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亟待理清几个问题

■ 本刊记者 沈 刚

今年1月，国务院已同意国家发展改革委《关于加快培育战略性新兴产业有关意见的报告》，对加快培育我国战略性新兴产业做出了总体部署。随后，国家发改委按照国务院的要求，会同国务院相关部门研究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思路，代国务院起草《国务院关于加快培育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决定》，并研究制定战略性新兴产业“十二五”发展规划，此份文件大约在6月份正式提交国务院。

金融危机发生以后，党中央国务院充分认清所面临的严峻形势，一是对传统产业加紧升级改造，以振兴传统产业。二是抓住机会大力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加快培育战略性新兴产业，是立足当前应对金融危机，着眼长远抢占世界经济技术竞争制高点的重大部署，是促进可持续发展的重大战略选择。目前，各地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正在如火如荼地展开。那么，我国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的现状究竟如何？出现了哪些新问题？面临什么样的发展障碍？应如何促进其健康发展？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4月14日的“学术午餐会”就以上问题进行了热烈讨论。

新兴产业发展过程中存在三个方面问题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副研究员张永伟对当前新兴产业发展的现状调查研究后认为，当前发展新兴产业主要存在三个方面问题：

第一，很多地方积极发展新兴产业主要是想以此拉动投资，创造“升级版”的GDP，这就造成新一轮的技术大引进、雷同式布局、概念炒作、低层次竞争等诸多问题。

据了解，全国已经有17个省市将“光伏产业”作为本地区的支柱型产业，很多县级城市也提出打造物联网产业。现在很多部门有钱，只要有人提出新兴产业，一些政府和企业盲目投资，造成巨大的浪费。张永伟说：“概念性的炒作使我们对发展新兴产业的认识产生很多误区，其结果是使我们新兴产业的发展没有一条主线。产业形成产能之后，又会陷入低层次竞争，不是靠技术赢得市场，仍然是靠价格占据市场，比如风电、光伏、新能源汽车、平板显示器、半导体照明、电子信息、现代医疗等基本上都遇到这样的问题。”他以平板显示产业为例，我国虽然很快成为全球最大的平板显示器生产基地，但我国平板显示技术领域存在四个“短板”：1.新代线的集成技术我国没有掌握；2.关键的部件和材料还是靠进口，像彩色滤光片等主要来源于日本、韩国、美国。3.所投资的设备和装备基本上是拉动了国外装备业的发展，比如关键装备曝光机、成膜设备、蚀刻设备。4.我国在平板显示领域几乎没有什么专利技术，主要属于美国、德国。

第二，在奥巴马提出他的新政策之前，我们就提出要发展中国的新兴产业，但一年半以来，我国在很多重要领域很可能要再次失去机会。

张永伟认为新兴产业在以下两个方面存在特殊性：1.在技术突破方面，新兴产业要有韧性的，走的是十年磨一剑的路线，有一次“弯道超车”的机会是非常难得的，像在电动汽车、三网融合、医疗方面已经出现“超车”机会。2.高新产业的产业化方面要求非常苛刻，技术出现以后，要快速产业化，有些技术起点不低，但产业化上出现困难，造成站在技术的领跑线上，却输在产业化的起点上，这在电动汽车上最为典型。

第三，发展新兴产业的方法存在用老的体制、老的办法来发展新兴产业的问题。

体制和新兴产业在发展过程中不匹配，出现很多扭曲和不协调。有些部门比较随意来圈定新兴产业，没有长期跟踪所选新兴产业的发展。张永伟说：“我们现在选择哪些可以进入新兴产业的标准，还是通过政府来认定，政府的依据就是听专家的，但是也出现技术上存在但不能进入产业化的也被安排到新兴产业化当中，所以选择专家对政府来讲也很重要。”

对于新兴产业领域的选择，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发展部副部长高世楫认为：现在制定的新兴产业规划大部分还是聚集在应用技术上，像新能源、信息通讯技术、生物技术等，除这之外将服务业纳入新兴产业发展规划之中，这个值得考虑。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产业部副研究员王忠宏也认为，战略性新兴产业主要集中在装备制造业领域，服务业领域也可以考虑包括进去。他说：“从战略性讲，文化动漫产业是不是战略性新兴产业，这对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文化的继承和青少年的教育有着非常好的促进作用。”

对新兴产业发展的争论

各方面对发展新兴产业的条件判断、发展目标、发展路线存在不同的看法。

首先，对发展新兴产业条件的判断存在两种意见：1.看不到新兴产业中一些新技术的发展条件，就认为发展的时机未到，不进行投入研发。2.看到发展条件成熟，对现在来讲迫在眉睫，进行攻关研发。

这两种分歧是比较大的，张永伟认为现在是发展新兴产业千载难逢的机会，“有五个方面支撑这一判断：1.很多领域都已经突破了我们的临界点，只要政府扶一把，很可能这个领域在世界上领先。2.很多中小企业进入创新活动的活跃期。3.低成本研发形成新的国家竞争优势；像华为公司有87000多人，50%是研发人员，4万多人的低成本研发是这个企业创新的源泉。4.我们对技术多层次性的需求，有战略纵深的市场条件，技术在中国比较容易实现大规模的产业化。5.技术和人才的来源的黄金期，中小企业在新兴产业上发展较快，他们利用国外的技术和团队，嫁接国内的资本、对接国内低成本的制造和国内的市场，就实现了成功，这种便捷性是历史上没有过的。”

其次，发展新兴产业的目标存在分歧。1.技术目标和产值目标。一些地方为了发展地方产值，希望以此来拉动当地投资，出现“抓一把稻草就形成产能”的现象，这也是比较普遍的情况。2.长期目标和短期目标。现在有些学者用短期目标来否定长期目标，比如新能源发电成本是比较高的，这是一个短期中的问题，以此来表明政府不宜发展新能源。政府看准的长期目标应该允许短期问题的存在，不能以这个不成熟那个不成熟来否定新兴产业路线。

第三，发展新兴产业路线的争议。张永伟介绍说，传统的发展路线习惯引进技术，在科技领域习惯于“跟着学”，国外做什么我们做什么，一旦我们做出国外没做出来的东西，很难被认可；产业化领域，习惯于“在国外越过风险期后我们在跟进、模仿”。

新兴产业发展有章可循

2009年VC/PE 战略性新兴产业投资统计（按金额，US＄M）

新兴产业发展虽然有很多问题和争议，但还是有章可循的，根据我们历史上的经验教训和国外经验，张永伟总结出七条发展新兴产业的共性：1.发展新兴产业关键是掌握核心技术，在掌握技术的领域发展新兴产业。2.通过体制、政策和市场的综合设计，才能实现新兴技术的大规模产业化。需要体制创新的是靠政策补不上的，政策的问题有时候是市场所解决不了的。3.发展新兴产业主要依靠新进入者和中小企业发展新兴产业，要通过利益调整培育多元的市场结构。4.市场是选择和培育型新产业的基本力量。5.在发展初期，政府支持与必要的规制决定新兴产业的发展程度，政策的支持既关注研发也重视产业化。6.重视主流技术的升级，技术提升与市场应用要良性互动，重视培养“初级市场”或利用“边缘市场”逐步升级；既要防止过于支持低端的市场，而让低端走进高端，也就是防止劣币驱逐良币，又防止过于追求高端，技术标准定的过高，让给国外技术主导本国市场应用进程。7.产业链或者产业群是新兴产业形成的标志。

张永伟建议：先制定路线图，在此基础之上再做具体的新兴产业规划。他认为，国家应确定适合中国国情的特定战略性领域，以多元路线实现技术领先，在此前提下，以我为主实现产业化和市场化，争取获得更大的话语权和较多的经济利益。同时，也要为新兴产业创造一个良好的发展环境，要用新的体制新的政策来扶持新兴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