以全景式的视野记录我们生活的时代。

3 二律背反的情感体验方式

奈保尔复杂的文化背景和分裂的文化身份,使得他的情感体验模式总是矛盾与对立。他的个人情感在特立尼达、印度和英国之间徘徊,对任何一方都不可能爱的彻底,但也不可能恨的完全,因此形成了他爱与恨并存、爱恨都不得的背反式的情感体验方式,“他本身就被看作一个战场”,[5]一个纠葛着复杂感情矛盾的战场。这种矛盾的情感根源于奈保尔对个人文化身份的困惑和焦虑,体现了他内在精神世界的危机。一方面渴望扎根,希望能找到确定的文化身份,找到可以安居的精神家园,另一方面自我又不断的否定、排除任何一种单纯的文化,造成了他对一个地方始终是爱的不纯,恨的不忍,所以在他的作品中充斥着“矛盾的声调”。[6]这种悖论的处境表明,奈保尔的情感始终充斥着背反、对立的二元因素,对一个地方依恋、爱,却不能认同和扎根;对一个地方恨、厌恶、批判,但却同样不能忘却和背离。

在奈保尔的身上同时具有优越性与自卑感的双重情结,这使得他的情感体验方式更加的对立,因此表达上常常是一种矛盾和杂糅的语调。一方面他已经处于西方文化的氛围之中,具有了西方文化的品质,对他所来的特里尼达、印度等第三世界国家有了优越情结,有了可以俯视的资本和权利;但是另一方面一个人的过去并不能完全消除,个人永远是有历史的,他虽然占据了西方的优势位置,但仍身不由己的要从这个位置打量自身局促的存在,他天生的种族身份和殖民地历史,造成了根深蒂固的自卑感。在特立尼达和印度他的这种优越性被种族外表上的一致性所淹没,他没有丝毫的优越感而言,至多是被看做曾经留学英国的留学生,他如同是“被剥夺了一部分的自我”。而在英国他的自卑感却时刻提醒着他、刺激着他这里不是“家”。就在这样的优越感与自卑感交战的战场中,他陷入了一种二律背反的矛盾情感之中,时而冷静、细致、认真,时而怀疑、讽刺、沉郁、悲愤,甚至尖酸、刻薄,而这种情感方式也影响着他的极富个性的表达方式。

4 自我反讽的表达方式

诺贝尔文学奖的颁奖辞认为奈保尔:“以一种机警的文体……把浓烈的感情转换成清晰与明确,并让事件以其内在固有的反讽性来说话。”[9]其实奈保尔无论是在书写他的作品还是表达他自己的观点的时,采用的都是一种反讽的表达方式。奈保尔早期的喜剧作品充分体现了反讽表达方式。《米格尔大街》和《毕司瓦斯先生的房子》是奈保尔反讽表达的代表作品,作品中奈保尔通过语言上的揶揄嘲讽、与传统经典的互文性反讽、悲剧结构和喜剧氛围的情境反讽等技巧使得能指和所指之间出现不一致,达到表里不一的矛盾形式和意义的暧昧、不确定性状态。“奈保尔的书写和欧洲传统小说的有着特殊的联系,他根据自己殖民和后殖民世界的经历采用传统小说的模式并做精密的修正。”[7]奈保尔对于欧洲传统经典的叙事方式给予颠覆,表现出深层结构上的错位和反差,并将叙述事件本身解构,成为后殖民状况的一种隐喻。

可是奈保尔嘲笑的对象,似乎总和他自己联系在一起。他和讽刺的对象之间存在着无法理清的暧昧关系,别人受的痛苦总会返回到他身上。他讽刺的对象总是暗含了他自己生存的文化依据,他投掷出的长矛总是不可避免的刺向他自身。奈保尔对特立尼达、印度和英国都无法完全舍弃,他看到了这些传统的矛盾、各自的问题,但是他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既无法改变,也难以放弃他们,唯一可行的就是在自己的创作中给予含而不露的反讽,这与其说是反讽外界,不如说是他对自己的反讽。正是由于作者骨子里的自我反讽才生成了作品多层面自我反讽的表达方式。

反讽对于奈保尔而言不仅是创作实践中不断丰富的技巧,也是他在后殖民状态中无奈采取的文化批判的方式和姿态,已经成为奈保尔的人生的基本态度。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身上混杂着本土和西方两种尖锐对立的文化因素,却又无法完全投靠其中的任何一方;他所羡慕的并不能、不想真正接纳他,他所拒绝的、厌倦的又无法彻底的忘记和摆脱;他敏感到两种文化在自己内心产生的紧张性,却又会不失时机地利用双重身份带给他的好处:在第三世界可以使用第一世界的话语霸权,在英美世界又可以作为第三世界的文化代表享受特殊的发言位置……这种尴尬的文化身份、窘迫的生存状态,所有这一切的悖谬性,驱使他培养出了一种独特的生活姿态——反讽,这也许就是奈保尔这些生存在后殖民状态中的后殖民作家无奈之中普遍地采用的一种表达方式和生活姿态了。

奈保尔的文学作品,具有浓厚的个人自传性质,他多次声称自己一生都在写一本关于自己的大书,他所有的作品就是他本人的总和。[8]他自身的个人经验往往在他的作品中体现,而他的文学世界也总是关乎他自身的亲身体验,同时他又以自己为圆心,辐射开来。因此在他的作品中常常可见作家自己的影子,看到作家的家庭以及所在族群的历史。奈保尔总是去寻找那些与自己一样、并也力图在自己的世界中寻找秩序和中心的人们,他和他笔下的人物一起寻找着自己的身份,在一个混乱的世界中建构自己的中心。因此奈保尔与后殖民时代里同样焦虑的人们融合为一体。通过对奈保尔这个鲜活个案的分析,我们看到“后殖民化”已经成了一种无法逆转并且已经相当普遍化的文化潮流。后殖民理论和批评往往把视野局限在第三世界的知识分子身上,并且解释往往是艰深晦涩的,而奈保尔通过他自己和他笔下的鲜活、生动形象的揭示了后殖民时代人们的生活状况。因此奈保尔自己和他的作品成了后殖民时代最好的脚注。

[1]Timothy F.Weiss.On the Margin:the Art of Exile in V.S.Naipaul[M].Massachusetts :the University of Massachusetts Press,1992.

[2]Two worlds,收入 V.S.Naipaul,Literary Occasions, New York/Toronto:Alfred A Knopf,2003.

[3]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四人谈[J].天涯,2002,(3).

[4]V.S.Naipaul,Finding the Center,Penguin Books,1985.

[5][英]巴特·穆尔-吉尔伯特等编.后殖民批评[C].杨乃乔等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

[6]Robnixon.London Calling:V.S.Naipaul,Postcolonial Mandarin[M].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2.

[7]Bruce King,V.S.Naipaul,Palgrave Macmillan,2003.

[8]V.S.Naipaul,Two Worlds, in Literary Occasions,New York&Toronto:Alfred A.Knopf,2003.

ON V.S.NAIPAUL'S CULTURAL CHARACTER IN POST-COLONIAL PERIOD

SU Xin

(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Shanghai 200234)

VoSoNaipaul won Nobel Prize in 2001,his works present a unique cultural vision of the post-colonial period.The paper explores the distinguishing features of Naipaul's individuality and his literary writing and probes into the cultural character of the emigration.

post-colonial period; VoSoNaipaul; cultural character

I106

A

1672-2868(2010)02-0055-04

2009-11-12

安徽省高校青年教师资助项目(项目编号:2008jqw095);巢湖学院院级一般项目(项目编号:XWY-200815)。

苏鑫(1980-),女,山东德州人。上海师范大学在读博士生,安徽巢湖学院中文系讲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比较文学。

责任编辑:澍 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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