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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代”农民工的政治参与问题研究

2010-07-02邓秀华

关键词:新生代农民工政治

邓秀华

(广州大学广州发展研究院,广东广州510000;湖南省社会科学院,湖南长沙430001)

“新生代”农民工的政治参与问题研究

邓秀华

(广州大学广州发展研究院,广东广州510000;湖南省社会科学院,湖南长沙430001)

“新生代”农民工既无法回归农村政治生活又不能融入城市政治生活,成为事实上的“政治边缘人”,而“新生代”农民工的这种“政治性贫困”主要缘于目前的城乡二元体制。扫清“新生代”农民工政治参与的二元户籍等制度性障碍、提高“新生代”农民工组织化程度、拓宽“新生代”农民工利益表达渠道、不断提高“新生代”农民工政治参与技能,以其政治影响力积极影响政府(或单位)的决策,才能让“新生代”农民工共享均等化的城市公共服务,逐步实现其城市融入梦想。

“新生代”农民工;政治参与;路径选择

根据课题组2008年11月至2009年1月对湘、粤两地农民工调研统计,在调查的1 256名农民工中,25岁以下的占41.3%,35岁以下的占64.1%。20岁至35岁的年轻人是目前农民工的主体,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新生代”农民工。对于“新生代”农民工这一概念,目前尚无定论。最早提出“新生代”农民工概念的是中国社科院社会学所的王春光研究员,2001年他通过调查研究验证了“新生代”农村流动人口的群体特征:年龄普遍较小,出生于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成长和受教育于80年代,基本上于90年代外出务工经商;他们比以前的农村流动人口有更多的机会和条件接受学校教育,因此他们的受教育水平比其他农村流动人口高;他们务农的时间比较少,甚至有许多人根本没有务农经历,这些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们外出的动机以及对自己发展的期望。本文所指的“新生代”农民工就是采用这一说法。

“新生代”农民工是一个与第一代农民工相对应的概念。课题组调查发现,与上一代农民工相比,新生代进城务工的目的已悄然改变:从动机上看,他们基本上不是基于“生存理性”外出,而是更多地将流动视为改变生活方式和寻求更好发展的契机。他们更迫切地渴望融入城市,不仅积极争取自身的经济、社会权益,也希望在城市拥有自己的“话语权”。然而在现行政治制度安排下,“新生代”农民工的政治参与途径严重缺失。

一、城乡二元体制下,“新生代”农民工政治参与呈“边缘化”状态

(一)“新生代”农民工对国家政治的关注度较高

政治参与是普通公民通过各种合法方式参加政治生活,并影响政治体系的构成、运行方式、运行规则和政策过程的行为。[1]“人是天生的政治动物”,这是亚里士多德《政治学》中的一句名言。农民工作为一支日益壮大的社会群体,他们同样也不可能置身于社会政治体系之外。课题组对湘、粤两省农民工群体的问卷调查表明,“新生代”农民工对政治的关注度比上一代明显提高,但呈现出明显的地域选择性。他们关注政治更多地集中在所在城市政治和自身的权益保护方面。在调查的805名“新生代”农民工中,对国家大事表示“关注”和“非常关注”的高达74.1%,这说明“新生代”农民工对政治的关注度比老一辈明显提升。“新生代”农民工的政治诉求愿望比较强烈。

25岁的李甜来自湖南郴州,到长沙的“漂亮宝贝”美容美发店打工已经有七八年了,访谈中她兴致勃勃地向笔者说起,在汶川大地震时,她和几个姐妹一下班,晚饭都没吃就赶紧跑去献血了,结果发现血站排了好长的队伍,说自己当时很激动,等了好几个小时才为遇难同胞献了血,回到宿舍都已经深夜了[2]。

(二)“新生代”农民工政治参与行为的受阻局面

从调查的情况来看,“新生代”农民工的政治关注程度虽然较上一辈高,但他们的政治参与状况深深地烙上了城乡二元体制的印迹,具有“边缘性”的特点。一方面,村委会选举和村民自治是农民工参政的主要渠道,但是他们远离家乡,信息不通,参与的主动性和积极性不高,农民工的村委会选举和村治参与率低;另一方面,城市尽管与农民工利益有着直接关联,但由于政治制度安排的滞后,农民工无法参与城市选举和城市公共事务的管理,无法表达和维护自身利益。课题组调查得知,只有21.6%的“新生代”农民工参加过老家最近一次的村委会选举,参加过打工地所在城市社区居委会选举的“新生代”农民工仅占5%。对家乡村干部选举表示“无所谓”或“不想当”的接近半数。在二元结构体制下,“新生代”农民工的政治权利实际上处于一种城乡两不靠的“边缘化”状态。

23岁的李芙蓉来自湖南衡阳,到广州打工已经好几年了,打扮入时的她如今已看不出一丝来自农村的影子。在与人交谈中,她会不时谈起对时下经济形势和劳资纠纷的一些看法,也会讲起所在城市发生的新闻。但她对家乡的事却不很“关切”,表现出十分的淡漠。她告诉我们,虽然早已过了18岁,但她从来没有参加过一次村里的选举。“因为我觉得无论谁当村主任,都不会给我带来什么改变,反正我已经不打算回老家了。”李芙蓉的想法代表着大多数“新生代”农民工的心声[3]。

二、“话语权”缺失,“新生代”农民工的城市生活困境凸现

既无法回归农村政治生活又不能融入城市政治生活,“新生代”农民工成为事实上的“政治边缘人”。“新生代”农民工的这种“政治性贫困”主要缘于目前的城乡二元体制。从政治系统的输入与输出关系和政府与公民的互动视角来看,农民工由于缺乏政治话语权,许多政府部门制定政策时很少考虑他们,缺乏为他们提供相关公共服务的意愿和机制,从而阻碍了农民工的政治利益表达,加剧了城市社会对农民工的权益侵害和人为排斥,进一步弱化了他们在就业市场上的竞争地位和维护合法权益的能力。

从总体上看,“新生代”农民工是一个处于社会底层的弱势群体。非工非农的身份处境,恶劣的工作环境,权益不断被侵害等等,是“新生代”农民工必须面对的一个城市生存现实。但是相对于第一代农民工,“新生代”农民工面对同样的生活和工作环境,其思想、行为和心态上会产生更大的困惑,并进而做出不同的行为反应。具体说来,由于政治话语权缺失,“新生代”农民工面临的城市生活困境主要有以下四个方面:

(一)身份认同困惑:“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道路崎岖难平

身份是社会成员在社会中的位置,其核心内容包括特定的权利、义务、责任、忠诚对象、认同和行事规则,还包括该权利、责任和忠诚存在的合法化理由。如果这些理由发生了变化,社会成员的忠诚和归属就会发生变化,一些权利、责任就会被排除在行为效法之外,人们就开始尝试新的行动规则。所有这些方面都隐含在对社会身份的认识当中,被社会成员接受、承认、效法和(对他人的行为形成)期待。[4]农民工作为一个社会人,首先必须解决身份认同问题,即要对“我是谁?”这个问题有一个清楚明确的回答。但是对新生代农民工来说,这个问题却很难回答。众所周知,农民工是我国特殊二元社会结构的产物,它表明当下进城农民的身份转换滞后于职业和地域转换。从职业上讲,他们是工人;从地域上讲,他们是市民,但是其法定身份仍然是农民。对这种制度赋予的“农民”身份,第一代农民工的认同程度比较高,而新生代农民工的认同程度则比较低。他们希望按照职业、生活领域等经济社会因素来重新认定自己的身份,但是面对制度的强制性认定和市民的习惯性认定,“农民”成了他们身上挥之不去的社会标签。

事实上,“新生代”农民工成为既无法融入城市社会又难以回归农村的“没有根”的游弋者,他们是心灵上的“漂泊一代”,与城市居民相比仍是“二等公民”;他们不断陷入“我是谁,从何处来,到何处去”的追问,这种身份认同困惑已引发或将继续导致许多社会后果。调查中,70.2%的“新生代”农民工认为自己仍然是“农村人”,5.0%认为自己已是“城里人”,而有24.8%认为自己“既不是城里人也不是农村人”。可见“新生代”农民工身份认同上的困惑和迷茫。农民工是城市的建设者和突出贡献者,他们渴望融入城市社会,但旧体制的习惯性排斥,使“新生代”农民工的市民化道路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

(二)利益表达渠道不畅:“新生代”农民工的心理宣泄有障碍

在城市打工的农民工是身处城市的“边缘人”,他们利益表达渠道是否方便和通畅是其权益维护的重要前提。调查显示,有近半数的“新生代”农民工(49.7%)认为表达意见、反映问题“不方便”,40.3%的农民工认为“基本方便”,仅有10.0%的农民工认为“非常方便”。那么是什么原因造成他们缺乏表达意见的机会呢?42.8%的农民工认为是因为“没有一个组织代表自己讲话”,42.3%的认为“自身文化素质和技能水平偏低”,34.1%的认为是“由于现行的各种经济制度缺陷而引起”。

调查显示,“新生代”农民工在外地务工经商时,经常有“有话没处说,有苦没处讲”的感觉的高达32.9%,“有过这种感觉,但次数不多”的占43.5%,“基本没有的”仅占15.9%。由此可见,有不少农民工因为自己的利益受损却奔走无门而苦恼,农民工普遍反映:我们有什么问题和要求,都没有地方去说,也不知道找谁说。不难预知,长期的心理压抑极易造成“新生代”农民工的失望、苦闷、忧郁的情绪,甚至反社会的行动。可以说,目前的工会组织更多地还只是一种形式,并没有真正起到维护农民工权益的作用。“新生代”农民工“有困难不知道找谁”的问题亟需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否则中国城乡社会走向和谐、走向太平就只能是一句空话。

来自广西横县的农民工黄泽强15岁就出来打工,已经在广州番禺的10多家企业打过工。黄泽强认为,企业工会大都在老板的控制之下,根本说不上话,当劳资双方发生纠纷时,工会经常会站在工人的对立面,帮老板说话。去年发生金融危机后,就有一些工会的负责人出来“劝说”工人“自动离职”,以此减轻企业主对工人的“补偿”压力。[3]

(三)工资收入与劳动强度之悖论:“新生代”农民工的不平等待遇延伸

农民工由农村转移到城市,又从一座城市漂移到另一座城市,城市消费文化的强烈刺激使“新生代”农民工往往追求较高的物质和精神享受。如轻松体面的工作、时髦的服装、时尚的休闲方式等等,总之这些在第一代农民工看来与己无关的“城里人”的生活已经成为新生代民工的普遍诉求。但是,由于受到自身和外部环境的制约,他们的欲望和梦想却不容易实现。从自身素质来看,虽然他们的文化程度比第一代农民工要高,但是与城市中工资高、待遇好的工作岗位的要求相比仍然有不少的差距。从外部环境来看,虽然近年来农民工的就业环境有所改善,但是就业限制、社会歧视、拖欠工资和缺乏劳动保护等问题仍然层出不穷。因此,能实现较高就业期望值的“新生代”农民工并不多,大多数仍然重复着第一代农民工靠出卖体力为生的生存状态。这样,一面是不断扩张的“城市梦”欲望,另一面是无情的社会现实,两者之间的矛盾和冲突不时地拷问着“新生代”农民工的心理承受能力。

按照马克思主义的按劳分配原则,劳动者的工资收入与其劳动强度一般是成正比的。然而,“新生代”农民工工资收入与劳动强度不相称。调查显示,两省农民工在城市生活遇到的最大困难排前四位的都是“工资收入太低”、“找工作难”、“工作太辛苦”和“消费水平高难以承受”。其中,“工资收入太低”在湖南和广东分别以45.2%和63.3%的比例位居最大困难首位。广东和湖南分别占38.1%、28.0%的农民工的收入水平集中在800-1200元的月收入水平;800元以下的月收入广东和湖南分别占9.3%和15.4%,足以说明部分“新生代”农民工的工资收入仅能维持在大城市的基本生活,根本实现不了其挣钱养家的愿望。

调查显示,“新生代”农民工工作时间8小时以内的仅为16.5%;其中每天工作8-10小时的,占46.0%;而37.5%的农民工每天工作10小时以上;其中有13.9%的农民工每天工作12小时以上。由此可见,农民工一天的劳动强度相当大,与其工资收入是极不相称的。

2008年12月22日,广州市某工厂21岁的农民工彭飞对我们说:

我来自湖南,是堂妹介绍我来这打工的。我们老板本来有2个厂子,倒了一个了,少了好几百人。金融危机后,老板说订单少了,我们的工资也就少了。我们的上班时间是从早晨7点50干到晚上12点。平时没有什么休息日、节假日,一个星期只有在星期天晚上不要加班,每天工作11.40小时,原来一个月能拿个800元的工资。现在一个月只能拿700元的工资,对了,我上个月(11月份)才领580元钱。春节后厂里会有很多人不会来上班了,因为工资太低。[5]

(四)未能享受平等的城市公共服务:“新生代”农民工的城市生存和发展空间受阻

平等权是现代公民的基本权利,平等诉求是公民要求平等地享受权利和待遇的一种意思表示。萨托利将平等分为法律——政治平等、社会平等、机会平等和经济平等四种形式。[6]王海明则认为,社会平等实际上是政治、经济等平等的统称,所以具体的平等问题可归为政治、经济和机会平等三大类。通过对平等和平等权的考察,不难看出,无论是从道德上,还是从政治上和法律上说,在现在社会,中国农民应该享有平等权,这是毋庸置疑的。[7]“新生代”农民工政治参与是其经济要求在政治上的集中反映,是农民工权利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农民工其他权利的基础。但根据调查农民工的一些基本政治权利并没有得到有效的实现。

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是从社会公平正义价值出发,扩大公共财政覆盖面,让全体社会成员共享改革发展成果的制度安排。据国家统计局有关调查公布全国的农民工已有1.4亿,我们有13亿人口,有1.4亿的农民工,占全国人口的1/10多了。根据公共产品的特性,农民工离开农村到城市来,理应享受到公共产品的服务,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旧体制下的城市政府主要是管理他们,缺乏为他们提供相关的公共服务的职能,计划生育、子女教育、成人教育、安全生产和社会保障等方面对农民工覆盖率低,有的完全被排斥在外。工、青、妇等社群组织和流入地的社区建设工作也没有把覆盖农民工群体的工作作为自己应有的职责。

由于中国特有的二元社会结构,农民工作为共和国公民应当享有的平等权利和社会公共服务被普遍消解,从而沦落为在政治、经济、社会等各个方面与城市市民明显相区别的“二等公民”。所谓二元社会结构,是指20世纪50年代以来国家通过一系列分割城乡的政策制度安排而人为构建的以城镇为一元、以农村为另一元的城乡互相隔离的制度体系和社会状态。[7]城乡二元机制不但造成城乡收入的差距,而且带来城乡人民发展机会上的不平等;由于体制内外的差距日益扩大,使得作为城市建设者和社会财富创造者的“新生代”农民工,产生的相对被剥夺感和不公平感日益增强。

恩格斯认为,“在社会主义社会,一切人,或至少是一切国家的一切公民,或一切社会的一切成员,都应当享有平等的政治地位和社会地位”。[8]但是,在当代中国,农民工在城市还受到种种歧视,而且关键是一种体制性歧视,也就是说,我国长期以来的城乡二元体制所形成的诸多社会经济政治制度所致。从整体上来说,这些制度使农民工不能同市民那样享受到同等的国民待遇,在这样的制度下,农民工献出青春甚至生命的城市留给农民工自己的却只有伤害和无奈的伤悲。所以,有人称这是一种体制性遗忘与制度性歧视。

“新生代”农民工对城市的认同,要远远大于对农村的认同。现实的情况是,“新生代”农民工退回农村,做不了合格的农民;融入城市,很难逾越横亘在面前的制度、文化之墙。[9]即使在就业出现危机的情祝下,“新生代”农民工仍然不像第一代农村流动人口那样选择回归农村,而是选择继续留在外地,过着流动的生活。我们课题组调查显示,25岁以下的返乡农民工在今后的打算中,有超过一半(53.0%)的选择“到别的地方去发展”,24.3%的表示要等“赚到一定的钱才回家”,20.1%的表示会“一直在城市干下去”,只有2.6%的“新生代”农民工表示“等待一段时间,再没有工作就回家”。这说明寻求城市“自我发展”已成为新生代农民工的“主旋律”,虽然受到金融风暴的冲击,新生代农民工在城市的就业遭受了打击,但是他们中绝大部分仍然会坚守在城市打工(见图1)。

图1 25岁以下返乡农民工今后的打算(N=519)(单位:%)

但是,农民工的城市发展还面临着重重阻力。比如政府三令五申劳动双方鉴定书面劳动合同,但目前农民工劳动合同签署尚欠普遍。课题组调查显示,湖南、广东两地分别有占54.6%和43.8%的“新生代”农民工没有和用工单位签订书面合同。而在有劳动合同的农民工中,广东和湖南分别有占73.7%和55.4%的有书面合同,仍有26.3%和44.6%的农民工仅有口头合同。另外,在有书面合同的农民工中,有合同文本的广东和湖南分别仅有37.4%和53.1%。这说明,在本来签订不多的劳动合同中,真正有法律效力的,农民工拿在手上的文本合同相当少。

“新生代”农民工的社会保障也不容乐观。调查显示,湘、粤两省农民工的医疗、养老、失业、工伤等基本保险都严重缺失。特别是失业保险广东、湖南分别只有9.2%、8.6%,难以为那些在金融危机中失业的农民工助一臂之力;养老保险广东、湖南分别仅为16.0%和17.2%;医疗保险广东、湖南分别为37.7%和42.1%(其中部分人是在农村老家购买的);工伤保险广东、湖南分别为28.9%和23.2%,工伤保险作为一种强制险,用工单位为职工购买的工伤保险比例明显偏低。通过深度访谈了解到,在城乡居民医疗保险普及化的今天,仍有相当大比例的农民工在老家和打工地都没有参加医疗保险,在医疗保险上处于城乡“两不靠”的真空地带。

调查显示:医疗保险、工伤保险和失业保险在农民工最希望参加的保险中居于前三位。正因为农民工参保率偏低,他们在遇到各种风险时也就难以获得正式的社会支持,只能主要依托由血缘、地缘为主体所建构的初级社会关系网络获得些许救助。这样,当农民工遇到就业风险时,大多得不到政府和用工单位的强力支撑,降低了他们抵御就业风险的能力,阻碍了他们在城市的事业发展。

“新生代”农民工是有梦的一代,他们向往更好的生活,渴望实现自身价值。但是,对“新生代”农民工来说,他们往往并不清楚自己的未来在哪里。他们向往城市,却不被城市所接纳;他们的根在农村,却对农村日益疏远。外出的经历让他们更深刻地体会到城乡之间的巨大差异,他们渴望留在城市。但是城市高昂的生活成本、严格的户籍制度、冷漠的社会歧视等等,一道道有形无形的门槛不断粉碎着他们的城市梦。

“新生代”农民工没有多少农业生产和农村生活的经历,对家乡的认同更多地是系于与亲人的情感。相比起第一代农民工,“新生代”农民工真正成了既融不进城,也回不了乡的“边缘人”。

三、社会转型期“新生代”农民工政治参与的路径选择

(一)改革户籍制度,彻底扫清“新生代”农民工政治参与的制度障碍

民主政治发展无疑需要制度的推进。特殊的身份直接阻碍了“新生代”农民工的政治参与。“民工潮”是中国特有的现象,亿万农民进城务工成为农民工,但他们的户口并没有随之转移到务工所在地,形成了农民工身份的特殊性。正是这种“尴尬”的身份,使农民工在政治参与方面陷入了一个现实的困境,即农民工原籍的政治参与权几乎已放弃,而工作地城市的政治参与权又得不到实现。目前,我国的户籍制度并没有适应农民工群体的发展需求,旧制度成为阻碍农民工政治参与权利实现的关键所在。农民工问题必须从根本上治理,只有彻底改革户籍制度等一系列歧视性制度和政策,才能将农民工从土地的羁绊中解脱出来,让农民工享有与城里人同样的国民待遇即平等的政治民主权利,真正拥有当家作主的政治地位。

在户籍制度改革中,可以考虑按农民工在该城市居住时间的长短来制定管理制度,农民工应有的福利和权益通过相应的社区居委会负责落实,例如,享受低保、子女免收借读费、参加社区居委会选举和各项活动等。

(二)纠正社会偏见,努力营造“新生代”农民工政治参与的社会和文化氛围

农民工在城里既没有选举权,又缺乏自我组织的能力,也缺少利益代言人,因此,农民工的真实声音很难发出来。而一些媒体反映的农民工形象常常是被扭曲的,很多人把他们看成“盲流”,甚至是社会治安恶化的根源,他们的各种政治主张和利益需求也因此受到漠视。长期以来的城乡二元结构使城市居民对农民工存在排斥与歧视心理,农民工很难真正融入城市,参与城市公共事务管理更是一种奢望。因此,营造良好的社会和文化氛围,引导城市居民消除歧视心理,使农民工与城市居民之间的社会互动朝良性发展,也是推动农民工政治参与的重要一环。

农民工的政治参与不仅需要制度这个“硬环境”的保障,同时需要社会文化氛围这个“软环境”的促进。长期生活在城市中的市民,在社会资源与竞争实力方面有着比农民工更大的天然优势,正如农民工不能融入城市一样,市民也没有接纳他们。农民工进城后难以融入城市社会,难以融入当地的社会政治生活。长期的城乡二元体制结构,在造就巨大城乡差距的同时,也衍生了城里人的天然优越感。因此,营造良好的社会政治文化氛围,纠正城市社会对农民工的偏见,更多地关爱农民工是推进农民工政治参与的重要前提。大众媒体应该本着积极正面的角度影响市民看待农民工,在传播媒介的舆论宣传中要增加尊重、重视农民工的内容,引导城市居民消除歧视心理,关爱农民工,积极构建平等、和谐、文明的的社会人文环境。

(三)提高农民工组织化程度,积极拓宽“新生代”农民工的政治参与渠道

农民工之所以是弱势群体,关键在于农民工组织化程度低。我们在调查中发现,缺乏组织依托是导致农民工政治参与缺失的最大障碍。针对湘、粤两地农民工的专项调查表明,只有21.5%的农民工所在单位成立了党、团组织;农民工所在单位或社区成立工会的比例只有16.2%,专门代表农民工权益的独立组织几乎没有;75.6%的农民工没有参加任何打工地组织,参加过所在单位民主管理活动的农民工也仅占12.9%。在仅有的少数能代表农民工权益的组织中,真正能发挥作用的很少。对湘、粤两地“新生代”农民工的调查表明:他们中大部分人认为工会在维护劳动权利方面“没有发挥作用”或“作用不大”。组织平台的缺失也导致农民工群体对政治的冷漠和疏离感。

“新生代”农民工群体数量庞大,劳资纠纷日益增加,仅靠政府有限的行政资源来维护广大农民工的权益很不现实。因此,不仅要将农民工纳入城市社区管理范围,还必须积极发展社会组织、社团组织,作为农民工政治参与平台的必要补充。尽快发展农民工自组织,改变“弱劳工强资本”的状况,使农民工能与资方进行平等沟通和谈判,让农民工真正拥有更多的“话语权”。出于社会公正的基本要求,政府应多提供一些易于为广大农民工接受的有效的政治参与形式,如城市社区选举、农民工民意通道等等。

(四)加强农民工的政治素质修养,不断提高“新生代”农民工政治参与的技能

要实现“新生代”农民工的政治参与权,农民工自身素质的提高是关键所在。农民工知识水平低、民主素质差和政治热情不高是阻碍其政治参与的主观因素。调查也表明,农民工认为当前影响其政治参与的障碍最主要的是自身素质与知识水平有限,占38.4%;其次是无人受理和重视,占23.9%;第三才是时间和精力的有限,占20.8%;最后是渠道不畅通,占16.9%。“新生代”农民工作为年轻人个性突出,具有创新精神,能够更积极地参政议政,但是他们的人生阅历、社会经验毕竟还不够成熟,因此有必要多加强学习,不断提高自己的参政能力。

因此,一方面政府应该采取积极措施,加强对“新生代”农民工的民主政治培训。在农民工聚集的地方坚持普法宣传活动,要通过报纸、电视、专栏等形式,开辟政治信息获取渠道,提高农民工的维权意识、法制意识、组织意识和参与意识;各级政府、社会组织和农民工所在单位要通过多种途径和办法培养和增强农民工对政治参与的兴趣,让“新生代”农民工获得政治信任感和认同感,这是“新生代”农民工实现其政治参与权利的“突破口”。另一方面,要进一步强化农民工的政治权利意识。农民工对政治权利的认识越充分,维权意识越强,在其合法权益受侵犯时,就越懂得通过合法手段保护自己,维护其合法的政治权益。为此,“新生代”农民工应该深刻认识到政治参与对于自己城市生存和发展的积极意义,要通过自身努力,切实提高和强化自身的民主素质,以此实现自己政治参与能力的提升,以适应自身城市融入和事业发展的需要。

[1] 王蒲劬.政治学基础.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2] 邓秀华.湘、粤两省农民工政治参与现场访谈报告.湖南省社科基金课题,2009.

[3] 谭剑,杨霞.新生代农民工的“参政”诉求.新华网,[2009-08-25]http://news.xinhuanet.com/politics/.

[4] 张静.身份认同研究.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5] 邓秀华.金融危机中农民工的困境及促进其就业的思路.中国人才,2009(4).

[6] [美]乔·萨托利.民主新论.冯克利,阎克文,译.北京:东方出版社,1998.

[7] 张英洪.农民权利论.北京:中国经济出版社,2007.

[8] 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9] 洪巧俊.新生代农民工的青春与梦想.政工研究动态,2009(4).

【责任编辑:王建平】

C91

A

1000-5455(2010)01-0015-06

2009-10-20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构建和谐社会与农民工政治参与问题研究”(05BZZ026)

邓秀华(1969—),女,湖南邵阳人,广州大学广州发展研究院特聘研究员,湖南省社会科学院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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