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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美国驻华公使的“中国观”——论卫三畏眼中的晚清专制政体

2010-08-15杜兰兰

黑龙江史志 2010年14期
关键词:外交官

杜兰兰

(信阳师范学院 河南 信阳 464000)

18世纪中后期,“西方中心主义”逐渐盛行。同商人们一样,来华外交官也受到这一思想的影响。“在他们有关中国的著作中,对于中国的曲解、蔑视和贬低已经俯拾皆是。与商人不同的是,外交官描述中国的重点在于政治、制度、国民特性以及文化方面,而且比商人更注意理论层面的分析和总结。”[1]其中对于中国专制政体的批评可以看作是外交官批评中国的一个鲜明特点。

早在18世纪末英使马嘎尔尼来华之际,中国的专制政体便成了西方批评的对象。在英美外交官有关中国的著述中,他们对中国政治制度的批评主要集中于专制制度,认为中国专制政府的“暴虐、压榨和不公正”,引发了“民众惧怕、欺瞒和不服从的情绪”。而且认为,“中国的专制主义已经走到了极端,国家只能任凭专制主义的摆布”。此类言论经美国早期来华商人的推波助澜,到卫三畏时,中国的专制制度“钳制着人民的思想,是各种罪恶的源头”之类的说法已不绝于耳。

针对当时对中国专制制度的“一边倒”的批评,卫三畏做了回应。他看到了专制制度所带来的弊端。例如在卫三畏的书信中不乏对晚清时期中国官员的针砭之词。以和他接触最为频繁的钦差大人桂良和花沙纳为例,在卫三畏看来,这两人一个是垂垂老矣,一个是贪婪腐败,“桂良已经74岁了……他就是中国人所奉行的那一套政策的活生生的代表:终日为所谓礼仪、制度所累,在目前列强逼近的严峻形势面前,还竭力想要顶住压力。花沙纳53岁,精力充沛,也很健谈。他的样子让人觉得他一直过着挥金如土的奢靡生活”(p171)。在随后的谈判过程中,他更是发现了中国官员的软弱:“钦差应该怎么做,完全是依形势而定。如果谈判的形势不利于他们,他们便可以作出任何让步;如果形势于他们有利,他们便不能作出任何让步。”由此他认为,如果给桂良和花沙纳施加足够大的压力,“对任何问题他们都会让步的”(p172)。

在卫三畏的书信中经常会出现“可怜的”,“无能为力却狂妄自大的”,以及“盲目自大”,“无知”等词语来形容中国官员。同时他还指出了当时官场上的一大弊病——腐败:“值班人员和小官吏指望这些佣金维持生活,所以在那些前来拉关系、告状和找工作的人那里敲诈勒索。这些像蚊子吸血一样收刮钱财的制度相当烦人,你的耐心必须调整到最好的状态才能应对这种情况的不断出现”(p237)。

但另一方面,他也认为中国的官员并不专门以欺诈、暴虐为能事。他认识到了中国官员的艰难处境:“我心中对他们又是敬佩,又是怜悯。他们内心是矛盾的。他们想维护自己的尊严,但是由于形势所迫又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尊严;他们想保持自己骄傲,但是由于对外敌的畏惧又不得不收起自己的骄傲。同时,他们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国家的软弱无力,这使他们更加底气不足”。

卫三畏还亲身经历了中国抵御外敌侵犯的战争,指出清军军备落后,士兵们贪生怕死,一盘散沙,“上个星期我亲眼目睹了……2000联军是如何击溃3200人的中国军队(的)……。守城的中国军队向敌舰羚羊号发射炮弹时,中国的大炮由于制造技术落后,只有两颗炮弹落在了羚羊号所在的位置,其他大多数都落在了对岸。……中国军队一见敌人攻入炮台,便丢下武器四散逃窜……”[2]。他还提到:“战败之后有些中国军官不愿忍受失败的耻辱而自杀了。这种做法和我们的大不一样,我们是在战争中竭力厮杀,割断敌人的喉管,而在这里他们却是割断自己的喉管”(p170)。这里透露出的是卫三畏对此举的不屑一顾,在他眼里,这是荒唐可笑的,是没有价值的。这里更多地反映出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和价值观的不同。

值得注意的是,卫三畏多次提到只有动用武力才能解决问题,并辩解“如果能达到拯救的目的,为什么要苛责拯救的手段呢?……上帝在推行他的事业时也会采用一些不尽如人意的手段……”[2](p220)这种极力推崇战争的做法不仅与他信奉的基督教精神以及他自称的“怀着善意前来的西方人”(p232)相违背,更暴露出美国人来华的真正目的:“扩大美国在华的势力和影响……”,“……实实在在地打开中国的大门”(p167)。

由此可见,卫三畏的“中国观”本身就带有很突出的矛盾性。因此我们对于卫三畏的中国观也应做两方面看待。卫三畏对中国的批评中,有一类是从近代化的视角出发,对中国文化和政治制度观察比较冷静和客观;另一方面,他有偏颇之见。文化背景和传教士身份使得他在看待中国很多问题上,无法超越近代西方新教文明的价值观,这一点在有关学者的研究中已经得到了详细的探讨[2]。他的中国观中的矛盾性,或者说是两重性,实质上是其在华传教策略在中国认识上的反映。“这事实上也是美国初期对华外交的一个特点,即以传教士充当其中的重要角色”[3]。因此,他的许多观点在同时代的驻华外交官的文字中都有所反映。

卫三畏中国观的“矛盾性”还体现在他对中国封建专制制度的认识上。他在谈到清政府强大的专制统治时说:“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中国社会的正常运转,人们所遭受的贫穷和苦难没有使这片土地陷入混乱,从而导致变革的出现。政府的压制一定是非常强大的,足以抵抗无知和不满产生的分裂作用”(p235)他认为原因除了中国人的驯服以外主要是因为“中国封建社会一直都是专横暴虐,独断专行的政府……”(p176)另一方面,他也看到“中国政府的处境实在窘迫,虽然它很想在振兴之路上有大的举措,但是无法做到”(p262),并认为要想改变这一局面,必须废除皇帝的专制统治。但卫三畏似乎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他说皇帝“这个统治中国的僵死的人物是这个国家向着高度文明迈进路上的唯一障碍”(p270)。他把皇帝等同于清政府,天真地认为废除了皇帝就是推翻了清政府的专制统治,把中国根深蒂固的封建专制过于简单化了。而且制约近代中国发展的障碍也并不是唯一的,其中,列强的剥削和压迫就是最大的障碍之一,这一点是卫三畏没有意识到的,或者是意识到也断然不会承认的。

在卫三畏的中国观中,客观认识倾向与简单化色彩并存,因此要加以分析,区别对待。一方面,卫三畏的中国观有其积极的意义。他扩大了当时西方人对中国的了解,同时也为后人留下了宝贵的文字材料,为中美交往的研究工作提供了重要的参考资料,也使我们能够听到旁观者的声音,从而换一个角度去重新审视和评价我们民族的兴衰成败,从中得到警示和反省。另一方面,任何人都不能否认的是,卫三畏对当时中国的考察并不是站在完全客观、公正的角度上进行的,而是带有明显的“西方中心主义”色彩,有些地方是错误甚至是歪曲的,这些信件和书籍在当时的欧美国家广为流传,造成了一定的负面的影响。正如周宁所说,“西方的中国形象,是西方文化关于‘他者’的想象性表述。”[4]因此在进行早期“中国观”的考察时,应该特别注意如何正确对待“他者”以及挖掘其背后的深刻内涵和历史意义。

注释:

卫三畏的书信的引文均出自卫斐列所著,后经顾钧、江莉翻译的《卫三畏生平及书信:一位美国来华传教士的心路历程》。该书2004年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发行。

[1]马少甫.美国早期传教士中国观和中国学研究:以裨治文为中心的考察[D].中国博士学位论文全文数据库.

[2]王安.美国现代文明的熏陶:浅析卫三畏观察中国的出发点[J].考试周刊,2008,(48).

[3]张宏生.卫三畏与美国汉学的起源[J].中华文史论丛,2005,(80).

[4]周宁.乌托邦与意识形态之间:七百年来西方中国观的两个极端[J].学术月刊,20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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