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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纸马的艺术人类学解读

2010-08-15曲艳玲

黑龙江史志 2010年17期
关键词:崇拜云南艺术

曲艳玲 王 伟

(保山学院美术系 云南 保山 678000)

著名学者易中天认为,艺术人类学就是运用文化人类学的方法和成果来研究艺术的本质规律的一门科学,它着重研究艺术的发生机制、原始形态和文化生态,实现艺术本质的人类学还原。对云南纸马进行艺术人类学解读,其目的就是要挖掘云南纸马的文化本质,实现云南纸马的艺术还原。

一、云南纸马的起源

云南纸马的渊源最早可以追溯到原始崇拜。原始崇拜的神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与自然现象紧密联系的自然神,如雷神、火神等;第二个阶段是与生产生活密切相关的动植物神,如树神、马神等;第三个阶段是与社会发展阶段相联系的人造神,如财神、行业神等。第一阶段,自然神存于人们的内心深处,其视觉形象仅停留在巫术活动中。第二阶段,动植物神的视觉形象不仅以图腾的形式出现,而且因为图腾崇拜的缘故开始在民俗活动中广泛普及,比如由树神崇拜中的桃神转化形成了悬挂于门上用于驱灾辟邪的桃木或桃板等自然形态的“桃符”,再到桃人或于桃人之上书神荼郁垒数字等人文形态的“桃符”,其后渐渐简单化,改用纸绘画条以代桃像,再后更简单直接用纸书神荼郁垒四字或者书写用以驱邪禳灾的符咒,同时也有由动物神崇拜中马神转化形成的神的骑乘和人神沟通使者的“神马”等,最后演化成既有文字符咒又有众多神佛形象的“纸马”。我们发现“桃符”和“纸马”在民间百姓心目中有着共同的功用,那就是驱邪禳灾。因此,纸马的原初状态应该是有门神特征的“桃符”,而后纸马就进入到泛化为人造神的成熟阶段,大量的纸马视觉形象被创造出来。总的来说,纸马是在原始动植物崇拜的基础之上发展起来的。

二、云南纸马的发展路径

1、云南纸马的中原传入说

云南汉族自汉代始从内地迁人,明代初又一次掀起移民高潮,带来了中原地区的文化。汉族移民也有可能带来中原地区的民俗礼仪,其中当然包括用纸马来祭祖的仪式。白族、彝族民间流传的纸马,即是在这种历史背景下产生的。他们在接受汉族“纸马”的基础上,结合本地原有的原始宗教观念上的民族神、地方鬼神,最终创造出具有自己民族特色的纸马。而云南各地的汉族纸马却几乎原封不动地继承了具有传统信仰内容的中原纸马。(1)

如果我们把云南纸马中的具有代表性的部分与明代金陵版画作比较的话,就能进一步证实云南纸马受到明代版画影响的观点,而且能够看出其中的传承关系:云南纸马的艺术形态还停留在明代的木刻技法水平的阶段,仍然只印墨线,赋色则要人工完成,还未发展至明代后期的套版套色印制版画的技法水平。清朝继续加强对云南各民族地区的统治,促进了云南各民族地区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和国家的统一,也加速了云南汉族与当地土著文化的交流融合。

正是基于以上移民历史以及云南与中原文化的相似性原因,云南纸马由中原汉族地区传入这一说法已经基本上成为定论。

2、云南纸马的本土发生说

通观云南的文化发展史,我们可以发现,云南具有产生纸马的文化土壤。云南本土的原始人类创造了源远流长的原始文化,也创造了各种原始宗教。这些原始宗教大多是多神崇拜,且盛行鬼神祭祀,成为与日常生活紧密相连的民俗。这种多神崇拜和祭祀民俗的确立奠定了云南纸马产生的社会文化心理基础。另外,佛教通过蜀身毒道,从北面、西面和南面三条途径深入云南腹地,不仅大规模地传播了佛教文化,而且还将中原内地的造纸印刷术也传播到云南,为云南纸马的产生奠定了物质基础。特别是在南诏、大理国时期,云南的佛教和原始宗教相互交融,佛教的传播方式极大地融合到原始宗教的鬼神祭祀之中,这也就强化了多神崇拜与造纸印刷术的有机结合,最终为云南纸马的产生提供了历史的契机。因此,云南纸马的产生可能存在两条途径,一条就是从中原传入,一条就是由云南本地土著民族创造。

云南纸马产生于本土,还因其在艺术风格上具有不同于中原纸马的本土特征。首先在于称谓和宗教蕴含上的不同:内地汉文化的纸马皆为“神佛骑乘之用”的交通工具。云南纸马却是来往于人神之间的使者。请神驱邪、镇妖降魔、招魂送灵、祈祷平安等一切祈福禳灾的活动,巫师全凭这匹神马把祈祷者的请求或心愿迅速准确地传送给神灵。其次是祭祀使用上的不同:在使用纸马祭祀时,云南纸马通常都是多重纸马搭配成组成套,少则四五张,多则十几张,绝少使用单张祭祀的现象。

我国北部、中原以及南部和东南大部分地区的纸马在传承传统中国画用线方面都很突出,注重线的起收顿挫,线条流畅严谨;人物造型写实,工细,严肃。西南、西部等地区以及河北内丘的纸马较多古拙,浑厚,造型上逸笔草草,不求形似,多意趣。云南纸马较之河北内丘、甘肃纸马虽同样古拙,造型上却更为随意自由。全国各地纸马除了线板刷印以外,多有套色版印或手绘、捺印不同色彩,惟有云南以及甘肃和内丘纸马都是单纯的黑白木刻,颇有神秘幽谷的气息。在现实使用中,全国各地的纸马除云南还在民间盛行外,其他各地几乎全部绝迹。

综上所述,云南纸马的产生可能存在两条途径,一条就是从中原传入,一条就是由云南本地土著民族创造。

三、云南纸马的文化解读

1、云南纸马的文化主题:求生、趋利和避害

求生主题:求生是对生命的渴求,和祈望子孙满堂、延年益寿联系在一起,求生主题可以具体划分为婚嫁、生养、延寿三个部分:主要有“喜神”、“红鸾天喜”、“和合如意”、“吉日安辰”、“周公先生、桃花夫人”、“床公床母”、“安床大吉昌”、“子孙娘娘”,“送生娘娘”、“九胎圣母”、“本命延年寿星君”、“寿星”、“彭祖”、“西王母”、“麻姑献寿”等等。

趋利主题:以追求日常生产、生活基本需要的功力倾向为主,稍后还有一些带有功名利禄的功利倾向。主要有“天官赐 福 ”、“ 招 财 童 子 ”、“ 招 宝 财 神 ”、“ 增 福 财 神 ”、“ 五 路 财神”、“加官进爵”、“五福大神”、“招财童子”、“招财进宝”、“家财万贯”等等。

避害主题:这一类主题显示着云南民间老百姓对理想的生存、生活环境的功利要求,人们渴求和平、亲睦、顺利、健康,憎恨争战、疾疫、灾荒、兽害。显示这种功利倾向的主题在云南纸马艺术中非常常见。根据云南纸马的地域特色,避害主题具体可分为儒释道、神灵鬼魂和生产生活三个部分:有“提笔先师”、“观音”、“地藏王”、“药王菩萨”、“盘龙祖师”、“韦驮天将”、“古佛龙华胜会”、“青龙白虎”、“送魂使者”、“起魂纸马”、“叫魂娘娘”、“血神之神”、“哭神”、“解冤结 ”、“ 小 人 子 ”、“ 农 牧 狩 神 ”、“ 圈 神 ”、“ 粪 神 ”、“ 张 鲁 二班”、“三木天王”、“桥路二神”等等。

2、云南纸马的文化内涵

云南纸马艺术紧密关联着民间风俗活动。在老百姓的心目当中,纸马联系着一个神圣的世界,具有神秘力量和特殊功效,人们确信通过一种固定化和形式化的过程就可以使人和神的世界进行沟通,使神知晓人的意愿。云南纸马伴随原始宗教的鬼神崇拜诞生,因而其形象大多反映为原始宗教初期的鬼神。通过对这些鬼神的塑造,云南纸马将原始宗教的信仰观念渗透到自己的艺术底层,进而实现在民俗祭祀活动中祈愿情感的心理表达。鬼神崇拜是云南纸马的重要文化内涵之一。云南纸马通过粗疏简帅的鬼神形象,将民间老百姓的积极性需要观念表达出来,而且它还能恰如其分地表现民间老百姓的“唯我”与“尽情”。这是民间艺术的一种较高的艺术境界,同时,这也使需要观念成为云南纸马这种民间造型艺术的重要文化内涵。

鬼神崇拜与现实需要的结合实际上就是民间的天人合一观念的一种独特体现。云南纸马艺术可说是这种鬼神崇拜与现实需要汇合交融的产物。由于审美精神在交互变通格局中生发,各种“鬼神”纸马成了从现实性通往可能性的桥梁,成了渡向幸福彼岸的万能之舟;百姓的“意愿”成了从现实的存在趋向理想未来的精神动力,成了普渡之舟承载的人生欢乐。世界和人生的意义也在交互变通的格局中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在人们心目中,一切不可能的东西仿佛都成为可能,所有现实遭遇和人生苦难仿佛不复存在。在这种意义上说,鬼神崇拜与现实需要的结合在云南民间百姓生活中的作用,主要表现在它为人们意念性地处理自己与世界的关系提供了一个能动、自由和富有创造性的思维框架,提供了一个激荡、生发想象力的心理场。进而,它必然唤起强烈的造型动机和创造冲动——意在追求心理意象的物质形态化的表现——云南民间纸马艺术适然而生。(2)

总之,我们认为,云南纸马艺术在文化内涵的深层规定性上体现为一种鬼神崇拜与现实需要相统一的天人合一观,或者说是求生、驱利、避害的最终统一性。正是因为综合融汇了由崇拜观念和需要观念构成的天人合一观念,云南纸马艺术才拥有了推动民间百姓超越现实、追求积极人生、走向自由理想境界的观念力量,才能生发出民间艺术创造的鲜明个性来。

四、云南纸马的地域文化特征

从整体上看,源于汉族纸马的云南纸马艺术在色彩和造型观念上大多还保留着古代汉族民间纸马的审美思想。同时,也融合了少数民族在色彩、造型及精神文化上的审美意识,形成了独具特色的“云南纸马”。

整体风格:与其他地区的纸马相比,云南纸马艺术作品同样具有题材广泛、内容生动有趣、具有很强的地方风土人文气息的特点,同样都是为了寓寄当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所不同的主要是画面内容的表现风格,云南纸马的风格充满原始神秘色彩,色彩单纯,造型古朴。

云南纸马主要用于祭祀,很少用于张贴,所以决定了它还是停留在单色版画上。只有专注于祭祀时,汤阴、内丘、无锡焚烧的纸马才和云南纸马相同,而用于张贴的纸马还是以多色套色版画为主。云南经济、文化相对落后,人们的审美水平和文化意识也相对低,所以,民间百姓才把纸马偏重于祈祷的用途,而忽视其装饰的作用。

艺术造型:云南纸马艺术的艺术造型具有鲜明的地方民族特色,它在绘制技法、用线、色彩、图案等方面都与其他地区的纸马有着一定的差异。

云南地处偏远,受传统习惯的影响较小,没有深厚的文化积淀,纸马的制作更多的是凭个人的自由发挥。云南纸马木刻版画的刻制手法以阳文凸线为主,偶有大面积的块面形态结合线条。云南纸马的雕刻艺人多半文化水平很低,甚至目不识丁,在制作过程中根本不去考虑什么传统审美或线条艺术,只凭着自身对造型的理解和想象,在木版上粗略勾画草稿,就凭手中的一把平口刀放手刻去。一刀下去就是刻出草稿的界限也不在乎。正是因为不注意审美艺术的规制,所以他们最终刻制出的版画却充满了强烈的刀味与木味。从这个角度来说,云南纸马艺术可以称为“创作木刻”。(3)

云南纸马还保持了纸马的原初状态,即黑白木刻版画形式。制作纸马时,只将纸马的神祗轮廓以印线印于单色纸上即完成,对画面的神祗图像不再加以绘画装饰,它是最早的版画方式之一。云南纸马不像其它地区的纸马画面那样包含多种色彩,画面色彩很少有超过三种颜色的,即使加上彩纸的颜色,一般也只有两种颜色,只有特殊拼贴的纸马才是三个颜色。画面与设色简洁淳朴,有的画面由于纸质等原因,色彩较其他地区的纸马也显得沉着古朴一些。汤阴、内丘、无锡等地纸马画面色彩则要绚丽一些。

云南纸马是单色底印单色图形轮廓线,看起来比其它地区的纸马更能突出其线的浓郁自然风味,线与图像之间简单粗放、自然、随意、不受限制自由发挥一气呵成。当然,云南纸马艺术的这种创作风格主要是受到了当地民间文化的影响,大多与当地少数民族的直率、刚劲的民族个性有着一定的联系。云南纸马艺术的地域文化特色可能就是它的美的形式更富于原始性、古朴性、单纯性、神秘性和民族性,这也就是云南纸马艺术值得研究和借鉴的现实意义之所在。

民间文化是云南纸马艺术生存发展的生态基础。对云南纸马艺术来说,民间文化生态系统的整体协调可以为纸马艺术的创造和发展提供优良的生存环境和传承基因。云南纸马至今依然流行这样一个事实也充分证明了民间文化生态系统的全面协调为民间艺术的创造和传承提供了优良的土壤。因此,正确认识云南纸马艺术的发生、发展、变化规律及其文化主题与内涵,认识纸马艺术创造的文化生态,就会有效的促进云南纸马艺术的传承和保护。

注释:

(1)杨松海:《云南纸马的源流及其民俗寓意》,载《文化遗产》,2009﹙4﹚。

(1)吕品田:《中国民间美术观念》,96、97页,湖南美术出版社,2007。

(1)张晓芳:《云南纸马艺术风格挖掘与表现应用研究》,第35-38页,西南交通大学硕士研究生学位论文。

[1]吕品田.中国民间美术观念[M].湖南:湖南美术出版社,2007年。

[2]杨松海.云南纸马的源流及其民俗寓意[J].文化遗产.2009﹙4﹚。

[3]张晓芳.云南纸马艺术风格挖掘与表现应用研究[M].西南交通大学硕士研究生学位论文。

[4]曹唤荣.黄土地生长的艺术[J].中国民间工艺,第七、八期合刊。

[5]王树村.中国民间画诀[M].上海: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8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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