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化视角看“福尔摩斯探案”小说在中国的百年翻译史
2010-08-15毛锦
毛锦
(1.安徽农业大学,安徽合肥 230036;2.安徽大学,安徽合肥 230036)
从文化视角看“福尔摩斯探案”小说在中国的百年翻译史
毛锦1,2
(1.安徽农业大学,安徽合肥 230036;2.安徽大学,安徽合肥 230036)
文章从文化视角出发,梳理了“福尔摩斯探案”小说在中国译介的四个阶段,探讨了影响其翻译活动的历史背景、社会意识形态及文化语境等文学外部因素。
福尔摩斯;翻译史;历史;社会;文化
作为一部被正统经典名著视为“二流通俗文学”的侦探小说,“福尔摩斯探案”,自1896年8月第一次被引进中国以来,以其版本之多、翻译速度之快、发行量之大、受欢迎程度之高,谱写了一个翻译文学界的神话。
在晚清时候为什么要通过翻译来引进外国文本?为什么会选择翻译侦探小说这种文本?由谁来选择?文革后为何出现又一轮的“福尔摩斯探案”小说翻译热?研究这些问题需要将整个翻译活动置于社会文化发展的大背景中,分析其所处时代的主流社会思潮和意识形态等社会文化因素。
一、晚清“福尔摩斯探案”小说翻译的初步登场
清朝末年期,政府腐败无能,列强屡次来犯。1840年鸦片战争的打开了中国封闭已久的门户,在雪国耻、图生存的压力下,新派知识分子开始向外国学习,向西方学习。中国在清末掀起了一股新的翻译热潮。
戊戌变法前后,以梁启超为首的维新派就开始呼唤新小说,强调新小说的社会价值并开始了对国外小说的翻译介绍。梁启超甚至指出,旧小说中的诲淫诲盗思想是中国群治腐败的总根源。要改良一个国家的“群治”,必然要从更新一国的小说体制开始。相对于旧小说而言,新小说必须“富含爱国之思、科学哲理和救世济民之道”[1]。而短时间内想要推广新小说的最快捷有效地方式就是翻译域外小说,再现小说在欧美的“醒齐民之耳目”的神奇佐治功能。因此,在开启民智为目标的小说界革命的背景下,翻译小说承载着文人政客的期待,发展迅猛。据统计,晚清小说的刊行在一千五百种以上,而翻译小说又占全书的三分之二。
在“文以载道”的正统文学大旗下,不仅政治小说、科学小说由于它们富含科学知识、政治思想和爱国精神而成为翻译的主流题材,到后来,标榜公平法制、有益世道人心的侦探小说,以其雅俗共赏、贴近生活的艺术魅力吸引了很多知识分子和平民百姓。总之,这次“福尔摩斯探案”小说翻译热潮符合了当时改良政治、文化,开启民智的要求,为促进新小说的发展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在这种大环境下,1896年梁启超办的《实务报》上最早连载了三期《英包探勘盗密约案》,到了1906年到1909年左右小说杂志出版量鼎盛的时期,也是侦探小说翻译量最多的时期。福尔摩斯探案翻译出现在各种杂志上,译者大多是通俗小说的作家。而后来1916中华书局出版的《福尔摩斯侦探案全集》(共十二册),可谓集晚清通俗小说作家之大成。其中就有后来成为“侦探小说泰斗”的程小青和“鸳鸯蝴蝶派”的代表如周瘦鹃、陈小蝶、严独鹤等人。此时的译本还都是文言文,为满足读者的阅读需要,译文删减了不少。从中华版的三篇序言中,严独鹤公然声称“福尔摩斯侦探案,侦探学中一大好之教科书也”[2]。其喻教育于小说之居心一览无遗。
二、“五四”前后“福尔摩斯探案”小说翻译的第一次热潮
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以陈独秀、李大钊、鲁迅等人为代表的民主主义思想家,对北洋政府统治下的封建纲常礼教进行了猛烈的批判。五四“新文化运动”高举“民主”和“科学”两面大旗;在这个大环境下,“福尔摩斯探案”小说以其“民主”性和“科学”性起到了教科书的作用,成为了清末文以载道思想的延续。
《福尔摩斯侦探案全集》里的民主思想体现在:所有的人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即使是国王贵族也不能凭借特权,凌驾于法律之上。国王想要要回情妇手里的照片,也要通过法律渠道来解决,而不是通过暗杀或国王的权威来达到目的。而大侦探福尔摩斯对植物学、地质学、化学、解剖学、犯罪学和法律样样精通,他所擅长的这几种重要的科学,正是当时中国知识分子所缺乏的,所以,福尔摩斯探案小说的译介多少有点寓教于乐,为中国民众科普的用心。
这次“新文化运动”还带来了两个可喜的变化:1.彻底废除了文言文,无论写作还是翻译,一律采用白话文,从而推动了汉语标准化、统一化的进程;2.翻译界出现了“欧化”主张,提倡借鉴吸收西洋语言的长处,来丰富提高汉语的表现力。正如矛盾先生指出的那样,“‘五四’运动前后开始用白话文翻译。”这也解释了为何在1916年上海中华书局刚刚出版了《福尔摩斯侦探案全集》(12册44案),1925年大东书局续出《福尔摩斯新探案》(4册9案)之后,1927年世界书局又请程小青以白话文重译出版了《福尔摩斯探案大全集》。在十年出头的时间里如此轮番轰炸式出版一种小说的全集,在当时实属罕见。
三、文革后“福尔摩斯探案”小说翻译的第二次热潮
20世纪70到90年代,是个具有特殊意义的历史时期。文革结束,我国开始实行改革开放政策,中国的经济结构、社会结构都发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变化,各行各业都摆脱了文革的桎梏,爆发出新的生命力。由于文革期间文学创作和文学翻译几乎完全停滞,文学作品严重匮乏,沉寂已久的中国文学界通过大量引入西方文化作品的方式,激活了失语多年的文坛,引起了新一轮的文学翻译热潮。而此时,在后工业时代市场经济和消费文化的影响下,国外通俗文学作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涌进了中国文学市场。《福尔摩斯探案全集》的翻译正是迎合了这一时期的需要。
自中国实行改革开放以来,出现最早、流行最广的社会思潮当属自由主义思潮。而“启蒙”是中国的自由派知识分子在80年代发起的第一场思想运动。李泽厚等当时中国知名的知识分子,提出当代中国社会应该补上“启蒙”这一课。他们要求以西方自由主义的基本理念启发中国民众,特别呼唤知识阶层的独立意识、自我意识和权利意识。中国文学界掀起了继“五四”运动后的第二次“开放思想”、“学习西方”和“走向世界“的高潮。随着国际政治经济格局走向多元化,我国社会意识形态呈现出相对的多元化发展态势,表现为开放、西化、反封建的思想解放意识,关注社会生活和个人价值(姜秋霞,刘全国,2005)。相对多元的文化以开放的姿态输入了主题各异的翻译文学。大量译介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当时我国文化领域百废待兴、百花待放的形势。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翻译,不再是以通俗小说作家为团队的翻译,而是一支有组织、有功底的翻译队伍。译者丁钟华、李家云和陈羽纶都是翻译出身的专家。这次翻译活动还得到了著名翻译家萧乾的关注和督促。
这阶段的“福尔摩斯探案”小说的翻译热潮是以北京群众出版社1978年的译本为起点。1978年丁钟华等人译的《福尔摩斯探案选》(单行本)以内部发行的形式付梓印刷,该书仅收《血字研究》、《四签名》和《巴斯克维尔庄园的猎犬》三篇,此时的出版说明中还声明出版的目的是“为了开阔眼界,并用作我公安司法人员的参考读物”,希望读者在读此书时注意“摒弃其糟粕,吸取有益的东西”。这个译本还是繁体字版,印刷数量不多。但很快1979年2月群众出版社便推出了公开发行、简体字版的《福尔摩斯探案集》(共五册)。随后又在1981年出版了《福尔摩斯探案全集》(上中下三册)。自此,群众出版社从1978到1981年间出了四版“福尔摩斯探案”小说。其中1978年一年两版,次年初(1979年2月)就推出了五册本,1981年的三册本可谓是此间的定本,后来的很多版本都参考它的翻译,多年重印。这种一版再版、一年两版、多版共存的现象,使我们不难想象当年广大读者争购传阅的盛况。
四、新世纪“福尔摩斯探案”小说多次复译的新景象
全球化背景下,世界各种文化加速撞击、交融,是文化发展的必然趋势。任何一个国家的文化都离不开与世界文明的对话与交流,更不能在封闭的状态中自求发展。随着西方文化思潮的渗透,其价值观念、思维方式、生活习惯每一天都在改变并影响这我们。受当代社会经济、政治发展变化的影响,当代西方文化思潮也具有多变的特点,各种新思潮、新流派层出不穷,呈现出一种活跃的文化景观。彰显宽容的文化氛围和学科交流的互融共生是两个主要特点。新世纪初的文学领域,流派众多、五花八门,各领风骚几年或没几年,但总体倾向鲜明,“以人为本”、“多元文化”是他们共同的思想意识。这一时期的进一步推行市场经济、富国强民的意识形态跟“五四”时期变革中华的声音可谓遥相呼应,但其内涵和实施策略从偏重精神到偏重物质,由强调富国到强调富民。
进入新世纪以来,“福尔摩斯探案”小说译本出现了大量重译、复译的新现象。版本不同、形式多样的“福尔摩斯探案”小说层出不穷地出现在书市,掀起了又一次译介福尔摩斯侦探小说的高潮。据不完全统计,有十几家出版社出版了全集译本,以选集、精选、作为文库或丛书的一部分等形式出版的版本更是数量惊人,名著导读版、中英文对照版、汉语拼音注释版、漫画版、光盘朗读版满足了不同读者的各种需求。还不算各种改写、编译。其中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市场经济影响下,出版行业也都开始以经济为风向标,复译已问世五十周年以上的外国文学作品,可以免去支付国际版税。基于这一点而放弃翻译、出版很有文学价值、非常值得借鉴的现当代作品,而纷纷去复译为数不算太多的几十种名著,这多少有几分无奈。有些出版社为了赢得一定的经济效益,甚至只在封面装帧上下功夫,对译文的内在质量要求不严,出现了版本惊人的“雷同”,连错误都“相似”的现象,带来了不少负面效应。
正如文化学派的代表人物安德烈.勒弗维尔所言,翻译不是在真空中产生的(Lefevere,1992:3),研究的目标不仅限于语言层面的对等与否,还要关注与翻译活动直接或间接相关的各种社会文化现象。20世纪70到80年代以来,文化研究成为了翻译学的一个历史性的转折点,文学翻译都必须生存在一定的社会、文化环境里,不可避免的要受到它所产生时代的影响。
翻译理论研究的文化转向,为我们研究文学翻译拓宽了视野,从原有的纯语言形式的研究中解放出来。本文借用翻译理论中的文化视角从福尔摩斯探案小说翻译史的梳理,验证了不同时期的翻译是为不同历史时期的社会文化需要而应运而生的。
[1]胡翠娥.文学翻译与文化参与——晚清小说翻译的文化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27-30.
[2]严独鹤.福尔摩斯侦探案全集[M].上海:中华书局,1916.
[3]姜秋霞,刘全国.翻译文学与社会文化的关系——二十世纪初与二十世纪末我国翻译文学主题和来源的调查与分析[J].外语教学与研究,2005,37(1).
[4]胡翠娥.文学翻译与文化参与——晚清小说翻译的文化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27-30.
[5]许钧.重复·超越——名著复译现象剖析[J]中国翻译,1994,(3).
[6]王有贵.意识形态与20世纪中国翻译文学史(1899-1979)[J].中国翻译,20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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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7-13
毛锦(1980-),女,安徽农业大学外语学院助教,安徽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