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徐坤小说空间叙事的性别意义
2010-08-15王金茹吉林师范大学东北文化研究中心学报编辑部吉林四平136000
□王金茹(吉林师范大学东北文化研究中心、学报编辑部,吉林 四平 136000)
论徐坤小说空间叙事的性别意义
□王金茹(吉林师范大学东北文化研究中心、学报编辑部,吉林 四平 136000)
空间叙事女性主义立场女性主义叙事原型
通过深入分析徐坤有代表性的文本,认为其小说中的时间与空间的运用不仅实现了审美功能与叙事功能,而且对文本内涵的表达和作者写作意图的体现起到了无可替代的作用。
关于徐坤小说的时空观念及小说的叙事时间与叙事空间的运用技巧,一直还没有人进行探讨,这是徐坤小说研究的一个空白。通过深入分析徐坤有代表性的文本,认为其小说中的时间与空间的运用不仅实现了审美功能与叙事功能,而且对本文内涵的表达和作者写作意图的体现起到了无可替代的作用。确切说徐坤的小说创作,总体上体现出的是一种入世的积极的且与时代、历史、民族以及意识形态紧密相连的特点,她的小说中的“时间”多是当下的,是使读者能够产生感同身受情境的一种时空叙事。具体说来主要有以下特征。
小说是时间艺术“,时间是小说的一个主要组成部分。我认为时间同故事和人物具有同等重要的价值。凡是我能想到的真正懂得、或者本能地懂得小说技巧的作家,很少有人不对时间因素加以戏剧性地利用的。”①小说要通过空间的地点变换展现时间的进程。但由于徐坤小说选择的是厨房、车厢、船、客厅、卧室等这样的空间背景,在这些相对封闭的空间中如何体现时间的流动呢?关注人物的心理活动变化,以心理活动来推动时间的进程,便成为徐坤小说时间叙事的独特之处。
时间与空间从来都是哲学范畴的两个主要维度,时空的变化是相互联系辩证统一的,空间的静止必然导致时间的停滞。因为“人是一种历史性的存在。人存在于历史中,首先是指人存在于历史的时间延续中,存在于过去——现在——未来的时间传递中。过去对于现在的意义总是通过渗透在日常生活及其各种话语实践中的传统而不断呈现着……没有人能够摆脱历史的语境而选择一种没有历史延续性的生活。”②这里的时间概念,已不是外在于主体生命的物理时间、时钟时间,而是主体范畴的时间,是主体对于时间的直觉经验。那么对于徐坤笔下的人物来说,那短短的一顿晚餐的时间,便汇聚了女人枝子(《厨房》)一生的波折。从枝子走进厨房为男人松泽准备生日晚餐开始,直至拎着一袋情感的垃圾离开松泽的家,在空间上,不具备情节转换意义,但在时间上却产生了波澜迭起的情节变化,这主要通过女人枝子的心理活动来完成的。“此时她只是很想回到厨房。回到一个与人共享的厨房。她是曾经有过婚姻生活,曾经爱和被爱过的人,比较明了单身和已婚的截然不同。一个人的家不能算家,一个人的厨房也不能叫做厨房。爱上一个人,组成一个家,共同拥有一个厨房,这就是她目前的心愿。她愿意一天无数次地悠闲地呆在自家的厨房里头,摸摸这,碰碰那,无所事事,随意将厨房里的小摆设碰得叮当乱响。她还愿意将做一顿饭的时间无限地延长,每天要去菜市场挑选最新鲜的蔬菜,回来再将它们的每一片叶子和茎杆儿都认真地择洗。做每一顿饭之前她都要参照书上的说法,不厌其烦地考虑如何将饭菜营养搭配。慢慢料理这些的时候,她的心情定会像水一样沉稳,绝不会再以为这是在耗费生命和时间。纤纤素手被洗菜水浸泡得指尖红肿、关节粗大,她也不会再牢骚埋怨。她希望她的心情就那样像水一样,温吞,空泛,温吞、空泛地在厨房里消磨时光,什么外面争斗的事情都不去想。她愿意看见有一两个食客,当然是丈夫和孩子吃着她亲手烧的好菜,连好吃都顾不上说,只顾低头吃得满嘴流油,脑满肠肥。”时间在这里停滞了,女主人公枝子的心理在一瞬时飞扬起无尽的思绪,有对自己前半生的总结,有对自己现状的不满,还有对未来的期望与设想。在这小小的空间中,女人的心境却丝毫未受到影响,她想得那么多,那么远,那么细,连饭桌上一个个小小的细节她都想到了,这是人物心理变化的关键点,正因为有如此细致入微的描写与揭示,才有后来希望落空后的心理与之形成强烈对照,作家如此安排时间与人物心理的叙事策略,无非是要突出女人回家的艰难,走出去难,回来更难,这正是当下职业女性不得不面对的一个现实。女强人枝子曾为了事业抛家弃子,但在功成名就之日却重新燃起回家(再次走入婚姻)的热望,小说正是在这一背景下展开情节的,枝子处心积虑想通过厨房语言打动自己心仪的男子松泽的心,她在厨房中的“表演”正是她精心准备的晚餐的一部分,她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步步为营,先以食,后以性,试图俘获男人松泽,但面对枝子百转千回的委婉表达,男人松泽就是不上钩,最后连逢场作戏都难做到,女人枝子的溃败一览无遗,枝子从满心热望到努力争取,再到孤注一掷(打破自己的女性道德底线,主动投怀送抱),最后沮丧、羞愧、伤心、绝望而归。小说从女人枝子的心理时间上展示了女性在男性面前的被动与从属地位。枝子的经历可以归结为“无处回归的陷落”,这也正是现代社会职业女性尴尬的生存图景。枝子这一形象的塑造,是徐坤女性主义写作获得的一次极大成功,不仅具有丰富的文化意义,而且具有文学史意义。
徐坤很善于运用人物的心理时间来展开情节,从某种意义说,她的小说的叙事时间与人物的心理时间是重合叠印的。而描绘内心生活的主要问题,本质上是个时间尺度的问题。个人每天的经验是由思想、感情和感觉的不断流动组成的。因此,通过叙事时间与人物心理时间之间的重合叠印所形成的叙述时间速度,最大限度地保留人物“内心的真实”,无疑会给读者带来新鲜的阅读感受,进而更加深入地领会到作者的创作意图。
柏格森把时间分为两类,一类是真正的时间,即生命时间;另一类是科学的时间,即度量时间。他认为前者是纯粹绵延的,后者则是空间化的:“对于时间确有两种可能的概念,一种是纯粹绵延的,没有杂物在内,一种偷偷引入了空间的观念。”③他还说:“把绵延放入空间其实是自相矛盾的一件事,其实就是把陆续出现放在同时发生之内。”但在小说中这样的行为不可避免。诚如兹维坦·托多罗夫指出的:“从某种意义上说,叙事的时间是一种线性时间,而故事发生的时间是立体的。在故事中,几个事件可以同时发生,但是话语则必须把它们一件一件地叙述出来;一个复杂的形象就被投射到一条直线上。”④徐坤小说也明显地对故事时间作了必要加工,使封闭、狭小空间中的男女关系更具立体感。在严格遵循时间顺序叙事之外,小说又采用了多种叙事方法,《春天二十二个夜晚》与《爱你两周半》中,“二十二个夜晚”与“两周半”是纯物理时间,是叙事时间,而发生在这“二十二个夜晚”与“两周半”这两段时间内的故事时间却远远超出了这两个时间段,《二十二个夜晚》中不仅叙说了女主人公毛榛在那个春天里所经历的一切,考博、评职、婚变,更插进了她作为现代女性对人生、事业、家庭以及爱情的理解与应对,她的人生,或者说她的前半生是通过这二十二个日夜映衬出来的,作家以此时间策略又一次写出了活在当下行走在大都市的知识分子们的紧张高压的生活情状,这一次不仅仅写出了职业女性的生活之压,而且也表现出男性知识分子陈米松在现代社会中活得也并不轻松。从毛、陈二人的生活经历可以看出,作家徐坤在坚持女性主义写作立场的同时,更加理性化地面对男性与女性所共有的生存境遇了。在关注女性意识与女性解放的同时,更宏观地反映两性共存的现实,不能不说,这是女性作家和女性主义者们应该引起重视的一个课题。在《爱你两周半》中,徐坤是用一次意外事件(2003年发生在中国的一个具有历史性的社会公共事件:非典疫情的爆发)来拷问现代爱情,小说将一对夫妻分设在两处空间环境中,让他和她同时上演一出婚外情的悲喜剧,空间在这里只起到固定人物活动范围的作用,而时间却具有了极为丰富的内涵,小说正是以人物在这两周半时间内所发生的思想、性格、人生态度的转变来完成主题意义的。男主人公房地产大腕顾跃进从一个只知赚钱、追求感官享受的庸俗商人变成一个有爱心的人,“非典”过后为社会捐款千万,女主人公大学教授梁丽茹经过“非典”这一特殊时期的洗礼,对生活的态度也变得宽容平和,并重新升起生活的希望,开始大胆追求自己的新生活,因为她原来一直生活在压抑、苦闷的婚姻生活中,为了面子,与顾跃进维持着名存实亡的婚姻。而另外两位男女分别是女主持人于珊珊与大学年轻男教师董强,美女主持于珊珊与房地产大腕的相遇是财与色的“一见如故”,是当下流行的爱情组合,徐坤正是通过描写这对时髦男女的时尚生活方式,来揭示当代人,也可以算是时代精英们的感情生活实质。作家通过细致摹画和深度剖析,无情嘲弄男人的庸俗、虚妄,同情女人的窘迫与压力,而这一切的实现都源于一段特殊的时期,“两周半”的时间,只是叙事时间上的一个范畴,但其所表现的,却是中年男女穿梭在围城内外的辛酸与尴尬,是对他们的现代社会生活的全景式的扫描。小说中除了一以贯之的女性关怀之外,更明显的女性主义批判色彩当属于对顾跃进式男人的心理及生理的剖析与披露,作家以一个男性叙述者的口吻述说着男人的内心世界,在年轻女人面前既自高自大,又自卑自怜;既离不开女人,又处处提防着女人,恨与爱交织错杂,正是这个男人对女人造成了一次次的伤害。可以说这篇小说对男性性心理的剖析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①伊丽莎白·鲍温:《小说家的技巧》,《世界文学》,1979年第1期。
②转引自叶继奋:《历史叙事中的深度时空意识——〈阿Q正传〉的文化诗学解读》,《鲁迅研究月刊》,2007年第1期。
③柏格森:《时间与自由意志》,商务印书馆,1958年版。
④兹维坦·托多罗夫:《叙事作为话语》,选自张寅德编《叙述学研究》,中国社科出版社,1989年版。
王金茹,吉林大学在读博士,吉林师范大学学报编辑部副编审,东北文化研究中心教师,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编辑学。
(责任编辑: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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