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家
2010-07-30朱祥林
朱祥林
在甲骨文字中,对“家”的解释是人们在房子里养得有猪,即“家”。古代生产力低下,人们多在屋子里养猪,所以以房子里有猪就成为家的标志。据美国社会学家摩尔根著《古代社会》一书中说,人类婚姻初为群婚制,次为伙伴婚制,再次为对偶婚制。即一夫一妻制。群婚制是男到女方处去住。中国先秦时代传说中的舜到俄皇女英家去住,现代在我省丽江地区泸沽湖畔的摩梭人走婚制,就是具体例子。伙伴制是兄弟共妻或姐妹共夫,《诗经》有诸父诸母之咏,是其表征。此时期,经济关系表现为家族财产一般全归女子所有,或者男女各有。到对偶婚姻制产生时,女子已不再拥有财产权。它全归男子。当时,打猎是男人,饲养家畜也是男人,拥有猎物和家畜,自然也是男人。家畜在氏族社会末期,是财产的主要内容。女子无财产经济权,自然无家,以男子的家为家,所以女子出嫁即归家。
什么是家?社会学家解释为是社会的最小细胞,婚姻学家说成是风雨相依的俩人世界,文学家则把它比喻为宝盖下面养着一群猪。对家的理解,不同阶层,不同年龄,不同知识结构和性别的人有不同的认识。有一位富翁因饮酒过量,醉倒在自家的别墅外面,他的保安扶起他说:“先生,让我送你回家吧!”富翁反问保安:“我的家在哪里?你能扶我回得了家吗?”。保安大惑不解,指着不远的别墅说:“那不是你的家么?”富翁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窝,又指了指不远处的那豪华别墅,一本正经的,断断续续地回答:“那不是我的家,只是我的房子。”这个故事不难看出,家不是一个简单的概念,而是值得我们每一个人深思的问题,家不是房子,不是彩电、冰箱和财产,不是物质堆砌起来的空间。那么家到底是什么呢?在南非的种族分裂内战时期,许许多多的家族备受战乱之苦,支离破碎,房屋被摧毁,人民被屠杀,有一个大家庭,原来有几十口人。最后只剩下老祖母和一个小孙女了,这个老祖母年事已高,病入膏盲,只等着到天堂报到,没有再想活下去的意思。但当她得知小孙女还活在人间,老祖母便决心要找到她。老祖母历经千辛万苦,辗转数万里,找遍了整个非洲大陆,最终还是找到了她的小孙女。见面的那一刻,她紧紧地抱住孙女,意味深长地说:“到家了!”老祖母不缺钱,不缺财产,在她的心中,只有亲人,两个互相牵挂的人就是家,家在这里上升为一种信仰、一种宗教、一种支撑老人活下去的精神力量。
寻找自己的家,在某种意义上是人类的宿命,每个人在本质上,都是无家可归的漂泊者,我们和浪迹天涯的人相比,只是多了一个物质的外壳,我们常常把这种东西叫做“家”,但它并不是能使我们感到心灵安宁的地方。我们的家到底在哪里呢?家在本质上是一个不断更新的范畴,正应一句禅言:“佛在心中”。家又何尝不是呢?家是一个情感的港湾,是一个温暖的地方,是一个灵魂的栖息地,是一个精神乐园。家就是你和亲人在一起情感的全部,而房子等物质全部只能称之为“庭”,就这个概念来说,后者算得上微不足道的补充。贫困时,家是一个窝,哪怕四壁皆空,但能遮挡风寒、雨雪、豺狼和虎豹。
80年代初,我从部队退伍回到地方,被分配到富宁县民政局工作,经常和贫困群众打交道。一次,下乡到谷拉公社一个比较贫困的寨子里,有一户五人之家很穷,只有一套碗筷、一套衣裤、一口锅、一床破烂不堪的棉絮。因买不起衣服裤子和碗筷,只好你吃完了我再吃,谁出门才得穿衣服裤子,再苦也有亲人维护你的体面。这也许就是家的内涵意义,哪怕穷得去要饭,心中因有了家人的牵挂,也就有了回家的念头和“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的信念。我这一生搬了很多次家,我和妻子于1984年春恋爱结婚后,因我们各自的单位都没有房子,县政府办的领导同意我到招待所租了一小格房子作为我们的新房,一段时间后,我爱人的单位根据我们的实际困难,给我们解决了一套双人间的住房,后来又在县消防队的帮助下给我们解决了一套三人间的住房,算是当时条件最好的了。1989年夏,我调到文山州监察局工作,因当时州监察局属新组建的单位,干部职工都是分散居住,在朋友的帮助下,到军分区租了一格只有9平方米的房子。领着女儿暂时居住下来,虽然很拥挤,但仍有家感觉。州监察局的领导看到我居住房子实在太拥挤,叉在大兴街帮我租了一套房子约有四十多平方米,到后来一位亲友又在军分区帮助我租了一套两室一厅一厨的住房,算是我们一家住得最好的住房了。房子宽敞一点后,我的岳父岳母每年都会来和我们住上一段时间,上有老下有小,感觉到很温暖,也就有了家的感觉。我妻子调到州公安局工作后,在领导的关心下,我们分得一套六十多平方米的住房,虽然在六楼也感觉很好。2006年夏,我和妻子用多年的积蓄,在我父母的关心支持下也盖起了一栋400多平方米小楼房。我父亲去世后,我把母亲接来和我们一起居住,住房宽敞了,环境改变了,一人都可以住一层楼,但美中不足的是女儿大学毕业后,考起了省地震局,被分配到大理工作,远离近千里,每年只能回来一两次,我对家的感觉反而浅淡了。
家是什么?千万个人有千万个说法。查遍汉语词典,解释也只有廖廖数语,但在我们每个人的心目中,家的概念何尝不涵盖了整个人生。无论贫富贵贱,逆境坦途,只要你降生到这个世界上,就要与家发生关系,丝丝缕缕无时不萦绕在心间。
战争年代,家是一对箩筐,一根扁担。烽火硝烟,颠沛流离,一家人扶老携幼相依为命,父亲的脊梁和母亲的背,就是掩体,就是防空洞,就是安全的屏障。日本帝国主义侵华时,我的岳父一家从安徽逃难到江西就是用一对箩筐挑着家当一路扶老携幼过来的。动乱时期,家是一汪平静的清泉,又是一座精神的圣殿。老干部们被造反派殴打侮辱时,一脸的污水,一头的吐沫,一身的伤痕,回到家就可以洗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一杯热茶、一条毛巾、一枕耳鬓厮磨,足以让你对撼天的喧嚣充耳不闻,对蘸血的皮鞭视而不见。你可以在父母的跟中看到真实的自我;可以从爱人的唇上,感到人格的尊严;可以从孩子的依偎,体验生命的珍贵。上山下乡时,家是远离“文攻武卫”的世外桃源,不管赵钱孙李,还是周吴郑王,只要进了“知青点”就是一家人。干活时。挑粪、锄地、砍柴、犁田,有人帮你扛重的;收工后,生火、做饭、挑水、劈柴、碾米,有人和你抢着干。亲人的家书、朋友的飞鸿有人与你共分享;一本好书,一首好诗,有人为你填充精神的空虚。这里没有阶级歧视,没有贫富之分,没有智商高低的差别。在风尘滚滚的人生路上,知青之家永远是一个温馨的梦,萦绕着你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太平时候,家是一座博物馆,一个加油站。家里的一本书、一封信、一幅照片都可以引出一段属于家里的故事,流传天南与地北;一把茶壶、一顶帽子、一把椅子都包蕴着家里的文化传统和信息,绵延一代又一代。家里有属于你的书柜,属于你的电脑。属于你的时间和空间。你可以读你想读的书,看你想看的电视,玩你想玩的游戏。当然,家里还有长辈的监督,妻子的鞭策和鼓励,孩子的追赶,容不得你有任何的放纵。
孤独时,家是黑夜里的北斗星,是沙漠的绿洲。虽然可望而不可及,却带给你无限的遐想与慰藉。“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诗圣杜甫早已道出了对家的牵挂。失足时,家是解闷的甘露,是宽容的怀抱。为了母亲的微笑,为了孩子的期盼,游子毅然回头,犹未为晚。富裕时,家是一贴清醒剂。时时提醒自己“衣食足而知荣辱”,切不可“富贵思淫欲”。家不是酒店,不是茶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家是扶老携幼的承担,是传宗接代的责任。即便是富甲天下的比尔·盖茨,也只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而把巨额财富捐给了那些需要孩子的母亲。“有钱能使鬼推磨”,却惟独买不到亲情,买不到家。世上没有不老的容颜,不散的宴席,当尊贵时且珍惜,莫等老来有家回不得,“空悲切”。归西时,家是来世的港湾。你培育的儿女已接过你肩上的责任,你的姓氏通过后代得以继承,你的血脉通过子孙得以延续。因为有了家,你的灵魂不灭;因为还有家,你死而犹生,人在弥留时总是梦见故去的亲人,那是你天堂里的家人在向你呼唤,准备好了么?准备好了就出发!
家是什么?家是一种文化,是一段时光,是一种情怀。拥有它时,它平凡如柴米油盐酱醋茶,失去它时,掏心掏肝也找不回。愿有情人终成眷属,愿有家的人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