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 鹰(外六章)
2010-07-12云南许文舟
云南 许文舟
它的高度,是我目光的尽头,它滑翔着,泅过风。
我听见水浪,划破耳鼓,细碎的阳光,滴着血。
如果要详实说明,我只能用箭,或者声音,一片羽翼很沉,搭载着主人无尽的心欲。猎鹰从来不拖儿带女,从来不儿女情长,它的远行,是一种悲壮的征程。
人类偶尔抬头,或能看见它们。
这一群神话般的精灵,飞得越高,越能看见人类的低能。
在雅鲁藏布大峡谷徒步
我与一条江水,在北回归线以北5度的地方会合,没有欢迎辞,只好置酒。举起杯,就到了5000米的高度。
这地方潮湿,只好抓一把云垫在屁股下面,坐在世界第一深谷,然后在南迦巴瓦峰和佳拉白垒峰之间窄窄的天庭,看一只鹰孤零零地远行。
米林县来的风,跟不上雅鲁藏布的脚步,一直追到墨脱。这条江带着雪域的圣洁,还在贪婪地饱饮每年4000毫米以上的降水。
与一条江并肩走着,高原的常绿阔叶林,洗涤着我的疲惫。
我随手拾起古人类落下的石斧,劈开8000年尘卦的记忆,雅鲁藏布江水笑逐颜开。
藏 纸
清楚地看到,树的皮肤经过石灰的漂洗,才能让梵文留住。经年的藏纸,虫蠡无法近身,正好可以种些诗歌,让它长得有些青白小菜的味道。
松赞干布之命,就是这种纸带到天竺。有人发现,一首写给文成公主的情诗,也是这粗糙的纸,将酥油灯花表达不全的意思一一倾吐。
如果想在高原奔跑,先得在一张藏纸上蹒跚起步,可惜这些纸承载下来的,除了最高头人的意志,不会有一点一横的篆体,为黎民的生存加印鉴、朱批。
西藏有很多毛,可以出自狼,可以出自羊,但是一个民族,懂得怜惜。书写的笔全用竹来制作,经年之后的故纸,阅读时满眼都是绿意。
文成公主
这一天,长安飞来一只吉祥的鸟。一位叫松赞干布的英雄,让大相禄东赞献金千两,向唐朝求婚。
唐朝宗室美丽的少女,透过花窗,看到自己一颗心早已托付给一片羽毛。流淌着炎黄血液的少女,把16岁的知书达理,系在松赞干布鹰骨制成的洞箫。
这一走,就是一生。长安与吐蕃之间,有路,但很遥远,想家也只能托一个梦。而梦一直做了近40年。
厚实的嫁妆,更多的是唐朝先进的种植技术,各种谷物种子,才出长安,便已想着破土。
1300多年历史已经够长,那些扎根雪域的情,长出一座座后人敬仰的坟墓。现实的牛羊身上,检测得出大唐和亲的基因,一个弱女子,抚着骁勇剽悍的领袖上路。
松赞林寺
经书里的字遍地扎根,一群人用心脏与大地交谈。一步接一步朝圣的路,围着经幡上升,上升的高度是静,万物沉寂,谁听到比阳光更明亮的歌声?
俗人来自1679年的雪域,流水,源于草原尽头。群山反手一搂,便把鎏金铜瓦的几座屋子搂成熠熠放光的灯盏,夺人眼球的不是古堡群似的建筑,而是如烟的信念。
谁看见了当年的神示?清泉是谁的泪珠,金鹜又是谁昙花一现的爱情?兽吻飞檐,远眺什么?
108根柱楹,承载着1600人趺坐念经的僧人,今天又添了些负重的旅客,与一样沉的欲望。历史落座在尘灰满面的贝叶,不熄的黄金灯昭然若揭。三神游息之地,高耸着钟鼓楼,在清晨喊醒酥油鲜香的一颗颗露珠,在夜晚,让万物安宁。
1936年夏天,一支穷人的的队伍路过此地,一位叫贺龙的军人参访活佛,这支穷人的队伍因此从金沙江跨过,一路平安。
遥望梅里
13个姐妹,披着圣洁的哈达,在怒江与澜沧江之间起舞。6000米的身高,俯瞰人寰,人如蚁,争食着苦难。
站在取登贡寺的经幡下,每一次眺望,都是一次远行,脚步留在怒江的肩膀,心已萌芽厚实的神往。于是,思想变成鹰,滑行的卡瓦格博峰的视野,最幸福的事,是以这种遥望的方式,与雪山亲昵。
众生普渡,用雨崩瀑布的流水,人的欲念是邪火一把,只有用雪域的水,才能不触怒神灵。
有人想登顶,想了很多年,终究只能以遥望的方式,与梅里雪山亲近,有人想征服,有多大的梦想便有多大的痛心。
雨 崩 村
这片净土,只有月光可以自由进出。孤独的雪落在薄薄的阳光上,茁壮着世外桃源的尘烟。
香格里拉完整版的经卷,在山鹰出没的峡谷展开。这是一条圣洁的哈达,在转山的日子,被仙女落在依拉尔草原的眉头。
一朵云来了,不愿走。一呆就成为飞来寺氤氲的紫岚。一只鸟来了,也不愿走,落下的羽毛成为让世人顶礼膜拜的一场大雪。
转山的必经地,只有虔诚的信徒,才能背负苍天下的祈福。一条古驿道,系着神瀑,春天没有桃红柳绿,却让人陶醉得晕眩。
格桑花冲着我笑,缅茨姆峰给我惊鸿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