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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定语领属结构的信息定位性

2010-08-15吴早生

关键词:句法定语宾语

吴早生

汉语定语领属结构的信息定位性

吴早生

分析指称性在汉语定语领属研究中的局限,提出语义信息的定位性在汉语定语领属结构研究中的重要作用,并对汉语中定语领属结构的定位性及其作用进行了探讨。

汉语定语领属结构;指称性;定位性

本文主要从把名词性成分的句法功能同它的指称性质入手,以陈平(1991)提出的定指与不定指的句法格式来检验汉语定语领属的定指性,进而指出定指性在汉语研究中不足,提出并分析汉语定语领属关系的定位性。

一、指称性在汉语研究中的局限

“指称性”是功能语法研究的一个重要概念。陈平(1991)指出,“发话人使用某个名词性成分时,如果预料受话人能够将所指对象与语境中某个特定事物等同起来,能够把它与同一语境中可能存在的其他同类实体区分开来。我们称该名词性成分为定指成分。”“相反,发话人在使用某个名词性成分时,如果预料受话人无法将所指对象与语境中同类成分区分开来,我们称之为不定指成分。”(陈平的定指性实际上是指受话人对名词性成分的信息可及性)。

(一)指称形式与句法功能的对应

陈平(1991)认为,名词性成分的句法功能同它的的定指性或不定指性之间关系十分密切。这种密切的关系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第一,有的句子成分强烈倾向于由定指格式的名词性成分充当,而另有一些句子成分则强烈倾向于由不定指格式的名词性成分充当。第二,对于本身不明确指示定指或不定指的格式来讲,名词性成分位于某些句法位置上时,有作定指理解的强烈倾向;而位于另一些句法位置上时,则有作不定指理解的强烈倾向。第三,有的句法位置只接受不定指格式,完全排斥本身具有强烈定指意义的格式,而另有一些句法位置只接受定指格式,完全排斥本身具有强烈不定指意义的格式。并列出下面一些成分有由定指性格式的名词性成分充当的强烈倾向,把指称形式与句法功能对应起来:

主语

“把”字的宾语 数量宾语前的受事宾语

双宾语结构中的近宾语 定语领属性定语

而另一些成分则有由不定指格式的名词性成分充当的强烈倾向:

存现句中的宾语 处所介词短语前的宾语

双宾语结构中的远宾语 复合趋向补语后的宾语

在这些句子中,名词性成分的句法功能决定了所指对象的定指性或不定指性,这是汉语区别于印欧语言的一个特征。

(二)汉语定语领属结构的句法分布与与指称性的局限性

汉语中定语领属结构的格式较为单一,狭义的定语领属主要是 “领有者+(的)+被领有者”。Taylor(1996)拓展了定语领属的范围,认为属格的范围包括以下几类:

拥有定语领属:哥哥的书,地球的外壳

来源定语领属:野鸡的窝,自然的工作

主语定语领属:伊丽莎白的统治,人民的拥戴

宾语定语领属:城市的毁灭,这本书的出版

度量定语领属:一小时的间隙,一先令的价值

同位定语领属:Tweed这条干净的河流

各种定语领属有定性测试基本一致,一般可以用于主语,“把”字的宾语,定语领属性定语(但使用时要求省略定语领属定语内定语领属标记“的”),存现句中的宾语,不能用于数量宾语前的受事宾语,双宾语结构中的近宾语,处所介词短语前的宾语,双宾语结构中的远宾语,复合趋向补语后的宾语。为简洁起见,现仅举拥有定语领属为证:

爸爸的书很多。

我把爸爸的书全卖了。

这些都是我爸爸的书。

你那儿有我的一本书。

也就是说,各种定语领属都可以有三种定指分布位置(主语、“把”字的宾语、定语领属性定语),只有一种不定指分布位置(存现句中的宾语)。

通过上面的测试我们发现,指称性分析不能完全解决汉语定语领属的语义信息问题。通过测试可以得出以下结论:定语领属在所能使用的测试位置中,可以占据三种定指性位置,只有一种非定指位置。

如果说陈平的这些强烈倾向定指性的句法位置只使用于NP的话,我们无法解释定语领属中定指位置的不定指性。例如,“我的一本书丢了”、“我的书丢了”“我们班的很多同学是北京的”等句子的定语领属结构“我的一本书”、“我的书”和“我们班的很多同学”虽处于定指的主语位置,当仍然是表示不定指的NP。

为此,我们提出了一种新的术语——定位性,来解释汉语定语领属中的语义信息问题。

二、定语领属语义的定位性

定位性通常代表了指示物的认知地位,传统上它是由术语“可辨/不可辨”来覆盖的。可及性是指发话时间的指示物发话人认为在受话者的意识中是可以辨识的或者说是存在的,这也就是陈平所说的定指性。

(一)定位性的概念及其与可及性指称的区别

定位性是指示物的认知特征,表示是否可以认识,或者在现实世界或话语世界(说话者评介的)共有知识里,是否处于听说者可辨识的集合之中,它不同于定指性,因此定位性的指示物不仅覆盖了可辨别的指示物,即包括通指或由定指表达的指示物,还覆盖了在可辨集合中的不可辨的指示物。例如“我的一本书”是定位的,因为它位于可辨集合“我的书”当中。在陈平(1991)和Hawkins(1996)的术语中,这个NP不能被看作定指的,因为定指要求说话人认为受话者可以辨识的,而这个指示物虽然所处集合“我的书”是可辨识的,但该指示物本身仍是不可辨明的,因为受话者不能从集合中挑选出这个指示物。因此定位的指称,除了包括可辨明的指示物,还包括可辨明集合中的不可辨明的指示物,因而定位性比可辨性应用范围更广。

(二)汉语定语领属结构是表示定位性的句法格式

汉语中表示定位性的方法主要有以下几种:(1)通过添加“这/那”等指示词或直接用人称代词等代词手段来表达可及性,从而使指示物可定位(我们把可及指示物看作定位性的一个特例)。(2)通过语境提供的信息来确定NP的可辨集合。(3)通过定语领属形式来标记定位性。

英语是句法控制的语言,它往往用明晰的形式标记the和a来标记NP是定指还是不定指,但英语对指示物定位性与非定位性之间的差别,却没有明显的形式标记。也就是说,英语句法上不区分这种定位的指示物与不可定位的指示物,“I know man”也就是“some man or other that I know”。也就是说,上述表达是否定位性在英语中没有明显的形式对立。所以研究英语的人注重的是定指与不定指的差别,而不在意定位与非定位的差别。

而汉语却不一样,因为汉语是话题标记的语言,而话题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在指称上必须是听说双方共知的指示物,或者至少是定位的。因此我们可以利用一个指称结构是否可以充当话题来判断它是否具有定位性。例如下面由数字锚定的成分都归入了定位性的范围,并且在可辨的集合中细化了指示物,“我们一位同志”,“美国一位能源专家”,它们都表示指示物的定位性,都能独立地充当话题。

(1)我们一位同志昨天中午走丢了,……

(2)美国一位能源专家说,……

但这种表示定位性的指称结构NP不能出现存在动词“有”前构成话题。这主要是因为存在动词“有”本身就是定位化的一种手段(这一点我们将在下文专门论述),而这里的定语领属结构已经是定位的结构“我们一位同志”“美国一位能源专家”,这里“我们的同志”和“美国的专家”在两个结构里分别给“一位同志”和“一位专家”划定了范围,如果在用上“有”就重复了定位的手段,反而变得不合法了。例如我们不能说:

(1’)⋆有我们一位同志昨天中午走丢了,……

(2’)⋆有美国一位能源专家说,……

如果把数字置于“我们”和“美国”之前,情况就发生了变化,这时的NP指示物就是不可定位的。因为这时的“美国”已不是纯粹的领有者,而是接近于性质名词了,即具有了形容词的特性,有人把它叫做形容词性定语领属,因而不再能给“一位专家”一个可辨的范围了,如果它要充当话题就必须依赖于语境,让语境给“一位专家”一个范围,这样话语才能很好地进行下去。这时的“一位美国能源专家”就可以出现在存在词“有”的后面,因为它不与定位化的手段重复,例如可以说:

(3)有一位美国能源专家说,……

而“一位同志”因为“我们”是指代词,不能象“美国”一样可以作为性质名词使用,所以就没有“*一位我们的同志”这种表达。但当它置于宾语位置时,有时却可以勉强表达,语料中也有不少这样的例子。原因是当它在宾语位置时,“一个”这一数量有了主语这一明确近距离语境的支撑。例如下面的例子:

(4)a.⋆一个我认识的人很高。

b.我认识的一个人很高。

c.A:那是谁?B:是一个我认识的人?

(4a)中“一个我认识的人”不合语法,而(4b)中“我认识的一个人”却合乎语法,主要是汉语要求话题位置上至少要求指示物具有定位性有关。类似前面的分析,前者的指示物是不可定位的,“我”处于性质名词的地位,而“我们”充当性质名词很困难,所以是不合语法的;而后者是定位的,它在话题或非话题位置都是可接受的,如(4b)所示。(4c)中虽然“一个我认识的人”的合法度较弱,但有定位的近距离语境,因而合法度较(4a)要高。

这种定位性标记解释了为什么汉语的句子往往以定指名词开始,即使当整个NP本身是不定指的;如果能不以定指形式的名词开头,往往能通过语境使受话人意识到它是定指的或是定位的。汉语在某种程度上标记的是定位性而不是定指性,这确实是一个值得进一步研究的领域。

不仅数量词和领有者的位置顺序可以决定一个NP是否是定位的,领有者跟形容词等其它词语的语序也同样可以决定了NP的定位性。如“牡丹鲜艳的花朵”和“鲜艳的牡丹花朵”,又如“幼儿园很老的教师”和“很老的幼儿园教师”,这两组例子中的前一组都是可以定位的,可确定的局部集合分别是“牡丹的花朵”和“幼儿园的老师”;而后一组都是不可定位的,因为这里的“牡丹”和“幼儿园”处于性质名词的位置上了。归结起来,定语领属关系可以表示定位性,当定语领属格式通过变换语序成为非定语领属关系时,就不一定表达定位性。如上述例子中,将限制被领有者的数量词或形容词提到领有者之前时,原来的领有者名词表达某种性质成为了性质名词,就成为是无指的了,整个结构也就不再表达定位性了。当然如果被领有者前出现“的”,且数量词或形容词处于名词之前可以与名词有语义组合的可能,就会有两种理解。如“鲜艳的牡丹的花朵”中的“牡丹”就有“有指”和表性质的“无指”两种理解。

我们上面分析了“一位美国能源专家”如果处于话题位置时,必须有相关的语境的支撑,以使受话人能定位这一指称的具体范围,这是一种解释。另外还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一位美国能源专家”虽然处于句首位置,但不是话题。例如,在话题信息被描述为整体而不是指示物的句子中,作为焦点的动词前NP的指示物不是话题而是评论,因而可以是不可定位的。如“A:谁说的?B:一位美国能源专家说的。”,其中的话题是“xxx说的”,评论焦点是“一位美国能源专家”,这时的动词前成分就可以是非定位的,因为它本身不是话题而是评论焦点,而评论焦点可以是非定位性的。又如,“(是)小王开的车”,其中话题为“xxx开的车”,焦点为“小王”,这时的“小王”因本身是定指的,所以也是定位的。实际上,汉语句子中NP的词序和定指性之间关系的合理概括应该是:动词前NP代表了可定位的指示物,除了在一些不涉及话题的句子中。因此用能否充当话题来测试定语领属关系的定位性仍然是有效的。

三、小结

本文主要探讨了定语领属关系的定位性特征。从汉语中的常用的语义信息概念“定指性”入手,指出定指性虽然在汉语中扮演着重要的不可忽视的角色,但它不能完全解释汉语定语领属关系的语义信息问题。为了弄清定语领属关系的语义信息,我们引进了定位性的概念,并对汉语中定语领属的定位性及其作用进行了探讨。

[1]陈平.现代语言学研究:理论、方法与事实[M].重庆:重庆出版社,1991.

[2]陈平.释汉语中与名词性相关的四组概念[J].中国语文,1987(2).

[3]范继淹.无定NP主语句[J].中国语文,1985(5).

[4]朱德熙.语法讲义[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

[5]Taylor,John R.1996.Possessives in English.Oxford:ClarendonPress.

[6]Wu Guo.1998.Information Structure in Chinese.Peking University Press.

[7]Hawkins,John A.1996.Definiteness and Indefiniteness.Humanities Press.

H146

A

1673-1999(2010)18-0092-03

吴早生(1971-),男,安徽旌德人,博士,贵州大学(贵州贵阳 550025)人文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现代汉语语法。

2010-06-17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一般项目 “汉语定语领属结构中被领者的句法、语义和语用研究”(项目编号:09XJC74O002),贵州省教育厅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项目 “汉语定语领属范畴的可及性研究”(项目编号:08QN002),贵州大学引进人才科研基金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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