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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疼天下的父亲

2010-07-05

37°女人 2010年1期
关键词:铺位火车女儿

梅 寒

那对父子,是我在从老家回来的火车上遇见的。

9月,正是各大高校新生报到的季节。他们是从武昌站上来的,每人都拎着大小不等的包。父亲大约50多岁,典型的南方农民形象,个头不高,脸被整日的风尘打得黝黑。儿子的模样像极了父亲,只是一张年轻的脸庞,带着那个年纪特有的一种张扬。

父亲忙着往行李架上放大大小小的包时,儿子已经爬上了自己的铺位,将铺上的被子往背后一倚,耳朵里塞上耳塞,一切便与他无关了。

可能父子俩只买了一张卧铺票。父亲没有铺位,就坐在窗口的小座位上,眼睛却一刻不停地关注着儿子:“到了学校,要跟同学搞好团结……没钱了就给我们打电话……”可他说他的,儿子在玩儿子的。

面对这样一位同我父亲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我感觉很亲切,淡淡地笑着接了话茬儿:“是去送孩子读书的么?”“是的,考了南宁大学,学财会专业,你觉得这个专业怎么样?我和他妈一辈子吃尽没文化的苦,说什么也要把他送出去……”谈到儿子的学业,父亲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满脸都是骄傲,而他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几乎没有我插嘴的余地。我一直静静地听,那个时候,他太需要一个人,来同他一起分享那份喜悦了。

车到长沙,已是晚饭时分,餐车服务员推着小车一路吆喝着走近我们。听累了MP3的儿子也从铺位上滑下来,父亲马上明白了儿子的意思,起身,递给服务员一张10元的纸币,把那盒饭递到了儿子手上。他自己则从包里找出一张黄黄的饼来拿在手上吃:“我吃不习惯火车上的饭,这是他妈给我做的,要不,给您点儿尝尝?”

看他用一双粗糙的大手一点点儿撕着已经有些发硬的饼,儿子却连让他一下都没有,我的心,忽然疼了。也许,因为儿子还太年轻,还不懂得如何来体恤回报自己的父亲。那年那月,我不是也曾如他一样,被父亲一路护送着走向自己人生中的一个崭新旅程么?

1994年9月,我去北京读书,也是父亲送的我。那是我和父亲第一次出那么远的门,也是我们第一次坐火车。临行前,父亲也带着母亲为他准备的干粮,还带了一个大水壶。

到济南火车站时,也是晚饭时分,我和父亲在站前广场的水泥地上坐着。我们是夜里11点多的火车,父亲怕我饿,就掏出包里的点心给我。不料,那张包装纸被风吹走了。在我们要走时,一位胳膊上戴着红袖章的中年男人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罚款5块!”然后就要去撕手上的罚单。

我一下子惊呆了。到底是父亲经过的事更多一些,他满脸堆笑地说:“同志,我们没注意到纸被吹走了,我去拾回来,别罚吧,我送孩子去上学……”

“10块!”

“你看,同志,这……”

“15!交不交?”

看着对方一脸盛气凌人的样子,再看父亲一脸的巴结奉承,我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我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如此难堪过:“爸,把钱交给他,我们走!”我只想用钱来保护我自以为是的尊严,父亲却不答应,他还在同对方磨:“好吧,好吧,我们交就是,就按最初的5块吧?”

父亲交钱时,我已气咻咻地拉着行李走远。我不明白,在家一向脾气火暴、谁的委屈也不愿受的父亲,那一刻却如此没有骨气!后来,他一直气喘吁吁地追在我后面哄我:“孩子,5块钱,就够你在外吃一顿饱饭,就够你买5瓶矿泉水的了,咱不能跟钱怄气啊……”

为了女儿的那一顿饭、那5瓶矿泉水,父亲宁愿把自己的骄傲被对方践踏得无处逃遁。只是那时候,我太年轻,还不懂。

到我也做了母亲,才明白,为了孩子,做父母的可以忍受任何煎熬与痛苦。

记得我和孩子刚随军到部队时,3岁的女儿由于水土不服,身體一直不舒服。那个寒冬的深夜,孩子牙疼,哭了半天。明知道所有的医院都不会有为牙疼而设的急诊,可丈夫还是毫不犹豫地用军大衣将女儿包裹严实,一路抱着她往医院走去。

凌晨1点钟的大街,找不到车,我们就那样深一脚浅一脚,向着几十里外的医院奔去。女儿,终于在爸爸摇摇晃晃的背上睡着了。那个深冬的长夜,我和丈夫就抱着她,在医院冰冷黑暗的过道上整整坐了一夜。

后来我觉得我们当时有些傻,丈夫却一脸认真地说:“我也知道那时候去了也找不到牙医,但抱着孩子去医院,对她来说就是一种心理上的安慰,看,后来她不就睡着了嘛?”

不知道,长大以后的女儿,对这段经历有何感想。倒是我,每次想起来,心里就觉得暖暖的、湿湿的。

那位火车上的年轻学子,也许他现在还不能完全读懂父亲。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懂。懂得了的他,便会在工作、外出,在与每一位父亲相遇时,都会如今天的我一样,打心眼儿里去心疼天下的父亲。

(李苏杰摘自梅寒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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