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走”妈妈,母爱创造奇迹

王昱晔

她叫陈玉蓉,是一个平凡的母亲。儿子13岁那年被查出患有先天性肝病,不接受手术,就会面临生命危险。她决定用自己的肝换取儿子的性命。不幸的是,她又被查出患有重度脂肪肝……为了顺利救助儿子,她开始了每天暴走10公里的减肥计划,终于,在7个多月后,奇迹发生了……

村民误解

2009年10月25日凌晨5点,湖北省武汉市江岸区谌家矶堤坝。这条为防洪而建的大坝,全长4.5公里,以先锋村为界,分为东坝和西坝。堤坝下,村庄静谧。“吱呀”一声,先锋村内的一家铁门开了。一个瘦削的女人快速闪了出来,朝坝上走去。她的步子迈得不算大,但频率极快。她的上身挺得笔直,远远望去,似乎只有两条腿在快速拨动,像被上了发条一样。

远处天兴洲大桥上的桥灯,形成了一条光带。借着微弱的光,她飞快地朝前赶。昏暗中,也有一些晨练的身影,但这些身影很快被那个瘦削的女人超越。“这把年纪了,减肥带劲儿着呢,要那漂亮做什么?”有人远远地朝女人喊话,喊话的人叫易宙梅,家住堤边,虽然天没亮,但她一眼就能认出那个女人,因为坝上晨练的所有人当中,就属她走得最快、最急。易宙梅做水果生意,每天要起早出门进水果,从2009年年初到9月底,她每天都能看到女人暴走很远的路,一天都没有间断过。除了易宙梅,村里也有其他人知道女人在减肥,但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减肥,不少人还以为她是为了漂亮。

捐肝救子

这个减肥的女人就是陈玉蓉,今年55岁,1996年从乡办企业下岗,目前在一家建材市场做会计。谈起她,村里人都夸,做事干练、热心肠,对生病的儿子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但她儿子究竟得的什么病,乡亲们也说不清楚。

陈玉蓉的儿子叫叶海斌,今年31岁。13岁那年,海斌突然变得说话结巴、连走路都走不直了。后来,他被确诊为一种先天性疾病——肝豆状核病变,病因是肝脏无法排泄体内产生的铜,致使铜长期淤积,进而影响中枢神经、体内脏器,如果病情逐渐恶化,最终可能导致死亡。这些年来,海斌一边接受治疗,一边在家人的精心照顾下生活。

尽管知道儿子的病情凶多吉少,但真正让陈玉蓉感到死亡威胁的,是儿子的两次大吐血。

2005年8月5日深夜,已经睡着了的陈玉蓉迷迷糊糊听到儿子的呕吐声,她打开灯后,发现儿子在客厅里吐了一大摊血。陈玉蓉当时就惊呆了,随即找人送儿子去城里的医院。一番询问后,医生告诉她,叶海斌的肝已经严重硬化,需要做移植手术,否则很难说还有多少日子。但30多万元的异体移植费用,对这个家来说,是个无法承受的天文数字。没办法,她还是选择了让儿子接受护肝保守治疗。

在陈玉蓉的精心照料下,叶海斌的病情得到很大改善。此后3年间,叶海斌结婚、生子,还找了份临时工,但病情的再次发作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2008年12月14日夜里,在外出差的叶海斌再次吐血,被送到宜昌一家医院抢救。次日清晨,陈玉蓉坐早班车赶往宜昌,由于漫天大雾,高速公路被封了,还在医院接受抢救的儿子生死未卜,陈玉蓉心急如焚。她默默祷告上天能再施善心保住自己的孩子,她心底也发出另外一个声音:用自己的肝换取儿子的性命。

陈玉蓉赶到以后,得知叶海斌被抢救成功了,她欣喜万分。几天后叶海斌被转到武汉同济医院消化内科治疗,病情趋于稳定。陈玉蓉也决定履行对上天的承诺,把肝捐出一部分给儿子。

雪上加霜

事情远没有那么顺利,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打破了陈玉蓉捐肝救子的希望。

2008年12月31日,陈玉蓉的肝穿结果显示:重度脂肪肝,脂肪变肝细胞占50%～60%。这种情况,一般不适宜做肝捐赠。

但是考虑到叶海斌病情危急、陈玉蓉救子心切,武汉同济医院为其进行了一次大会诊,最终设计了一种“折中”的手术方案,那就是在移植手术中,叶海斌保留部分肝脏,陈玉蓉捐1/3的肝脏给儿子。这样,陈玉蓉的肝脏能够为儿子代谢掉体内的铜,同时,陈玉蓉体内的肝脏也基本能维持自身的需要。手术原定于2009年2月19日进行,安排陈玉蓉于2009年2月9日住进了器官移植病房。

就在手术前一天,陈玉蓉被主刀医生陈知水教授叫到办公室。陈教授告诉她,手术前的常规检查中,叶海斌被查出了丙肝。如果按照既定的方案进行,那么结果可能是,叶海斌留在体内的部分肝脏,会把丙肝病毒传染给即将移植过来的母亲的肝脏,再次导致肝硬化,最终浪费了母亲的肝脏。

基于这个原因,调整后的方案是,叶海斌的肝脏必须全部切除,母亲则需要切1/2甚至更多的肝脏给儿子。可是,母亲患有重度脂肪肝,1/2的肝脏不足以支撑其自身的代谢。无奈之下,这次捐肝救子的手术被取消了。

“暴走”减肥

陈玉蓉的丈夫叶国祥和儿媳也想给儿子捐肝,但陈玉蓉断然反对。

叶国祥是中国石化湖北石油公司的内退职工,2003年起就在油船上做杂工,每月将近3000元的收入是家里主要的经济来源。陈玉蓉说,儿子出院后要吃药,小孙女要养育,要是丈夫的身体垮了,这个家还怎么撑下去?媳妇也不能捐,她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

医生了解了情况后,也建议叶国祥放弃,况且叶海斌的病情趋于稳定,还可以再等一段时间。并提出如果陈玉蓉减肥的话,倒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消除脂肪肝。听到医生这么说,陈玉蓉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2009年2月18日,陈玉蓉从医院出院后,当天晚上就开始了自己的减肥计划。由于医生叮嘱她不能乱吃药,运动也不能太过剧烈,所以她选择了走路。

从陈玉蓉家旁边的巷子里走上堤坝,左边不远处,就是标志着“2”的一个石礅,这也是谌家矶东坝的起点。陈玉蓉就从这里开始,走到堤坝的终点——一个标志着“4.5”的石礅,走一个来回,正好5公里。陈玉蓉早上走一次,晚上走一次,一天就是10公里。

每天早上,陈玉蓉5点不到就从家里出发,而晚上,则是一吃完晚饭就要出门,因为堤坝上没有夜灯,她不能回来得太晚。

2009年7月的一天夜里,坝上出了车祸:经常散步的一位中年妇女被摩托车撞死了。此后好长一段时间,晚上再没有人敢到坝上走路。唯独陈玉蓉还坚持着,“什么情况我都不怕,对于一个女人、一个母亲来说,还有什么比失去孩子更可怕的!”

叶国祥夜夜在船上为妻子担惊受怕。他说,有天妻子给自己打电话,说“走不回去了”,眼前一抹黑什么也看不见了,后来在坝上坐了很久,才摸黑勉强回到家。他常年出船在外,妻子从来报喜不报忧。“那天的情形肯定很严重,要不然她不会说。后来她又一直嘱咐我不能告诉儿子。”

即使不知道这件事,儿子对妈妈还是充满了愧疚。“妈妈每餐只吃半个拳头大的饭团,有时夹块肉送到嘴边,又塞回碗里去。”但是对自己的节食,陈玉蓉并不满意。她说自己有时太饿了,控制不住吃两块饼干,吃完了就会很自责。

每天10公里路,每餐半个拳头大的米饭团,常人难以想象需要怎样的毅力才能坚持那么久。陈玉蓉说:“有时我也感觉看不到尽头,想放弃。但我坚信:只要我多走一步路、少吃一口饭,离救儿子的那天就会近一点儿。”

奇迹发生

2009年9月21日,微明晨曦中,陈玉蓉看到了一面迎风招展的五星红旗。这让她感到一股力量,莫名地高兴起来。

7个多月来,她的鞋子走破了4双,脚上的老茧长了就刮,刮了又长,而几条裤子的腰围紧了又紧。她觉得是时候去医院检验一下自己的成果了。这面红旗让她感觉是个好兆头。

体重显示:她已从68公斤减至60公斤;肝穿显示:脂肪变肝细胞所占小于1%。脂肪肝没有了!这个结果让陈知水教授大为震惊,当时为了安抚她,说只要努力,半年也许可以消除脂肪肝,没想到她真的做到了。“这简直是个奇迹!”

对此,武汉同济医院消化内科主任田德安也連声感叹:从医几十年,还没有见过一个病人能在短短7个月内消除脂肪肝,更何况还是重度。“没有坚定的信念和非凡的毅力,肯定做不到!”

2009年10月19日,在陈知水教授的建议下,陈玉蓉住进医院进行全面检查。10月24日晚,她做完核磁共振检查后回了趟家。这是她的最后一项检查,她的老伴也从广水赶回来了。“住院的几天没怎么走路,我心里觉得有点不安,既然回来了,就还是走一走。”25日早晨,当陈玉蓉走完5公里路后,东方已泛起了红色的朝霞,远处天兴洲大桥上的灯仍亮着。

陈知水教授称,未来两天,全院将进行一次大会诊,评估陈玉蓉此次是否可以给儿子捐肝。陈玉蓉说:“如果这次还不能捐,我会一直走下去。”

2009年11月3日晚上,陈玉蓉捐肝救子的手术准备进行,在漫长的14个小时后,肝脏移植手术全部完成,从陈玉蓉身上割下的肝脏成功植入儿子体内。陈玉蓉坚持7个多月、日复一日的“暴走”减肥,等待的就是这一刻,此刻的她如释重负般地握着丈夫的手,脸上露出了许久未有的笑容。

这一牵动人心的事件告一段落了,陈玉蓉执著的母爱感动了无数的人。2009年11月10日,网易推出了陈玉蓉的博客,还公布了“暴走妈妈”陈玉蓉的一封感谢信。她在信中写道:“儿子,你一定要坚强,勇敢面对一切,带着那么多的人的祝福,相信将来一定会好的。”

丈夫叶国祥说,等老伴和儿子出院了,他想叫上老伴,还有儿子儿媳小孙女,一起在谌家矶堤坝的界碑照个全家福。那里是老伴暴走的起点,希望也是全家人幸福的新起点。

(摘自《楚天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