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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诃夫:绝症的情绪表露

2010-08-15余凤高

名作欣赏 2010年4期
关键词:尼古拉契诃夫肺结核

/余凤高

作 者:余凤高,浙江省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

1898年,父亲去世后,安东·契诃夫(1860—1904)卖掉原来的房子,在黑海克里米亚半岛的景点雅尔塔郊外购置了一块地,建起一座小别墅。第二年,让他的妈妈和妹妹也搬到那里去住。他在这里种了灌木、果树和花草,养了几条狗和几只鹤,来点缀园景,美化生活,还接受列夫·托尔斯泰、马克西姆·高尔基等友人的来访,他与这两位大作家在一起的两幅最广为人知的照片,都是1900年在这里拍摄的。但是他并不快乐。从契诃夫去世的1904年开始写,停顿十年后才写成的回忆契诃夫的文章中,高尔基真切地描述了契诃夫的形象和个性,写到他的善良和谦逊;但从他的脸上、他的眼角,高尔基窥见的总是他心灵的忧郁。在这篇一万字左右的回忆文章中,高尔基八次提到他“忧戚”、“阴郁”、“忧郁”、“沮丧”、“抑郁”这一类的情态。高尔基甚至感到契诃夫这种情绪已经渗透进他的作品中,使读他的小说时,“仿佛(处)在一个抑郁的晚秋的日子里”①的感觉。

契诃夫一生都是这样一副脸容,这样一种情绪吗?不是的,原先,契诃夫完全不是这样“沮丧”、“忧郁”的。

契诃夫年幼时,虽然终日被逼在父亲的小杂货铺里干活,使他觉得“我的童年没有童年”,但进了中学之后,一摆脱原来的生活,他的自由天性就显示出来了。据他的弟弟米哈伊尔回忆,他养起了一群鸽子和两只黑狗;他既爱和兄弟们躺在草地上,悠悠然眯起一只眼睛仰望天空,也欢喜和他们一起出去捕鱼,或者去海滨游泳。有一次,还是中学生的契诃夫见到一位大约十五岁的姑娘时,“被迷住了,以致他立刻上去搂住她,并且开始吻她”。平时也总是会听到契诃夫的“欢笑”和“无穷无尽的俏皮话”②……

小说家符拉基米尔·柯罗连科(1853—1921)在回忆中也说到年轻的契诃夫最初留给他的这种欢快的印象:“是一个深知生活的乐趣的人,仿佛从他的眼中流露出无穷的机智和真诚的快乐。”③

契诃夫的这种快活情绪也表现在他初期的创作中。

不但米哈伊尔说到契诃夫那段时间在《花絮》和《彼得堡报》上发表了一些“最快活、最有风趣的作品”,传记作家和研究者也一致同意这位初出茅庐的作家用“安托沙·契洪捷”的笔名发表在《花絮》《蜻蜓》《闹钟》《消闲》等刊物上的都是些快活、风趣、幽默的戏谑性小故事。前苏联文学史家华西里·叶尔米洛夫在他写的《契诃夫传》中就说,契诃夫在那段时期写的都是“笑谈、滑稽杂记、诙谐诗文”等“小零件”④。就是看契诃夫当时写的信中的话:“你要不要买我的短篇小说?……我的小说比海水浴场里的小鱼还多”;“轻松喜剧的题材在我的头脑里太多了,它们一个劲儿要往外钻,就像巴库地下的石油一样。”⑤也都是那么的风趣。

但是后来就不同了。

在柯罗连科的印象中,契诃夫的情绪变化可分三个阶段:在“真诚的快乐”之后的第二个阶段里,他说,契诃夫这个“不久前带着欢乐和玩笑对待生活的无忧无虑、愉快而机智的人,在凝视生活深处的时候,突然觉察自己是个悲观主义者”;到了第三个阶段,“忧郁的烟雾出现了”,给人一种“笼罩着忧郁的感觉”。柯罗连科感到奇怪:“这就是那个契诃夫吗?他那坚定的平静的快乐消失到哪里去了?面容消瘦了,变得像是更严厉了,只是眼睛还不时闪射着爱抚一切的闪光,但其中也时常隐现着凝结的忧郁表情。”⑥

是什么使契诃夫出现这样的变化?哥哥、画家尼古拉和他母亲的去世,无疑影响到他的情绪,但主要的还应该有什么内在的原因。是的,那就是他自己的肺结核病。

最早是1884年12月7日,契诃夫出现疑似肺结核的症状。这天,他先是一阵干咳,并觉得嘴里有一股异味;接着就吐出一口鲜血。此前,契诃夫的健康状况一直都很好,只有1876年,他和他弟弟米哈伊尔一个假日在郊外一家犹太人的路边酒店过了一夜,又在河里洗了个澡,做了一次芥末泥敷,回家后就好像患了重病。但经当地塔干罗格文法学校的医生诊治后,很快就恢复了康复。

只是近年来,他实在是过于劳累了,他既要作为医生为病人治病,同时还要给报刊写稿,有统计材料说,从1880年到1884年间,契诃夫以不同的笔名在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的各种幽默刊物上发表了三百多篇文章——他完全被累垮了。于是,继可能是肺结核前潮的1883年12月的发热之后,1884年的这次咯血是真正的大病开始了。

但是他对朋友说:“我得的不是肺病”,甚至三天里,咯血一直没有停止,已经使他“无法写作”了,他仍然说自己“总的情况尚好”,大概只是“某一血管破裂所致”,“咯血的原因,更大的可能性是咽喉而不是肺部出了毛病”。在几个星期后便继续工作。

1890年4月独自动身前往遥远的萨哈林岛(Sakhalin Island)的社会考察,显示契诃夫为深入了解社会的可贵努力,也有助于他此后创作思想的提高。但付出的健康代价也是极大的。作家承认:“去萨哈林岛和回来时我都觉得很好,但现在我回家后,鬼知道我是怎么回事。我老是轻微头痛,总觉得没有精神,容易疲劳,最讨厌的还是心跳过速。”1891年,他又有一阵讨厌的咳嗽,11月还有一次严重的“感冒”,这应该看做是他对痨病恶化的婉转说法。到了1893年1月,他又病了。第二年冬,他的健康更加恶化了。他在温暖的克里米亚待了一段时间,1894年秋接受朋友的建议旅行意大利、尼斯,还去了巴黎。但是咳嗽仍是继续不断,1895年9月又咯血了,量也多了。1897年3月在莫斯科寓所又严重咯血。随后,被送进医院治疗。他对朋友开玩笑说,自己是在“第16病室”,比他1892年写的闻名全俄罗斯的小说《第六病室》高出十个数字。每个人都认为他马上就会死。但是到7月,他回到彼得堡,看起来又好多了。1897—1898年冬他都是在法国西南和东南濒海的比亚里茨(Biarritz)和尼斯过的,到春天4月里回到俄罗斯。1900年1月,莫斯科一名专家检查了契诃夫的身体,说他的右肺还比较好,左肺却糟透了,怀疑还有肺炎的症状。1900年复活节,契诃夫在雅尔塔,又严重出血;显得苍白而憔悴。

研究契诃夫的专家曾对这位作家的照片进行过深入细致的研究之后认为,1879年至1883年之间二十岁前后的契诃夫是一个漂亮的、朝气蓬勃的青年人。1888年,他的脸容明显消瘦,眼窝有些微大,呈现出初期肺结核病的体症。此后大部分的照片无疑都经过整修,但仍然分辨得出契诃夫如何从1879和1883年英俊强健的青年到1888及此后眼窝上的脂肪消耗殆尽的痨病病人的病容。另外,俄国画家奥西普·勃拉兹(1873—1936)应艺术品收藏家帕维尔·特列嘉科夫之邀,于1898年在尼斯,花两个星期为契诃夫所作的正面肖像画,比任何照片都真实地反映出了契诃夫的健康状况。但正因为太真实了,以致不能为一向否定自己病况的作家所认可。他批评说,“别人都说我的领带和我本人都画得很像,但我的表情却让人觉得我嗅过了辣菜根似的”;他甚至抱怨:“如果我这个人变得悲观失望,或写出一些感伤的小说,这都归咎于我的这幅肖像画。”

度过1900年复活节后,契诃夫于1901年5月25日与艺术剧院的女演员奥尔迦·克尼佩尔结婚。奥尔迦出于爱情的盲目,始终没有认识到契诃夫疾病的可怕,直到1904年的5月,契诃夫的肺结核已经发展到了最后阶段,用米哈伊尔的话说,“每个见到他的人都悄悄在想,他已离死不远了……”6月3日,她才陪同垂死的丈夫前往德国黑森林的温泉镇巴登维勒(Badenw eiler)治疗,已经无法疗救的作家于7月15日在这里病逝。

如果认为契诃夫不承认自己病情的严重性,是讳疾忌医,是说不通的。曾在莫斯科大学医学院受过专业医学教育并有医生执照的契诃夫,不会不知道自己真实的健康状况,也不会不懂得他的肺结核家族史及其传染性。契诃夫的哥哥尼古拉1889年3月发作急性肺结核,不到三个月就死了;与他们一起生活的姨妈费奥多西娅也是肺结核患者,在尼古拉死后两年也死了;叔叔也死于同一疾病。唯一合理的解释只能是亨利·特罗亚(Henri Troyat,1911—2007)在《契诃夫传》中说的:“契诃夫的习惯是对自己的心灵活动严格保密,或者以开玩笑的方式谈及一些。”⑦契诃夫对一切个人的隐私,包括自己的健康状况,都爱以幽默诙谐的语言来加以掩饰。对勃拉兹的画的指责,可以说是典型的因果倒置的玩笑。事实是他自己因患绝症而产生的“悲观失望”心理外射到他的脸容和情绪上,并影响他写出“感伤的小说”,敏锐的艺术家只是捕捉到他这脸容和情绪,并真实地再现在画布上,而不是画家凭空幻想和虚构出他的这种脸容和情绪,从而使他“变得悲观失望,或写出一些感伤的小说”。

但玩笑归玩笑,掩饰真情只能欺骗他人,欺骗不了自己。实际上,可以相信,作为医生的契诃夫对自己病情是了解的。而这疾病不但明显地影响到他的情绪,也有意无意地表现在他的创作中。

从写于1886年契诃夫肺结核出现初期症状时的小说《教师》(汝龙译)已经可以看出他的情绪表露了。工厂学校教师费多尔·绥索耶夫实际上已经病得很重了:他非常虚弱,饮食无味,不断咳嗽,“咳得浑身颤抖,帽子从头上掉下来,手杖从手里摔下地”;稍稍动一动,他就累坏了,不得不躺一会儿;多讲几句话,便不断喘气,甚至大汗淋漓。另外,“他的情绪极其恶劣”,一点小事,几句不中听的话都会使他感到“不痛快”,异常的烦恼。分明是肺结核的症状。但是像契诃夫一样,他不承认自己有病,更不承认自己患的是当时无法治愈的肺结核病:“今天我跟昨天一样好”;“今天我的脸色就比昨天好得多。我害的是贫血和胃炎,我咳嗽是胃里的毛病”……这名教师好像就是契诃夫本人。

两年后,随着自己疾病的加重,契诃夫笔下的病人的病也加重了。

契诃夫的四幕剧《伊凡诺夫》(1887—1888年)刻画了三种性格类型的人物:生活在高压政治下终日悲观忧郁的伊凡诺夫,一心要以爱的力量来挽救这个忧郁之人的少女萨沙,和正直却有些偏执的医生里沃夫。

特罗亚认为契诃夫塑造伊凡诺夫这个人物形象是受到他的两个哥哥——酒精瘾者亚历山大和死于肺结核的尼古拉的启示,同时,“他也把自己的某些特征写了进去”,这位传记作家特别指出,“不应忘记,他是在自己心情忧郁期间写出此剧的。剧中主人公的某些言论正是他痛苦心境的写照。”⑧

的确,写《伊凡诺夫》的时候正是契诃夫肺结核病从初期转向严重的时候。1888年10月,作家在写给一位朋友的信中说:“每年的冬天、秋天和春天,以及每一个潮湿的夏日,我都在咳嗽。可是只有在我看到血的时候,我才感到惊恐,嘴里吐出来的血里有一种凶气,就像晚霞一样……”这使他内心“被一种恐怖压住”,如他自己后来在1889年6月26日的一封信中说的,“没有一分钟能够摆脱灾难将临的感觉”。这种状态无疑使契诃夫心情变得忧郁和伤感。

看《伊凡诺夫》(焦菊隐译),同名主人公上场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心里烦成这样……”此后表达的也都是“我心里烦闷”,“我郁闷得难堪”,“我的身体和灵魂都是疲倦的”,“我无论到哪儿,都带去我的烦闷、忧郁和对自己的不满”。别人对他的印象也是“衰老而颓唐”(地方自治会主席列别捷夫),“伤感、忧郁、消沉。神经衰弱。垂头丧气……”(他的产业管理人鲍尔金),“现在他是烦闷的、忧郁的,……可是往日啊,他是多么迷人呀!”(妻子安娜)。他对什么都感到“讨厌”,甚至迷人少女的爱情。萨沙爱他,一心要用她的爱“把你的苦恼治好”。但是他执意要“按照我的打算去做”,最终用自己的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是忧郁症患者最常用的手法。

契诃夫当然没有像伊凡诺夫那样把手枪对准自己的脑袋,但是前苏联文学理论家安德烈·屠尔科夫指出,契诃夫的朋友,他的出版商阿列克赛·苏沃林却觉得,“伊凡诺夫(在剧中)说的话……‘好像就是契诃夫想说的’”⑨。可见,契诃夫把自己隐藏在心底里不愿明白说出的忧郁情绪,通过剧作中人物之口,在幻想的表述中,使自己的情绪获得宣泄。

像《伊凡诺夫》一样,那篇被译为《没意思的故事》的小说更直接地表露了契诃夫患了绝症后的这种情绪。

的确,不难看出,1889年的《没意思的故事·摘自一个老人的札记》(汝龙译)也带有作家的自传性质。

从表层来说,主人公尼古拉·斯捷潘诺维奇,不但与获过“普希金奖”的契诃夫一样,是一个“勋章获得者”、著名的可敬的教授;与契诃夫一样,“胸脯凹进去,背部狭窄”,一副肺结核的病体;也与契诃夫和受欺凌的莉丽亚·米济诺娃(的关系一样,和卡嘉保持友情,还与契诃夫一样,终日生活在“控制不住的动物性的恐怖”之中。更深层的是他和契诃夫一样,终日都处在患上绝症后的忧郁和闷闷不乐的情绪中。

尼古拉·斯捷潘诺维奇原来对生活满怀欢乐,但是自从患上“一种医不好的”病之后,一切都变了。本来,无论什么游戏、玩乐、消遣,尼古拉·斯捷潘诺维奇觉得都不及讲课能给他带来那么多的快乐;如今,课堂上的这种快乐,还有原来和家人一起用餐时的欢畅,与上门来的朋友交谈时的愉悦,都不再出现了。

是契诃夫患的无法治愈的肺结核吗?从“胸脯凹进去,背部狭窄”的形体,且“越来越瘦”、“体重天天减轻”,和经常失眠,总是觉得疲乏,并对无论什么大事小事都感到厌烦,很像这种消耗性疾病。

契诃夫医生不会不懂得,在1943年特效药链霉素出现之前,患上肺结核之后,等待病人的只有死亡。患了肺结核后,契诃夫可以欺骗别人,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他欺骗不了自己,内心的恐惧无疑时刻都在他的心中泛起,“被一种恐怖压住”,“没有一分钟能够摆脱灾难将临的感觉”。所以叶尔米洛夫说,由于契诃夫见到了他哥哥临死前的情况,“可能也由于他时常想到自己的病体”,因此心中就“有一种还没有清楚意识到的、然而经常不断的担心……一想到自己有病,他就感到沉闷”。

叶尔米洛夫说“可能”,说得有点保守,实际上医生契诃夫怕是明确意识到的。在《没意思的故事》里,契诃夫就要通过尼古拉·斯捷潘诺维奇之口,诉说他自己一直压制在心里的那种面临疾病和死亡的恐惧和随之而来的忧郁情绪。尼古拉·斯捷潘诺维奇半夜里都会忽然醒来跳下床,“觉着现在马上就要死了……我的灵魂给一种恐怖压住,好像我忽然看见一大片不吉利的火光似的”。他时刻想的就是自己“被命运判处了死刑”,只有“满腔的痛恨、轻蔑、怨气、愤慨、害怕”,对一切都产生了不可抑制的厌恶。无论到了哪里,他心里始终都感到有一种“控制不住的动物性的恐怖”:讲课时,他想到的是自己“目前所应当关心的似乎主要是坟墓里的黑暗问题”,这个讲堂“不出半年就要由另一个人来占据”了;每次吃饭,他都觉得“比在冬天还要无聊”;傍晚回家的路上,他心里也总是想着“死亡不久就要把我带走了”;去郊外穿过田野、经过墓园时,想的也是“我不久就要躺在那墓园里”;深夜里醒来,看窗外虽然“天空只有一个安静的、很亮的明月,墓园一片云。四下里全是寂静,没有一片树叶动一动。我觉得样样东西都在瞧我,想听我怎样死掉……”,而躺回床上、闭上眼睛之后,甚至感到“仿佛死亡果然从背后偷偷掩来了”…… 总之,尼古拉·斯捷潘诺维奇时刻都是面临死亡的这种抑郁的心态。总之,如叶尔米洛夫说的:“小说主人公不久必定要死亡的预感,浸透在《沉闷的故事》通篇的情调里。”

不要以为这句引文把小说的题目引错了。

读这篇小说时,除了作品的整个气氛使人感到沉闷和忧郁,主人公尼古拉·斯捷潘诺维奇的自白中就老是出现“无聊”、“淡漠”、“烦恼”、“烦躁”、“烦闷”、“抱怨”、“生闷气”和“心头沉重,郁闷”,甚至“许许多多数也数不尽的烦恼”等词语,也表明了小说的这一基调。其实,契诃夫不但在通篇的描写上注意这方面的把握,连小说的题目显然也是经过斟酌的,题目中的关键词本来就是“沉闷”、“寂寞”的意思,也可以作“忧郁”、“郁闷”解,所以张守慎将它译为“沉闷”是准确的,也符合小说的基调和作家的意愿,不知翻译大师汝龙为什么要把它译为这个令人觉得不知什么意思的“没意思”。

① 高尔基:《安东·契诃夫》(巴金译),《回忆录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版,第164页。

②⑥ 米·巴·契诃夫:《假期里的安东·契诃夫》,(张守慎译),《回忆契诃夫》,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年版,第65、96页。

③ 柯罗连科:《安东·巴甫洛维奇·契诃夫》(王之译),《回忆契诃夫》,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年版,第89页。

⑤⑨ 安·屠尔科夫:《安·巴·契诃夫和他的时代》(朱逸森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11、100页。

⑦⑧ 亨利·特洛亚:《契诃夫传》(侯贵信等译),世界知识出版社,1992年版,第54、82页。

⑩ 列夫·舍斯托夫:《创作源自虚无》(方珊译),《思辨与启示》,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10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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