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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时期枳地巴人军争录

2010-08-15曾超

长江师范学院学报 2010年6期
关键词:巴国巴人涪陵

曾超

(长江师范学院,重庆 408100)

□历 史

先秦时期枳地巴人军争录

曾超

(长江师范学院,重庆 408100)

先秦时期,巴人西迁枳地,拓土创业,进行了一系列的军事斗争。深入考察枳地巴人的军事活动,对于我们深刻把握巴人的军事风云,考察巴人的军事斗争,总结巴人的军事文化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先秦;枳地巴人;军争

在先秦时期,巴人西迁到达枳地后,以枳地为基,荜路蓝缕,开基创业。在巴人建业的发展过程中,巴人拓地征战,进行着“最危险的职业”。然旧史记载阙如,专家论证有限。故这里细加梳理,以期较为全面的反映枳地巴人的军事风云。

一 服濮立基建枳巴

枳地的原住民本为濮人,巴人来到枳地后,以强劲的军事优势首先征服了枳地濮人。据宋代王象之《舆地纪胜》记载,在今重庆合川钓鱼山有巴王、濮王“并墓而葬”的“双墓”,按照李文昌《图经》所言:“巴王、濮王会盟于此,酒酣击剑相杀,并墓而葬。”据此而知,合川当为濮人一个最有影响的居住地;巴人对濮人进行了积极的军事征服活动,因为“从整个春秋战国的历史来看,这种会盟很多时候都是一种政治斗争的手段。或者是假借会盟之机,击杀或劫持对方与会的首脑人物,达到并灭其国或迫人献城割地的目的;或者是借盟会用武力要挟对方接受自己的条件,搞不战而屈人的手法,以获得战场上不能获得的东西”[1]。巴濮相争,实即想征服濮人,岂料遭到濮人的反抗,结果同归于尽、两败俱伤。由此,则表明巴人对濮地开展了一系列的军事征服活动。这里虽然讲述的不是枳地,但是枳地一直为濮人的主要居住地域,巴人成为枳地的主宰,若无军事征服又焉能成功?正是巴人对枳地濮人的有效征服,才使得巴人成为该地的命世主人,从而将枳建设成为巴人进入重庆以后的第一个立足之点和最初的政治军事中心,成为枳巴政权的首府所在之地。《涪陵辞典》“政区沿革·枳”第三义项:“巴国地名。春秋战国时期,境内为巴国地,曾为巴国国都和巴族人的祖陵所在地。”“涪陵城地理位置”云:“涪陵城位于乌江与长江汇合处,自古为川东南重镇、重庆咽喉,通往湘鄂黔滇水道之要口,是乌江流域最大的百货物资集散地。春秋战国时期曾为巴国都城。战国后期为楚秦两大强国所据,设邑置县,距今已有2300多年历史。东晋以来,一直是县、郡、州、地(区)所在地。”[2]“巴枳文化”云:“……春秋战国时期,枳地曾是去先王陵墓所在地。楚子灭巴,作为巴族政治中心的历史虽告一段落,但包括巴族在内的巴民族共同体的不少居民仍滞留在枳地,一些大姓仍于秦汉时在其内部沿袭称王……”[3]《涪陵市志》“概述”云:“涪陵市……城区地处乌江与长江汇合处,自古地连‘五郡’,舟会‘三川’,西通渝戎,东走宜汉京沪,南进酉秀湘黔。上古,巴国曾建都于此,后为州(郡)、县治所。”“涪陵在上古名枳。春秋战国时,巴国曾建都于境,系巴族祖陵所在地;战国中后期,枳地曾属楚,置为枳邑。”[4]第一篇“建置沿革”云:“春秋战国期间,巴国曾以枳为国都。战国中后期,枳曾为楚国攻占,置枳邑。”[5]第二十六篇“文物名胜”云:“春秋战国时期,枳地曾是巴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当有不少古迹名胜。”[6]巴声、黄秀陵《历代名人与涪陵》“廪君建立奴隶制巴国”云:“……又有一支自夷城继续沿清江上行,到其源头转入郁水,又顺郁水而下至今彭水郁山出盐之地及彭水城关。并进入乌江,下至武隆、涪陵(枳),并建都于枳。后又徙都于江州(今重庆)、垫江(今合川)、阆中等地”[7]。此类描述,学界甚多。

巴人建都于枳,殆无疑义。然何时建都,目前尚无准确的时间。只是笼统地说,春秋战国时期或战国中后期,没有准确的时间纪年。

枳巴为国,其都在枳,其理自然。巴人为什么要选定枳地为都?对此,曾立人在《巴国首府考》一文中认为,“巴民族聚居的中心区域当为涪陵。涪陵曾为巴国首府。”强调“从中国历代封建王朝文化传统来看,王侯陵寝的所在地,常常就是首府的所在地”,而“巴先王陵墓在枳”,这证明枳为巴国之首府。他还具体分析了巴人为什么要选定涪陵为其聚居中心的原因,涪陵地势险要,地处长江、乌江汇合之口,它东连云万,西控成渝,南屏滇黔,北锁汉中,而且土地肥沃,资源丰富,且有舟楫之利,钟灵山水,蔚起人文,是巴民族生息繁衍的好地方。加之远离蜀、楚,可以减少蜀、楚的威胁,故以枳为都[8]。其实,除此之外,现代考古也充分证实了这一点。1972年10月,涪陵小田溪出土了枳巴文化的重器,充分表明了墓葬主人的身份。在二号巴人墓中出土有虎纽錞于一件,该虎纽錞于通高47厘米,上大下小;椭圆形,长径25.5厘米,短径22厘米,顶平,周围系翻唇,中有虎纽,纽高7.5厘米,长17.8厘米;虎形作仰头倨首翘尾状,身有纹饰,工艺精致。徐中舒则更详细地考察了錞于的起源与发展演变,认为錞于本是中原乐器,传入巴国后成为其文化特征之一,錞于与钲乃军中号令之物,且钲上有两个“王”字,可见M2的墓主人很可能是巴部族众多小王中的一个,说:“小田溪2号墓有錞于和钲,说明墓主人应有他所号令的士众,他应是巴部族中的一个酋长,钲上有‘王’字,可能表示他在巴部族内还是称王的。由于墓制和錞于都小,这又可能表明他仅是一个小部族的王”[9]。在一号巴人墓中出土有一套错金铜编钟,青铜浇注,共14枚。最大者口径27.5厘米,依次递减至最小者14.6厘米;最重的一枚2700克,最轻者475克(因锈蚀,递减不成比例)。编钟上有长方形鼻纽用于悬挂,两铣下垂;各枚编钟的午(顶部)、鼓(中间)、篆(下缘)部分别饰以云雷纹、蟠虺纹、旋涡纹等纹饰,其中八枚编钟的钲、于、铣部有错金纹饰。被定为国家特级文物藏品。原件现存四川省博物馆,曾送到欧美、日本等国展出,受到很高的赞誉。涪陵博物馆现有一套复制品。邓少琴研究编钟后认为:涪陵错金编钟14枚,基本成套完整,正合七音的倍数,可能为音域中之中音部与高音部两部音阶所组成,这种为天子、诸侯所用的礼器出在巴族贵族墓中值得注意[10]。

枳地地域广大,枳都于今何地?即以秦朝的枳县而论,据《涪陵市志》第二章境域面积云:“秦时的枳县,东北接朐忍(治今云阳县三坝乡)县,西抵巴郡(治今重庆市市中区),南接鄨县(治今贵州遵义市),北邻阆中县(治今阆中县保宁镇)界,境域约有今涪陵市和南川、长寿、丰都等县地及武隆县芙蓉江以西部分、垫江县沙河以南地区,面积约1.37万平方公里。”在如此广阔的地域,巴人究竟建都在枳地的什么地方?大多语焉未详,只是笼统地说:巴人建都于枳。也有部分学者提出了一定的猜测。

从《涪陵市志》、《涪陵辞典》等的文字表述来看,大体认为枳都当在涪陵城区。今涪陵区有梓里,邓少琴认为“枳是今四川涪陵地区,而在今乌江流域,涪陵境内尚有‘梓里坝’这个名称,是把‘枳’字写成‘梓’字罢了”。大意枳地巴都当在梓里一带。曾立人也推测梓里可能就是枳巴故都的首府。

二 拓地征战壮巴图

巴人在征服枳地濮人、站稳脚跟、建立枳巴政权后,并未满足于已有成果,而是不断进取,通过一系列强大的军事行动,积极扩充实力,扩展版图。

巴人在开基立业后,继续以枳为基地向东、向西、向南发展。

东向:巴人以枳为基地东向拓展,兼并鬼国(鬼方),到达今重庆市丰都一带。《华阳国志》卷1《巴志》记载,巴子“或治平都”,平都即重庆丰都,丰都成为巴子国别都。《水经注·江水》也云:“(江水)又东迳东望(突)峡,东历平都,峡对丰民州,就巴子别都也。”这里土地肥沃,物产丰饶,易于耕牧,故枳巴政权将其发展成为国家畜牧业发展基地,故《华阳国志·巴志》说:“其畜牧在沮,今东突峡下,畜沮是也。”同时,枳巴政权还充分利用鬼国的“鬼教”,将其与巴人原有宗教整合,使之成为枳巴政权乃至整个巴人政权的宗教圣地。

西向:巴人以枳地为基地向西溯江而上,一路攻占南川、长寿,最终到达重庆市渝中区一带(江州),因之,南川、洛碛得蒙“枳”称,江州最终演变成为巴子国的首府。巴人建国江州,史籍多载。《汉书·地理志》云:“巴郡,故巴国。”《左传》桓公九年杜预注:“巴国,在巴郡江州县。”《元和郡县志·渝州》说:“古之巴国。”《舆地广记·恭州》载:“巴县,古巴子别都,本江州,古巴国也”。江州是长江与嘉陵江两江交汇之地,北、东、南三面环水,仅西面背山,整个地势形如江中之洲,因称江州。鉴于这里这里环江为池,以山为城,有险可凭,易守难攻,又水陆交通便利,是建都立国的理想之地,于是遂正式定都江州。枳地遂成为巴人的别都和军事重镇。

南向:巴人以枳地为基地向南发展,将其势力扩展到今天的渝东南和黔东北广大的“古黔中”地区,所以,史籍记载说“黔中,古巴人也”。

这样,巴人在枳地的迅速拓展,极大地发展了巴人的版图。所以,管维良《巴族史》:“地处乌江口的枳是白虎巴人进入四川后第一个立足之点和最初的政治中心,他们凭籍枳和枳南广大地方,包括湘西北沅江流域在内,后来总称为巴黔中的自然条件,向东、向西拓展,从而开创了巴王国,故枳在白虎巴人心目中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无异于第二故乡。”[11]

枳地巴人建立巴子国后,进一步与蜀争夺川中和川北,开拓土宇,扩展势力,最终达到了巴人的鼎盛时代,其疆域包括今陕西汉中、渝东、川南、湘西北、贵州东北部的广大地域,其疆域之辽阔,比当时中原韩赵魏之总和还要多、还要大。所以,《华阳国志·巴志》说其辖境“东至鱼复(重庆奉节),西至僰道(四川宜宾),北接汉中(陕西南郑),南极黔涪(乌江流域)”。

三 择地安王建祖陵

《华阳国志·巴志》说:巴人“其先王陵墓多在枳”。长期以来,一直被视作无法破译之谜。但是,现代考古学的发展则充分证明了《华阳国志·巴志》记载的真实性。

1972年10 月,在涪陵小田溪发掘了三座巴人墓葬,内涵丰富的精美巴文化实物,一时轰动了整个史学界、考古学界,巴文化的“盖头”最终被掀起。自此以后,又历经1983、1984、1993、2002年前后五次发掘,清理战国巴人墓葬22座,出土铜器、玉器、陶器等各类文物600余件。到目前,在小田溪总计发现巴人墓葬已经达到33座。

通过对这些出土文物进行分析,这些战国墓葬规模较大,随葬品等级较高,包括罕见的玉具剑、鸟形尊等,属巴国贵族所有。专家认为,小田溪很可能是战国时期巴国的王陵区。不仅如此,“古人肯定也讲究风水”,顺江而葬是战国时巴人特有的习俗,2002年后新发现的18座巴人墓葬顺江而葬,往往与江面垂直,充分反映了巴人择地安葬习俗。真可谓是“择地安王建祖陵”。

枳为巴人祖陵所在之地,为防敌人的破坏,巴人屯驻重兵,进行守护。2010年,涪陵区举行“石夹沟风景区·金刀峡”旅游开发,有学者就认为当将充分地与当地的军事文化相结合,是否可以思考其作为巴人的秘密练兵基地?

四 巴蔓戡乱枳屯兵

巴蔓子,战国时期重庆巴子国著名的将军,也是巴国历史上唯一青史留名的英烈。《华阳国志》卷1《巴志》云:“周之季世,巴国有乱。将军有蔓子请师于楚,许以三城。楚王救巴。巴国既宁,楚使请城,蔓子曰:‘借楚之灵,克狙祸难。诚许楚王城,将吾头往谢之,城不可得也。’乃自刎,以头授楚使。(楚)王叹曰:‘使吾得臣若巴蔓子,用城何为!乃发上卿礼葬其头。巴国葬其身,亦以上卿礼。”巴国内乱,巴蔓子慷慨请缨,正气赴难,以一己之力平巴国之乱,扶社稷之危,“巴蔓子解围蜀攻巴国之困的战役来看,巴蔓子具有相当的军事运筹能力。在巴国被困,无力自救时,他的最终战略目标是解除巴国之危,同时深化巴楚军事联盟。从战略意图的最终实施结果来看,他成功地使楚国派军救援,解除了巴国之危。从战术的运用上看,他采取了迂回战术,通过许诺给楚王三城之地,取得援军,后又以己头颅,保住了巴国领土完整,不但没有引起新一轮巴楚之战,反而加强了巴楚联盟”[12]。

巴蔓子以其对巴国的忠勇,对巴人的爱护,用自己聪明的智慧和宝贵的生命,为巴国历史、为中华民族历史谱写了一曲慷慨壮丽的“生命悲歌”,他临危却敌,计保三城,有智;救民水火,胞与为怀,有仁;坚贞自矢,共城存亡,有勇;爱民如子,为国为民,有德;不忘一诺,慷慨捐躯,有信。故在他死后,丹青着名,翰墨存声,浩气常显,争辉日月,赢得了当时和后世的高度肯定,“正气高风,舍身取义,亘古靡同,为国为民,泽被无穷”[14]。楚国葬其头,巴国葬其身,均以上卿礼。古往今来,“身首异处,而能由两国以上卿或诸侯之礼为之举哀或安葬的将军,从古到今只有关羽和巴蔓子两人”[15]。故至今重庆市中区有巴蔓子将军冢,重庆忠县有巴蔓子刎颈处和巴王庙,湖北利川都亭山有巴蔓子头颅墓。在古代巴国地域,不知流传着多少有关巴蔓子将军事迹的传说和故事。

枳地虽然不是巴蔓戡乱的前缘阵地,但枳地却有着特殊的政治、军事地位,它是巴人的一大政治中心,是巴人的先王陵寝所在之地,是巴国的重要军事重镇。无论是枳巴政权或是巴子国,在这里均屯驻重兵,镇守枳地,确保安危。相传,为了勘定内乱,巴蔓就曾经在枳地布阵练兵,演练兵法,操练士卒。在涪陵小溪有胜景溶洞巴王府,其景点有飞瀑、金沙阵、巴王殿、演武厅、巴鼓石等。溶洞是小溪胜景的主体之一。洞口蜿蜒曲折,洞内叉洞横生,入洞百余步,便见一飞瀑,石钟乳迎面扑来,令人神往。前行不远处,晶莹的石幔、石花、石笋、石塔、石柱、石佛、石鱼、石兽、石船、石山等石钟乳林立,好似神仙聚会,行坐立卧,千姿百态,故称群仙洞。再前行,洞内有一“大厅”,名巴王殿,玉柱倒塔,琼花秀艳,钟乳林立,径幽廊回,华灯辉映,五彩缤纷,恍入富丽雄伟的古代宫殿和亭阁楼台,令人流连忘返。洞内有一大沙滩名曰金沙阵,四周呈壕沟、乱石排列。传说当年巴国大将巴蔓子为抗击楚军,于此操练阵法,积砂石为垒,昼伏夜出,体现了巴人英勇善战的精神[15]。

五 巴楚争衡持久战

在巴人与列国争雄的军事风云中,最为突出的就是巴楚之间长期的持久的军事冲突,巴楚均曾立国江汉,出于各自的政治军事利益,为了各自的进一步发展,特别是寻求更大更多的生存发展空间,巴楚之间频频兵戎相见,可以说巴楚战争几乎贯穿于巴人发展的整个历史。

巴楚作为周王朝的两大方国,长期以来一直维持着和平友好的关系,巴人甚至频频参与楚国的重大军事行动。公元前703年,“巴子使韩服告于楚,请与邓为好。楚子使道朔将巴客以聘于邓。邓南鄙鄾人攻而夺之币,杀道朔及巴行人。楚子使薳章让于邓,邓人弗受。夏,楚使斗廉帅师及巴师围鄾。邓养甥、聃甥帅师救鄾。三逐巴师,不克。斗廉衡陈其师于巴师之中,以战,而北。邓人逐之,背巴师而夹攻之。”[16]巴为交好于邓,遂派韩服谋告于楚,楚派道朔与巴人使者往聘于邓,行至于鄾地,鄾人杀道朔及巴使,夺聘币,从而,引发了巴楚联军与邓鄾联军的军事冲突,这次战争的结果是“邓师大败,鄾人宵溃”。公元前688年,巴人与楚人也是联兵伐申,因为“楚子惊巴师”[17]使巴楚联盟破裂,巴人因之交恶于楚,从此,巴人与楚人在江汉平原、在三峡地带展开旷日持久的军事角逐。“文王即位,与巴人伐申而惊其师。巴人叛楚而伐那处,取之,遂门于楚。阎敖游涌而逸。楚子杀之,其族为乱。冬,巴人因之以伐楚。”这次战役是巴人大胜而楚军大败,楚文王也因之而病死[18]。

公元前611年,“楚人谋徙于阪高。蒍贾曰:‘不可。我能往,寇亦能住。不如伐庸。夫麇与百濮,谓我饥不能师,故伐我也。若我出师,必惧而归。百濮离居,将各走其邑,谁暇谋人?’乃出师。旬有五日,百濮乃罢。自庐以往,振廪同食。次于句澨。使庐戢黎侵庸,及庸方城。庸人逐之,囚子扬窗。三宿而逸,曰:‘庸师众,群蛮聚焉,不如复大师,且起王卒,合而后进。’师叔曰:‘不可。姑又与之遇以骄之。彼骄我怒,而后可克,先君蚡冒所以服陉隰也。’又与之遇,七遇皆北,唯裨、鯈、鱼人实逐之。庸人曰:‘楚不足与战矣。’遂不设备。楚子乘驲,会师于临品,分为二队,子越自石溪,子贝自仞,以伐庸。秦人、巴人従楚师,群蛮従楚子盟。遂灭庸。”当时,楚国境内的少数民族庸、百濮、麇、鱼等群起叛楚,楚进攻无力,讨伐无效,遂联合巴国、秦国联军攻打庸国,最后楚在巴、秦的帮助之下,不仅平定了叛乱,而且三国乘机灭掉并瓜分了庸国,巴人也因之取得了北庸之地[19]。公元前477年,“巴人伐楚,围鄾”[20]。此次战役巴人虽然战败,但“巴兵锋所指,江北已达河南邓县,江南到达湖南沅、澧二水流域,这是巴国最为强盛之时”[21]。从此,巴人为避楚军锋芒,于是将其主要发展方向定位于西南,遂积极向川东和川西谋求更为有利的发展空间,所以,常志说:“是后,楚主夏盟,秦擅西土,巴国分远,故于盟会稀。”不过,巴楚之间在巴国东部仍然是战争频繁,“巴楚数相攻伐,故置扞关、阳关、沔关”。巴于楚交界处立三关,用以阻止楚人势力的西进。一为沔关,在今汉水流域。一为扞关,在今湖北长阳县。一为江关,在今四川奉节县。

其后,巴人用兵方向主要是西进,楚国势力也乘机西进。巴人虽然在西部开拓中取得辉煌的成绩,可在东部与楚国的交锋中却频繁的失利,可谓是节节败退,特别是在战国时期,楚国西进的这种趋势体现得极为明显,并与秦在枳地、在黔中展开了持久的争夺战。“在楚国的军事压力之下,巴国逐渐偏于川东一隅,国力积贫积弱,并经常受到强国的攻击。战国时期,巴国的五次迁都,应该说都与当时的政治军事局势的急剧变化有着直接的关系。从江州、垫江、枳、平都、阆中五地来看,其迁都的顺序应该是平都(故陵)——江州(枳、垫江)——阆中,即溯长江、嘉陵江而上,其依托的腹地由巫巴山地向大巴山区转移,每次都远离其争夺的主战场,步步败退。到战国中期,巴在与楚的争夺之中,已经接连失去长江三关,江州一带防务无险可守,西面又面临蜀国的进攻蚕食,陷入两线作战的困境。为避蜀国锋芒,巴王室只得退保阆中,而将川东重镇江州、先王陵寝之地枳交由巴王子据守。势分而力愈弱,分别防御的态势既未能抵挡住楚国的咄咄攻势,更未能阻止强秦的统一步伐。巴国的灭亡已成定局,最后落幕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22]。

六 庄蹻西征略巴图

庄蹻(?-前256年),一作庄豪,一作乞足,与跖齐名。楚庄王之苗裔,战国时期楚国人民起义领袖。《荀子·议兵篇》称:“唐蔑死,庄蹻起。楚分而为三四。”《中国历代名人辞典》载:起义发生于前301年(楚怀王时)。是年,秦与齐、韩、魏共攻楚,杀楚将唐昧(即唐蔑)。起义队伍乘机攻下郢都(今湖北江陵)。后起义失败,向西南黔中郡(今湖南沅陵西)转移,经夜郎(今贵州西部),进入滇池(今云南昆明附近)地区,他被推戴为王。

关于战国时庄蹻率众入滇一事,司马迁在《史记》里有较为详细的记载。据《史记》卷116《西南夷列传》载:“始楚威王时,使将军庄蹻将兵循江上,略巴、(蜀)黔中以西。庄蹻者,故楚庄王苗裔也。蹻至滇池,地方三百里,旁平地,肥饶数千里。以兵威定属楚。欲归报,会秦击夺楚巴、黔中郡,道塞不通,因还,以其众王滇,从其俗,以长之。”

在庄蹻西征过程中,曾经于涪陵拓地争战。清同治《重修涪州志》云:“楚威王时,使将军庄蹻将兵循江上,略巴黔中以西。”这里,“江”即乌江,又名黔江、涪陵江、巴江、鄨江、丹涪水等,“巴黔中”即巴国的黔中之地,相当于今重庆长寿以东、长江以南的渝东南(酉阳、秀山、黔江、彭水)和黔东北等地。庄蹻在涪陵江的争战,是乌江古代大规模通航的最早记载,也是乌江古代大规模军事活动的实录,庄蹻因之成为有史记载的率军溯乌江而上的第一人。

蓝勇《四川古代交通史》云:庄蹻入滇是随长江而上到涪陵沿乌江到牂牁入滇的。庄蹻率军沿长江、涪陵江西征,一路攻克了今重庆市和贵州省的部分地区,一直打到今云南滇池一带,“以兵威定属楚”,兵威所至,拓地千里。而此时,恰逢秦军攻占巴黔中,庄蹻回归道路被秦军阻断,于是便拥兵在滇池一带自立为王,从而,对滇文化产生了重大影响。

七 楚得枳巴而国亡

《战国策》卷30《燕策二》载苏代语云:“楚得枳国亡,齐得宋国亡。”前316年,秦灭巴蜀,为避免与楚国正面的军事冲突,留下了一个军事缓冲地带,定都枳地的枳巴政权。楚国则积极西进,争夺枳地,并最终在公元前280年,灭掉了枳巴政权,枳地属楚,设为枳邑。楚国灭枳,一要派兵屯驻,安抚枳地民众;二有积极进兵黔中,争夺更为广袤的黔中之地。

值此之际,秦国则对楚国发动剧烈的军事进攻,最终在楚顷襄王二十一年(前278年),秦国名将白起率大军攻楚,拔夷陵,焚郢都,楚国被迫东迁。故史称“楚得枳国亡”。

八 巴秦楚逐鹿黔中

前316年,秦国灭蜀巴,于蜀地,后设置蜀郡,以张若为郡守。于巴地,在今涪陵保留了枳巴政权,作为秦楚的军事缓冲。

前308年,秦将司马错带领10万大军从巴蜀乘船沿江而下,攻占了楚地黔中。此即《华阳国志》卷1《巴志》所云:“涪陵郡,巴之南鄙,从枳(今重庆涪陵)南入,溯丹涪水(今乌江)本与商於之地(今渝东南、黔东北地区)接,秦将司马错由之取商於地为黔中郡”。但黔中随即为楚国所夺回。

前301年,齐、韩、魏三国痛恨楚怀王反复无常、撕毁反秦盟约的背信弃义之举,合兵伐楚。垂沙(今河南唐河)一战,楚军败绩,楚将唐蔑战死。楚国庄蹻率军经略黔中,兵威所至,拓地千里,最后变服王滇。

前299年,秦国诱骗楚怀王应约赴秦议事,怀王抵达武关,遭软禁。秦国要挟怀王割让楚巫、黔中郡于秦,后楚怀王客死于秦。

前281年,楚国庄蹻经略黔中,循江西上,攻占枳巴,枳巴政权亡。

前280年,秦国再度发兵,争战黔中。《华阳国志》卷3《蜀志》云:“司马错率巴蜀众十万,大船舶万艘,米六百万斛,浮江伐楚,取商於之地为黔中郡也”。司马错的进兵,由陇西进入四川,由四川进入重庆,顺长江达枳,于乌江逆流而上进军彭水一带,再深入到今渝东南和黔东北地区。司马错率陇西兵及巴蜀兵十万、战船万艘、米600万斛,顺江而下,大举伐楚,战果辉煌。楚之巫郡、黔中郡被秦军所占,还被迫献出汉北及上庸地(今湖北西北部)于秦。司马错的此次用兵,可以说是古代乌江下游规模最大的一次水战。清同治《重修涪州志》云:“秦司马错自巴涪水取定商於之地为黔中郡”。

前277年,“蜀守(张)若伐楚,取巫郡及江南为黔中郡”[23]。

九 巴秦联兵灭楚

秦自商鞅变法以后,内修耕作,外事兵戎,国富民强,国势发展蒸蒸日上,人民劲勇,国力强盛,为大一统培育了强劲的实力。为了减少东进的阻力,建设后方牢固的基地,保证源源不断的物资、兵员的供给,在公元前316年,秦利用“巴蜀世仇”的矛盾,“巴楚世战争”对国力的巨大消耗,以“蜀苴相雠”为契机,派张仪、司马错、都尉墨伐蜀攻巴,一举灭蜀,“(张)仪贪巴、苴之富,因取巴,执王以归”[24]。从此以后,不仅巴蜀地域纳入到秦之版图,更重要的是巴蜀丰富的军事战略物资被源源不断地运往中原前线,无数的巴蜀儿女为从事统一战争而捐躯沙场。公元前223年秦王政就“以巴人的武勇,巴人所处地位的优势,发巴、蜀之师,顺江而下,一举灭亡了楚国,统一了天下,建立了有利于中华民族族体复合的中央集权政治”[25]。巴蜀对秦之统一大业的重大贡献,宋人郭允蹈在《蜀鉴》中有十分精辟透彻的评述。云:“秦并六国,自得蜀始……秦既取蜀取汉中,又取黔中,则断楚人之右臂,而楚之势孤矣。劫质怀王,操纵予夺,无不如意,于是灭六雄而一天下,岂偶然哉,由得蜀故也。”[26]从此,万国江山归一统。

总之,巴人在枳地开展了一系列的军事活动,以军事为先导,随之进行着大规模的“西部大开发”,对西南地区的社会、经济、文化发展发生了重大影响,推进了西部地区的文明化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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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南宋]郭允蹈.蜀鉴[M].成都:巴蜀书社,1984.

Tactical Maneuvering among the Ba People in the Pre-Qin Dynasty

ZENG Chao

(Yangtze Normal University,Chongqing 408100,China)

In the pre-Qin dynasty,the Ba people moved westward to Zhi(today’s Fuling of Chongqing) where they had a series of wars.An in-depth investigation of the military activities of the Ba people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to our understanding of the Ba people’s wars and struggles as well as to our summarizing their military culture.

Pre-Qin dynasty;People in Zhi;tactical maneuvering

K232

A

1674-3652(2010)06-0070-07

2010-10-08

该成果为重庆市教委课题和涪陵区社科联重大项目成果之一。

曾 超(1966- ),男,重庆黔江人,博士,长江师范学院教授,主要从事民族文化和区域文化研究。

[责任编辑:何 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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