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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好莱坞电影的社会功能*

2010-08-15谢文玉

外语与翻译 2010年3期
关键词:阿甘正传阿甘保守派

谢文玉

(湖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南长沙410081)

浅析好莱坞电影的社会功能*

谢文玉

(湖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南长沙410081)

《阿甘正传》是一部以战后美国历史为题材的影片。本文将以《阿甘正传》为个案,着重探讨作为历史记忆重要工具之一的电影,在记忆和重构过去历史的过程中不失成为保守派宣扬政治主张与立法议程,重新定义美国主流意识形态和美国国家特性的理想媒介。

社会运动;主流意识形态;保守主义

有着“梦幻工厂”之称的好莱坞,具有强大的制造世俗神话的能力。它所创造的世俗神话是美国人特有的文化心理结构的外化,反映着美国人的价值观念和意识形态。在绝大多数好莱坞主流影片中,“美国精神”、“美国梦”以不同的形式被包装在各种华丽的外衣下面,被编码在形形色色的电影文本当中,被转化为一个个世俗神话。1994年,好莱坞就创造了《阿甘正传》这样一个世俗神话。该片讲述了一个智障者神话般的成功故事和经历。它不仅对现实世界中存在的诸多裂缝予以了缝合,对种种社会问题进行了想象性的解决,而且还通过电影所特有的视听语言和特技手段,重新编码和定义了美国精神,复活了美国传统文化价值观和家庭伦理观。更重要的是,它还以其强大的影响力和辐射力,以其权威性的叙事话语和影像文本形塑出人们的思维方式和对过去历史记忆的方式。

本文首先将简介影片对阿甘形象的塑造和对上世纪60年代激进社会运动的表现、遗忘和重写,然后探究影片在公映后成为保守派大加利用的工具,成为他们宣扬其政治主张与立法议程,重新定义美国主流意识形态和美国国家特性的理想媒介,进而探究作为一种重要的记忆工具的电影所具有的社会功能。

一、影片对六十年代激进运动的表现、遗忘和重写

《阿甘正传》公映后,成为一个重大的文化事件,一种为人们广泛关注的文化现象,其反响远远超出了影片所具有的娱乐功能。影片通过对比和象征主义的手法,通过各种高科技手段,表现了阿甘个人的成功经历和美国传统家庭观和道德观的重要性;放大了反主流文化运动、民权运动的极端派与妇女解放运动的“邪恶”形象;而上世纪60年代早期美国青年反叛运动中纯真的政治理想主义和他们谋求在体制内进行进步主义改革的尝试被删除了。影片将对20世纪60年代历史的表现、遗忘和重写有机结合在一起,大力弘扬了阿甘所代表的传统价值观和个人主义奋斗的精神,批判和否定了珍妮所代表的反主流文化运动和女权主义价值观。

与影片对20世纪50年代采用的怀旧视角相比,《阿甘正传》将60年代表现为一个充满困惑和冲突的年代。两个时代的对比通过福雷斯特和自童年时代开始就是他最爱的珍妮这两个人物,清晰地表现出来。虽然没有人物角色鲜明的二元对立,但是,影片所弘扬和贬抑的价值取向却一目了然。

在影片所描述的几十年中,福雷斯特始终留着50年代典型的板刷头,穿着挺括的方格衬衫,是50年代的忠实代表。相反,珍妮代表的是“邪恶的”60年代。她代表了礼崩乐坏时期青年激进分子放纵自我、沉迷声色、败坏伦理道德,有可能使整个社会陷入崩溃境地的“邪恶”形象。影片似乎在暗示,只有回到传统的男性父权制家庭中,回到阿甘所代表的价值体系中,像珍妮这样的女性才有可能获得安全和得到保护,否则只有漂泊和危险在等待。

影片通过对60年代历史的表现和遗忘,参与了对这个时代青年激进运动历史的重写。这种重写首先表现在对白人激进青年出身的篡改。影片着力描写的反叛者——珍妮与60年代激进青年的出身有很大出入。珍妮自幼生活在父亲的性骚扰和家庭暴力的阴影中,是家庭伦理道德的丧失和堕落使她走上了反叛之路。而60年代反叛青年大多来自白人中产阶级家庭,他们家境殷实,家庭民主气氛浓郁,父母鼓励他们质疑社会、挑战权威;他们的反叛不是源于家庭道德危机,而是不堪忍受主流社会的伪善,不愿像父辈一样,物质生活丰裕、精神生活贫瘠而压抑;更重要的是,他们感到美国政府的虚伪,感到这个标榜自己为民主社会“旗帜”的政府出卖了他们的理想主义。可以说,影片一开始就偷天换日,把反叛青年对现存社会制度的批判转换为对道德的自省。

这种批判性转换还表现在对激进青年政治活动的删除。影片虽然体现了该时期青年激进主义的色彩,但抹掉了所有关于中产阶级白人青年学生在大学校园和社会上进行的政治活动的痕迹。事实上,从60年代中期开始,美国青年一代掀起了一浪高过一浪的抗议活动,他们反对越南战争,反对征兵,不满美国政府的内政外交政策。青年一代在60年代的政治觉醒和呼吁“参与性民主”,唤醒了更多美国人的政治意识,激发他们加入到反战和平运动中来,也激发了70年代各种“身份政治”运动和80年代“新美国革命”的兴起。然而,这些都没在影片中得到表现。

影片运用对比和象征主义的手法,表现了阿甘这个智商只有75的智障者令人眩目的成功经历,重塑了美国人们对60年代社会运动的记忆,抹去了60年代激进运动中与阿甘成功哲学相对立的政治思想和价值观。通过将这种表现、遗忘和重写交织在一起,影片描摹了一幅战后历史的图景,重新定义了美国战后的历史记忆;通过对阿甘成功经历的表现和对60年代激进青年追求自由、民主、平等、公正社会的政治理想主义的“遗忘”,明白无误地传递着对阿甘所代表的传统价值观的颂扬,对珍妮所代表的激进主义和反主流文化价值观的批判和否定,从而实现了对美国主流意识形态中回归传统价值观念的重新定义。

二、影片成为保守派重新确立美国议程的工具

《阿甘正传》公映后在美国社会引起强烈反响,成为一个重大的文化事件,一种广为人们关注的文化现象,其反响远远超出了影片所具有的娱乐功能。从影像文本到文化现象的转变,和它所包含的价值取向与意识形态性,以及与社会情境的互动,促使一些学者试图解释影片深得人心、引起文化共鸣的原因,探究影片将战后历史形象化后在美国政治文化生活中所起的意识形态作用的缘由。学者们从理论上对自己的论点进行了精彩的文本分析,并据此得出结论:影片对于国家身份和概念的构建,对于重写美国近代历史有着巨大的作用。

随着人们持续不断的关注,影片还为美国保守派所利用,成为他们宣传自己政治主张,重新定义美国国家特性的强大意识形态工具。它为政治保守派找到了美国传统价值观念的落脚点,也为美国政治文化中出现的差错找到了谁该为此负责任的答案。

政治和文化保守派的目标,尤其是围绕1994年国会中期选举,就是将60年代确定为美国社会和文化丢失其传统价值观的时期,谴责反主流文化及其价值观是导致当前文化和道德危机的罪魁祸首。

1990年代初,美国副总统丹·奎尔在一篇被广为引用的演讲中,对自己所属的“婴儿潮”一代发起了攻击:“当我们年轻的时候,向传统价值观宣战是很时髦的事情。放任和自我满足似乎不必承担任何后果。我们那一代人中的许多人认为,随意的性行为、使用毒品、逃避责任和践踏权威是光荣的事情。”在曾任西佐治亚大学历史学教授的保守派纽特·金格里奇(Newt Gingrich)的领导下,共和党人确定美国道德文化的崩溃发生在1967年左右。因为确信60年代的思想和生活方式是“当今社会从爱滋病到毒品危机到大学衰落等一系列问题的”病因,共和党人,尤其是共和党右翼成员,“为已经侵入这个社会的大部分主要流行疾病”而责怪反主流文化运动。

随着中期国会选举的逼近,保守派充分利用了《阿甘正传》中生动描绘的历史神话,试图表明自己政治立场的与众不同性。《阿甘正传》尤其被用于保守派的政治演说中,成为他们反对政治自由派和反主流文化运动罪恶的有力证据。政治保守派对《阿甘正传》的利用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确立《阿甘正传》作为保守主义经典影片的地位。1994年7月,《阿甘正传》自放映以来,在《国家评论》和《新共和》等保守派刊物上并没有获得多少好评,但随着影片受到越来越多美国观众的欢迎,它开始受到保守右翼的青睐。1994年10月,《国家评论》将《阿甘正传》列入美国历史上“最杰出的100部保守主义影片”的名单中。《阿甘正传》被视为过去20年中少有的“对英雄主义和以正压邪的真实表现”的影片,这部将美国传统文化和价值观推到了最重要位置的影片,被保守派珍藏进了保守主义的电影辞典,成为他们公开宣扬其思想的有力武器。他们公开将影片在美国社会各个阶层引起的强烈反响和共鸣视为保守主义思潮重新获得公众认可的有力证据,将其视为整个国家倾向保守主义情绪的先兆。

其次,《国家评论》还将《阿甘正传》视为对60年代反主流文化运动的充分表现和对其的最后胜利,并指出这部影片生动地表现了反主流文化运动的丑陋和给美国社会带来的危害,是美国社会一切罪恶的源泉。金格里奇提到,“影片中每次出现反主流文化运动的场景时,那些反主流文化者总是与肮脏、邋遢、满口脏话、满肚子的报复心理、殴打女人、或做一些其他丑陋的事情等形象联系在一起”。作为大众文化表述载体的《阿甘正传》对反主流文化运动的种种负面形象的表现,给了政治保守派充足的证据来指责反主流文化运动给当代社会带来的各种弊病和社会反常现象。《阿甘正传》中有选择性的形象塑造为保守派提供了诊断当代社会疾病的根源——60年代反主流文化革命及其后的女权主义和身份政治是这一切的肇始者。

另外,保守派将克林顿所代表的新自由主义民主党及其政治经济文化纲领同60年代的反主流文化运动联系起来,对其进行批判。共和党的代表人物金格里奇表达了保守派对60年代反主流文化运动的理解,对民主党进行了系统、公开的言论攻击。他指责“‘左翼精英人物’——比尔·克林顿和希拉里·克林顿这类反主流文化的‘麦戈文分子’——决定将他们60年代的价值观强加于其他的美国人身上”,他们是“典型的60年代反主流文化运动的成员,是“普通美国人的敌人”。由于《阿甘正传》形象地表现了保守派对60年代激进运动的诠释,保守主义者公开想象反主流文化在克林顿政府中的复活。按照共和党人的说法,国会中期选举不仅是对克林顿,也是对反主流文化运动以及《阿甘正传》所表现的价值观进行的人民公决。

最后,借用《阿甘正传》中所表现的保守主义思想和意识形态,保守派提出由自己担当国家的道德救赎者和指引未来发展方向的领导者角色。从《阿甘正传》在全国引起的巨大影响和产生的不同凡响的反应中,以金格里奇为代表的共和党保守派似乎看到了人们对他们的支持,他们试图“扭转由60年代反主流文化运动发起、自由派民主党、好管闲事的官僚主义者、精英主义的新闻记者和愤世嫉俗的好莱坞巨头推波助澜而加剧的道德滑坡”现象,发誓要“结束‘反主流文化价值观’”。。他们将《阿甘正传》归入保守派阵营,视其为保守主义政治文化的代言人。

就这样,保守派通过对《阿甘正传》话语的挪用,通过一整套阐释影片意义的表述系统以及一系列技巧性的操作,将“阿甘”据为己有,为己所用。通过阿甘这个协调人物,影片消解了美国社会中存在的矛盾和斗争,淡化了种族冲突、越战综合症和身份政治斗争中的政治意味;通过观众与影片主人公产生的一种想象性关系,影片在想象中完成了对既有社会问题的想象性解决,也使保守派借助于这种想象性解决在1994年的中期国会选举中重申了自己的政治立场,表达了自己的政治议程,有效地压制了美国社会中存在的社会问题,将性别和种族问题边缘化,彰显了保守派所遵循的传统文化价值观。影片还通过对60年代激进运动的歪曲表现,为保守派成功树立了一个道德对立面,这也是冷战结束以后,多年来一直是美国国家特性和道德对立面的共产主义国家不再是美国国家身份的假想敌人以后,保守派迫切需要的一个虚构中的道德“对立面”。由此出发,文化和政治保守派开始了在政治上和文化上对以民主党为代表的自由主义和政治左派的猛烈抨击。

三、结论

历史存在于叙述之中,叙述表现历史。历史和叙述的关系通常被比喻为:“一些人告诉另一些人发生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是历史,是客观存在的,而“一些人告诉另一些人”则是叙述,是被语言表象化了的历史。正如米歇尔·福柯所言,“重要的是讲述神话的时代,而不是神话所讲述的时代”。《阿甘正传》对于60年代激进运动的叙述和表现就是一种被电影所特有的编码符号和语言表象化了历史,是由生活在20世纪90年代的导演和电影制作人员以影像文本的形式,告诉观众有关60年代运动的历史。作为一种公共记忆媒介,影片在重建过去历史和传统价值观中,在特定时代的国家权力和主流意识形态作用下,被纳入了保守主义意识形态的语境。它成为保守派大加利用的传播媒介,成为保守派宣扬其政治主张与立法议程,重新定义美国主流意识形态的理想媒介。

《阿甘正传》对美国60年代历史的记忆、遗忘和重写使其成为改变当代政治文化方向的巨大力量。影片在文化领域引起的强烈反响激发了各种倾向的学者对恢复家庭观念号召的响应,许多民主党人士在竞选中也将共和党一贯强调的“小政府”和恢复家庭价值观作为其竞选政纲。正如《阿甘正传》录像带封套上的宣传主题所称,“世界将永远不再是你从阿甘眼中所看到的那个世界了”。确实,观众在观看这部“重新肯定了传统道德和社会主流文化,同时又否定了其他前卫的新文化”的影片时,回应了主流意识形态对他们主体身份建构的“召唤”,认同了阿甘式的主体建构。而1994年美国国会中期选举的结果有力证明了美国的政治气氛朝着保守方向强劲发展:中期选举中,共和党一举夺得国会两院的多数控制权,改变了民主党一党同时控制总统职位和国会两院的政治格局,结束了民主党对众议院长达40年的多数控制。

美国学者艾米莉·罗森伯格曾说过,大众媒介对构建过去的记忆影响深远,尤其对战后美国这样的传媒大国,媒体“提供了收集和传播美国各种不同记忆的模型,并且,在使某些东西保持鲜活而使另外一些石沉海底的同时,以各种方式塑造着记忆”。《阿甘正传》就具有这样的功效,它既是对过去历史的重新构建,而一旦广为流传,也成为一种记忆,一种理解现在和未来的记忆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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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8-10

湖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09YBA107)

谢文玉(1968-),女,湖南湘乡人,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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