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历史形态学和战国策派
2010-08-15林文星
林文星
(安徽师范大学 安徽 芜湖 241000)
一、历史形态学的起源与发展
文化形态史观又称为历史形态学,一种视文化为历史发展根本动力的史观,把所有政治的,经济的问题都归结到文化上,把文化看作是解决社会问题的关键;它从宏观的角度来研究人类历史,比较各个文化体系的异同,从中归纳出共通的形态和模式。作为战国策派主将之一的林同济宣扬当今时代是“战国时代的重演”,提出以战国时代的眼光看待当今世纪,同时也为当今世界的未来发展走势进行了准确的预判;其思想根源来是受西方斯宾格勒历史形态学的影响,形成了文化形态史观;文化形态史观,又称历史形态学,它是从宏观的角度来研究人类历史,比较各个文化体系的异同,从中归纳出共同的形态和模式。这种以文化作为历史划分的基本要素的提法,最早的雏形来源于俄罗斯著名的哲学家尼古拉·雅科夫列维奇·丹尼列夫斯基的《俄罗斯与欧洲》在反驳“欧洲中心论”的观点,通过文化的元素分析这种观点的错误之处,他用这种方式提出了一种新的理论——“文化历史类型”的概念。这种观点的基本立足点在于,历史不仅仅是国家和民族从产生到消亡的发展过程,更宽泛地说,它还是许多区域文明出现、形成、发展、灭亡的过程;世界历史是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多种文明和文化类型共同发展的结果。
1918年7月,德国的历史教师奥斯瓦尔德·斯宾格勒(Oswald Spengle 1880-1936)发表《西方的没落》(The Decline of the West),以文化的角度立论,早在1911年,他就深切感受到了时代的战争危机,试图通过对古典时代文化衰落的研究,对近代以来以西方世界为中心的历史观发起了猛烈抨击,以一种全新的体系重新评估世界历史,形成他自己的文化形态学理论。他从文化的角度来立论,认为全人类的历史是不存在的,存在的只是各个文化的历史。研究世界历史只能是研究各个文化的历史。每种文化都有其基本的个性特征,这些基本特征作为文化的灵魂从文化的各个方面表现出来。不同的文化是互不理解的。认为在世界历史上有九种自成一体的文化,即埃及文化、巴比伦文化、印度文化、中国文化、古希腊罗马的古典文化、玛雅文化、伊斯兰文化及西欧文化。每一种文化都犹如生命的有机体,必然要经历兴衰盛亡的生命周期。在斯宾格勒看来,前八种文化已经死亡或僵化,西欧文化同样在劫难逃。在《西方的没落》中,斯宾格勒将自己的世界历史形态学体系称之为“历史领域的哥白尼发现”。显然,斯宾格勒称赞自己的体系,显示了斯宾格勒对自己的世界历史观念的一个基本认识:就是要破除西方中心论的偏见,确立文化在世界历史中的重要地位,同丹尼列夫斯基的文化圈的概念相比,斯宾格勒首次以形态学的方法确立了一个完成的方法论基础,而他首次以形态学的方法比较系统的研究各文化形态,同样为他赢得了声誉,同时也招来了诸多非议。
阿诺尔德·约瑟·汤因比 (Arnold Joseph Toynbee,1889–1975)的《历史研究》(A Study of History)继承并发展了斯宾格勒的观点,他把六千年来全世界各地所产生的文化区分成21个基本单位,又根据各文化产生的条件分为四大类:独立创造之文化、得力他文化而创造之文化、承前代宗教而创造之文化,承前代文物制度而再造之文化。指出人类历史表现为若干种不相同的文明,各大文明都要经历发生、成长、战乱、一统和衰亡等五个阶段。否认物质的进步为文化进步的主要因素,反尔认为物质的进步会使文化退步,汤因比研究得出结论,各大文明在衰落期无不经历大一统帝国、大一统教会、蛮族入侵这样的过程。汤因比的研究中心问题放在现在的西方文化处于何阶段,其前途如何。按照汤因比的说法,只有出现一个统一的政治结构,才可避免危机的产生。
历史形态学时斯宾格勒和汤因比在根据丹尼列夫斯基的理论基础上发展创新的,两人在学术上存在着前后继承的关系,都是以文化是有机体作为研究的中心,都是反对以欧洲历史为世界历史中心的观点,斯宾格勒在纵向方面反对进化论,在横向上排斥文化一元论;但汤因比认为文化并非“及身而止”的,认为文化也像人类一样,有继承关系,一种文化的行将衰亡的同时又孕育着另一种新文化的种子。反对斯宾格勒的宿命沦,认为文明的灭亡并非命中注定的,强调人的精神自决可以左右历史的进程,摆脱文明灭亡的厄运。斯宾格勒和汤因比的理论在西方曾引起很大的反响。
二、五四前后的传播
一战结束后,德国人遭受重创,斯宾格勒的《西方的没落》的出版,其作品中的悲剧主义预言,迎合了当时社会各阶层对当时德国现实社会的不满,特别是知识分子对于德国魏玛共和国的失望心态,读者中主要是自由中产阶级、右派、中间派以及纳粹党徒,这也成为了后来纳粹思想的一个来源,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在中国被战国策派进行中国化后,被认为是法西斯主义思潮而备受非议,使当时社会上没有哪部书能像《西方的没落》那样在德国历史重要的转折关头唤起人民对于崭新的政治状态的兴趣。应该说既带着历史研究的性质,但是更多的具有文化哲学的批评意味。
“五四”前后留德学生将德国史学界的学术动态及时向国内作出反馈,此后,我国学术界对于斯宾格勒的思想一直保持着浓厚的兴趣,并加以介绍和讨论。受西方文化形态学的影响,20世纪40年代史学界出现了颇具争议的战国策派。谈到斯宾格勒在中国的传播,不能不提到吴宓和李思存,早在1923年10月李思存在吴宓创办的杂志《学衡》第22期上发表了《论文化》,文中只是简略的提到斯宾格勒。1924年,在美国学者白璧德新作《民治与领袖》出版后,吴宓将该书的绪论部分翻译后发表在《学衡》上,通过白璧德的作品,他认识到《西方的没落》的重要性,“此书关系重大,须译述之,以供国人诵读”[1],尔后就非常关注斯宾格勒的学术动态。后通过朋友从美国购买了英文版本的《西方的没落》。同时又安排张萌麟翻译斯宾格勒的《斯宾格勒之文化论》发表于《国闻周报》和《学衡》上。所以,在20世纪20年代的中国的学术界,斯宾格勒已经有相当的知名度。
谈到西方“文化形态史观”在中国的传播,不能不谈起张君励,而众所周知,张君励对于文化形态史的研究中,研究汤因比对于对斯宾格勒的研究,其实,张也是属于早期传播斯宾格勒思想的最初一批学者之一,早在1921年,张在同留法学生的送别词中就提到斯宾格勒的在欧洲的知名度,希望留法学生在国外尽快的学习到西方新的学术思想,后来这个送别词更名为《学术方法上之管见》,后于1922年1月登载于《改造》[2]。并且于同年,安排德国哲学家杜里舒(Hans Driesch)在华讲学,讲演《历史之意义》谈到斯宾格勒及《西方的没落》,把斯宾格勒归属于追求历史公例的“积累说”一派
中德学术交流由来已久,在一战结束后,宣布结束德国战争状态后,我国大批知识分子留学到德国,斯宾格勒的《西方的没落》出版后在德国学术界引起巨大反响,并且波及整个西方社会,而这些变化同样被中德学术交流中的一些知识分子中得到回应。其中代表是少年中国学会和战国策派等,其中陈铨为40年代引起剧烈争议的“战国策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宗白华,少年中国学会的骨干人员作为五四后第二代留德学生,同第一代留德学生蔡元培,马君武的抗日救亡,亲近革命相比,更是理性的从文化的角度去亲近文学,远离政治。但是采取的文化建国的路线,时刻关注德国学术界的起伏变化,他的留德的时间(1920-1925),恰恰是宗白华对这本书同样非常熟悉,在1921年2月11日《时事新报》副刊《学灯》发表《自德见寄书》报道该书在德国学术界引起轰动,提到当时德国学术界新书频出,但是真正风行一时的两大著作:一部《西方文化的消观》;一部《哲学家的旅行日记》,而《西方文化的消观》就是指《西方的没落》;曾专门为《西方的没落》一书开过专题课。他认为,“斯宾格勒《西方的没落》是一历史的生态书,博大精深,征引繁复”[3],同时指出“斯宾格勒的思想又太被黑暗的悲观所笼罩了,他的一双夜枭的巨眼,只看见这大城市衰败的末运。”[4]。后来,宗白华主编的《学灯》在1938年8月7日和14日分两次连载了斯宾格勒的《人与技术》,并再加编辑后进行推介,可见宗白华对于该书的推崇。
三、历史形态学和战国策派
战国策派,曾经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在学术界引起巨大争议的学术流派,主要是由西南联大的林同济、雷海宗、陈铨等组成。当20世纪30年代中国正逐渐步入建设时期,但是旋而被1937年爆发的一场关系到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抗日战争”。在救亡又一次的压倒启蒙,成为了当前时代的旗帜的情况下,战国策派力图以一种超越的目光去看待二战的形势,把战争当成是民族的竞争,国力的竞争;战国策派宣扬“民族至上,国家至上”的旗帜。明确指出:“本社同人,鉴于国势危殆,非提倡及研讨战国时代之政治无以自存自强……本刊有如一‘交响曲’,以大政治为‘力母题’,抱定非红非白,非左非右,民族至上,国家至上之主旨,向吾国在世界上政治角逐中取得胜利之途迈进。”[5],在昆明创办《战国策》半月刊,1941年底又在重庆的《大公报》上辟出《战国》副刊,他们在这些报刊上系统介绍了“文化形态史观”,鼓吹“战国时代重演”论,时人称之为“战国策派”。
在此之前,雷海宗在清华大学刊物《社会科学》上发表了一系列以文化形态史观为指导思想的论文,1940年由商务印书馆结集出版,名为《中国的文化与中国的兵》。1946年,大东书局出版了林同济、雷海宗的论文集《文化形态史观》。他们的这些言论在思想界引起了争议。战国策派代表人物将历史形态学分析世界格局,林同济惊呼“战国时代的重演”,在他看来,“战”是战国时代的全部,在战国时代,(1)“战为中心”:“社会上一切的一切,都要逐步地向战的影子下取得存在的根据”;(2)“战成全体”:“尽其文化内在条件的可能范围,都一致力求‘人人皆兵,物物成械’”;(3)“战在歼灭”:“战国时代之战”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取胜战少而歼灭战多”,到了最后阶段,两雄决斗,一死一生,而“独霸独尊的世界大帝国告成”,而歼灭战时文化演到最后的必然结果。林同济借用历史形态学的学说,“来使国人建立“战国七雄”时的意识和立场,一方面来重新策定我们内在外在的各种方针,另一方面仔细评量我们二千年来的祖传文化。”[6]
战国策派同时根据斯氏关于文化形态学的观点,将中国历史以文化的演进进行阶段划分:林同济将文化分成封建、列国、大一统国三个阶段。雷海宗则将其分为五个阶段,即封建时代、贵族化时代、帝国主义时代、大一统时代、政治破裂和文化灭亡的末世。比较二人观点,虽然一个分为三段,一个划为五段,而实质上却大同小异:雷的前两个阶段等于林的封建阶段,雷之刘二阶段,相当于林的大一统帝国阶段。他们归纳出每一阶段的政治、经济、宗教等方面的特征,但值得注意的是,对“列国阶段”或谓“帝国主义阶段”的评析,显然是他们的重点所在。雷海宗创造性的将中国历史划分成两周论:以公元385年秦晋的根据历史形态论中的观点;分为纯汉和胡汉之分;同时认为二十世纪是第三周文化的重建的最好时机。
[1]《吴宓日记》第3册.三联书店,1998:316.
[2]《学术方法上之管见》,《改造》第4卷第5号,1922年1月15日.
[3]《宗白华全集》第2卷:187.
[4]《宗白华全集》第2卷:188.
[5]《本刊启事(代发词)》,载于《战国策》第2期,1940年4月15日.
[6]许纪霖,李琼编.《天地之间》——林同济文集.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