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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道国劳资关系对FDI构成影响吗?——基于中国数据的经验分析

2010-07-16李向民辽宁工业大学劳动关系研究所辽宁锦州121001

湖北经济学院学报 2010年1期
关键词:东道国谈判工资

李向民 (辽宁工业大学 劳动关系研究所,辽宁 锦州 121001)

邱立成 (南开大学 经济学院,天津 300071)

一、引言

20世纪90年代以来,伴随着信息技术革命的突飞猛进,经济全球化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发展阶段,其中一个重要标志就是外国直接投资(FDI)和跨国公司得到了快速发展。FDI作为国际分工和生产国际化的一种重要方式,对世界经济与社会发展正产生着越来越深刻的影响,也由此促使国内外众多学者对其进行了大量研究,并取得了丰富成果。如Coughlin(1991)认为较高的人均收入、制造业密度和失业率会吸引FDI的流入;Friedman(1996)发现市场潜力、工资、熟练的劳工和重要港口等,在吸引 FDI方面有显著作用;Svensson(1996)认为集聚效应、出口和研发经费是影响瑞典FDI流向的重要因素等。

目前为止,尽管分析影响FDI因素的文献很多,但是东道国劳资关系如何影响跨国公司对外直接投资的研究却相对较少(David 2007),这看起来似乎有些矛盾,因为劳资关系状况的优劣对跨国公司的劳动力成本、生产效率、利润乃至持续竞争力等均起着重要作用(Katz&Elsea 1997)。从全球范围来看,劳资关系在不同国别之间存在着较大程度的差异,其对FDI的影响也必然会有所区别;另一方面,FDI进入东道国后,会对该国劳资关系产生深远的影响,这种劳资关系的变化反过来又会影响到FDI的跨国流动。鉴于FDI在中国经济发展中日益重要的作用、中国劳资关系现状及暴露出来的问题,研究东道国劳资关系对FDI的影响有着较强的理论和现实意义。本文在国内外学者研究的基础之上,探讨中国劳资关系对FDI的影响及未来可能的变动趋势。

二、文献综述

虽然分析东道国劳资关系对跨国公司行为影响的理论研究比较早,但这方面的实证检验从20世纪90年代才开始,并且结论也不尽相同。早期研究如Karier(1995)对美国跨国公司投资的11个东道国进行分析,其检验结果表明美国的行业工会密度与该行业跨国公司在国外生产的倾向性没有关系;东道国的工会化程度也不对美国跨国公司的生产选址构成显著影响。但是因为Karier只采用了BEA(1982)1年的数据进行检验,因此,该结论的准确性受到人们的置疑。

美国学者Cooke在这个领域进行了广泛的研究。1995年,Cooke通过考察美国流向20个OECD(经济与合作发展组织)国家的FDI,发现外国子公司的工会密度对子公司的资产影响不显著,但是东道国的集体谈判水平和外国子公司的资产呈负相关;2001年Cooke对16个OECD成员国的跨国公司在15个东道国进行的FDI进行了检验,发现东道国较高的集体谈判水平、较严格的解雇限制抑制了FDI的流入。然而,由于Cooke考察的样本数据只有1年,无法消除国家和行业的异质性对检验结果的影响,其结论的可信程度仍然有待进一步的检验。

Mario等人 (2005)运用行业面板数据检验关税、工资和劳资关系变量对美国跨国公司对外直接投资的影响。结果表明,工资和劳资关系变量对美国跨国公司的对外直接投资具有显著性影响,美国跨国公司倾向于投资那些集体谈判水平较低、对解雇限制不严格的国家。Radulescu和Robson(2006)运用20世纪70~90年代的面板数据对20个OECD国家的FDI流入情况进行检验,结论认为东道国较高的工会密度阻碍了FDI的流入。

总体来说,将劳资关系和外国直接投资结合起来进行研究的文献还相对较少,并且早期研究的主要以美国为主,这可能和美国在全球FDI的流动中占显著地位有关。然而,由于美国劳资关系具有工会密度较低、集体谈判水平较低的特点,因此,单纯针对美国跨国公司进行检验而得出的结论可能并不具有普遍意义(Traxelr&Woitech,2000);其次,由于早期的检验受数据限制,时间跨度比较短,不能有效控制国家和行业特性的随机影响,从而干扰了检验结果的可信度。目前,专门针对发展中国家的检验还很少,针对中国进行的研究也仅限于理论层面。

三、东道国劳资关系影响FDI的机理分析

一般来说,工会通过集体谈判影响劳动力成本,并进而影响到FDI的流入。二战之后议价理论被应用于工资和就业的研究,并得到了迅速发展,本文以管理权模型为例对劳资关系影响FDI的机理进行分析。

在分析之前,首先需要进行必要的假定:(1)假定存在两个企业,即本国企业H和外国企业F,生产同种产品X,产量分别为xh和xf;(2)假定这两个企业面临的成本函数和需要函数是相同的;(3)劳动是唯一的投入品,劳动生产率为1;(4)企业工会成员数量为 m,劳动力需求量为 n,n<m;(5)工会成员是同质的,α代表工会相对雇主的谈判力量,α越大表示工会的谈判力量越强,通常情况下,α在0和1之间取值;(6)w为企业的工资水平,w为谈判失败后的工资,可以认为它是非工会会员的工资,或最低工资保障,它相当于工会的谈判威胁点;(7)工会会员的效用函数为u(w),且会员都是风险规避型的(u′>0,u″<0);(8)没有运输成本或贸易壁垒,并且市场不是分割的。

在东道国市场上,两个企业生产产品的价格分别为:

其中ph和pf分别是本国企业H和外国企业F生产商品X的价格,代表两个企业生产产品的替代程度。

由假定可知存在古诺模型,因此最优条件下两个企业利润函数为:

(一)当谈判级别为工作场所水平时

此种情况下,工会和雇主进行单独谈判,则有下列均衡:

由上式可以得到即 wf>w¯,并且 ∂wf/∂α>0,由此可得命题1——当谈判级别为工作场所的情况下,谈判得到的工资率要高于非工会工人的工资率,随着工会谈判力量的增加,谈判工资率也会增加。

(二)当谈判级别为行业或地区水平时

此种情况下为行业水平的工会和行业水平的雇主联合会进行工资谈判,此时的纳什解为

其中w*为行业水平的均衡工资率,γ为正常数,由此可以得到:

由此可以得到命题2和3:

命题2——当谈判级别为行业或产业水平时,谈判得到的工资率高于非工会工人的工资率,随着工会谈判力量的增加,谈判工资率也会增加。

命题3——当谈判级别为行业或地区水平时,谈判得到的工资率高于谈判级别为工作场所时的工资率。这是因为工会通常认为集中谈判和较大的谈判单位可以使工会拥有较强的谈判力量,使谈判力量不依赖于具体企业经济实力的强弱,或某一技能工种在劳动力市场上的重要程度。另外,通过缩小行业内部就业条件和待遇的差异,可以减少劳动者为就业而竞相压低工资带来的竞争风险。

四、中国劳资关系影响FDI的经验分析

中国已经连续数年成为吸引外国直接投资最多的发展中国家,除了中国具有广阔的市场规模、低廉的劳动力成本外,也与中国仍不健全的劳资关系规制密切相关。由于中国目前工会组织力量薄弱、功能缺失,工资谈判级别较低,导致议价模型中α较小,雇主在集体谈判中占绝对优势,甚至出现工资由雇主单方面决定的情况。下面通过实证分析检验中国劳资关系因素对FDI的影响。

(一)变量的选取与描述

1.劳资关系变量的选取与描述

(1)工会会员人数与密度。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社会、经济和文化环境均发生了较大的变化,但工会成员在职工中始终占较高比例,且呈明显增长趋势。如表1所示,工会会员人数从1979年的5147.3万人大幅增加到了2008年的21217.1万人,会员密度也相应提高,由1979年的74.63%上升至2008年的94.35%。

表1 1979~2008年劳资关系相关变量的数据

(2)工会专职人员数与比例。由于中国工会组织建设存在诸多问题,较高的工会会员人数和工会密度并不能充分代表工会的谈判力量,因此本文引入工会专职人员比例来反映中国工会的谈判力量。从专职工会工作人员数和工会专职人员比例来看,改革开放以后出现了一个先上升再下降的趋势。如专职工会工作人员比例从1979年的0.26%上升至1997年的0.57%,之后迅速下降至2007年的0.29%,这一比例变化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工会集体谈判力量趋于下降的事实。但随着2008年《劳动合同法》的正式实施,工会的重要性逐渐受到社会各界的重视,因此,工会专职人员数比2007年有明显增加,专职工会人员比例也微幅上升至0.31%。

2.其它变量的选取与描述

(1)FDI变量。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在吸引FDI规模方面增长迅速,并在1992年以后加速,当年实际利用FDI规模首次超过100亿美元,自1996年起流入中国的FDI每年都在400亿美元以上,吸引FDI连续多年居发展中国家之首。本文通过当年汇率将FDI单位转换为人民币,然后利用固定资产价格指数将其转换成实际FDI数值。

(2)GDP变量。显然,GDP是影响FDI的重要变量,东道国市场规模越大表明潜在的市场需求越大,越容易形成规模经济,降低生产成本。为了消除物价和汇率波动对实际GDP的影响,本文以1985年为基期,运用GDP平减指数对其进行折算后得到实际GDP变量。

(3)平均工资变量。中国是一个发展中国家,低劳动力成本是中国的一个明显竞争优势,直接影响到FDI的分布及流量。由于中国工会谈判力量薄弱,工资水平基本由雇主单方面决定,不必担心劳资关系变量与工资变量出现多重共线性,所以在实际检验中引入这一变量。本文运用消费物价指数对名义工资进行平减,得到实际平均工资。

(4)政策性虚拟变量。由于中国劳资关系三方机制中工会组织缺位,政府对FDI在国内的区位导向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本文引入政策性虚拟变量,将1992年作为分界线,1992年之前定义为0,之后定义为1,2000年之后为2,因为2000年中国加大了对中西部地区的开放。但由于中西部地区实际引资效果并不是很显著,所以在实证检验中,如果检验效果不显著且降低整个模型的功效的话,则仍将其设为1。

(二)检验方法与模型的确定

本文选取1985~2008年中国宏观经济年度数据,由于数据序列较短(n=24),如果利用向量误差修正模型差分数据将会降低回归的自由度,所以使用简单OLS回归方法进行近似处理,建立检验模型如下:

其中,GDP表示国内市场需求规模,WAGE表示实际平均工资水平,FDI表示对外直接投资,HYMD表示工会会员密度,GHGB表示专职工会工作人员比例,D1表示政策性虚拟变量,变量前面加LN表示对其取自然对数。α、β和ε分别表示常数项、变量系数和随机误差项。

在实际检验中,本文采用“逐步回归法”确定解释变量的取舍,首先使用所有被解释变量对解释变量做简单回归,剔除最不显著的解释变量,然后重新对剩余变量做简单回归,依次类推,直到剩下的解释变量全部具有显著性。

表2 1985~2008年中国劳资关系影响FDI的OLS回归结果

(三)检验结果及说明

运用上面所说的“逐步回归”方法,得到回归结果表2,从中可以看出:

(1)工会会员密度和工会专职干部比例两个变量在前期检验过程中对FDI的影响都为负值,即这两个变量越高,工会的谈判力量越强,越不利于FDI的流入,但因为它们都没有显著性,所以在后期回归中予以舍弃。这和中国目前工会谈判力量弱,对FDI流入和区位分布未构成实质影响的现实是一致的。

(2)政策变量的系数为正,在3次回归中均显著,并通过了5%的检验水平,由于将2000年后的D值设为2降低了政策变量的显著性,所以仍然将其设为1。检验结果表明首先政策因素对中国吸引FDI效果非常明显,其次国家扩大对中西部开放的政策效果并不明显。

(3)GDP变量的系数为正,在3次检验中均有显著性,其系数大于实际工资的系数,表明当前中国经济总量、市场规模、消费者需求等对FDI有明显的吸引力,并且其对FDI的影响程度要大于劳动力成本的上升。

(4)工资变量的系数为负,在第2、3次回归中都具有显著性,说明劳动力成本的提高对FDI的流入确实起到了抑制作用。

五、结论与前瞻

通过分析中国集体谈判存在的问题以及劳资关系影响FDI区位选择的经验分析,可以得到类似的结论,外资进入中国时并没有过多考虑劳资关系会对其产生选址上的影响,即高水平的FDI实际与中国低水平的劳资关系状况密切相关,这和前面文献综述中外学者所进行的经验分析结论相一致。值得注意的是,外资在推动中国经济快速发展的同时,强流动性资源主导弱流动性资源配置的特征更加明显,导致劳资关系状况令人担忧,如初次分配中工资比重过低,收入差距不断扩大,基尼系数已经达到甚至超过世界警戒线;劳资争议案件与涉及职工人数逐年攀升,2006年全国仲裁机构受理劳资争议案件317162件,是1991年的41.55倍,年均增长26.23%;涉及职工人数679312之多,是1991年的40.52倍,年均增长26.03%,都远远超过GDP的增长速度。受国际金融危机、原材料上涨、人民币升值、“两税合一”及《劳动合同法》正式实施等因素的共同影响,2008年劳资争议案件数猛增至693465件,相比2006年增加了1.19倍,与之对应的是,2009年上半年,中国实际使用外资同比下降17.9%,新批准设立外商投资企业与合同外资同比分别下降28.4%和25.1%。2009年1~5月,规模以上工业企业中的外商投资企业净利润下降22.4%,外资企业撤资、减资现象呈上升趋势。

随着中国工会力量的增强和行业或地区水平集体谈判的不断推进,其谈判力量将逐渐增大,劳资关系因素对外资的影响将逐渐凸显,外资出现一定程度的撤离将不可避免。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一些小规模的、以“三来一补”为主体的低附加值型外资企业撤出中国市场,一些规模较大、以技术或资本密集型为主的外资企业有望得到更好的发展,从长期看,这不仅有利于中国利用外资规模和结构的优化,也有利于和谐劳资关系的形成。

中国在现代化进程中正面临着日渐增长的国际压力,尤其是来自西方发达经济体如美国和欧盟的指责。在内外严峻形势的压力下,构建开放条件下和谐的劳资关系体系,倡导公平、正义、共享的价值观念,理顺收入分配制度,加强工会组织建设,推进三方协调机制和区域或行业性的集体谈判等,已经成为构建和谐社会的核心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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