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亿争产”和“塌楼事件”

江迅

遗产官司和一座旧楼倒塌,都硬生生地将人性的阴暗面暴露于人前。

过去的一周,香港发生两宗爆炸性新闻。一是龚如心千亿遗产争夺案,一是有55年楼龄的一座唐楼倒塌。

这场千亿遗产争夺战拉锯3年,谜案终于揭开。基金掌舵人、龚如心弟弟龚仁心为主的龚家首回合胜出。“已故龚如心女士是华懋集团主席,也是亚洲女首富。不过,财富不能为人生所有问题提供答案,尤其是每个人都会面对死亡,在人生最后归宿时,财富反而会带来另一个问题,即人死后如何处理这些财产。”这是主审法官林文翰判词的开场白,道出龚如心大半生因钱而惹上的祸。

被称为“小甜甜”的龚如心,18岁嫁入王家,除了新婚之初有过被指红杏出墙的冲动外,她与王德辉相处融洽,两口子合力打造华懋江山。龚如心万万没料到下半生会在孤独寂寞、官司缠身及病患折磨中度过。她愚昧迷信,遇人不淑,死后还被秘密情人为争夺遗产披露大量隐私,这段惹人非议的情史,令她名节尽毁,一派凄凉乱象。

这个秘密情人陈振聪机关算尽,因涉嫌伪造龚如心遗嘱文书而遭被捕。香港人普遍认为,“公道自在人心”。1992年,龚如心与陈振聪相识,陈百般奉承,温柔体贴,他又擅长按摩,笃信风水的龚难敌寂寞,不到半年便与陈关系非同寻常地亲密了。龚如心心知肚明,这个秘密情人有妻子有3名子女,不会为她放弃家庭,她从没打算公开两人关系,假如没有这场官司,这段秘密情会长埋黄土。她心甘情愿将30亿港元先后送到陈振聪手中。陈振聪由居于廉价公屋的风水师,摇身一变成为隐形富豪。

2007年4月,龚如心因病撒手尘寰。翌日,陈便抖出声称是龚如心生前的最后遗嘱,向龚家宣战。自从这一官司曝光以来,传媒不时曝出,在陈振聪的操弄下,午夜挖地洞、闭门烧银纸,布袋搬钞票,暗格藏“甜甜”……迷局中不可思议的事接踵发生,令见惯世界的香港人也听得一愣一愣的。

金钱,透视人性之丑恶。千亿遗产是个庞大谜局。遗产,甩给后人一个大包袱,压得人被埋葬在欲望的灰烬里,遗产投射出人的贪婪与迷乱。当欲望膨胀心灵之际,因财失义,情去了何处。其实,人生还有比金钱更重要的东西。

陈振聪在遗产官司的法理上大崩败,香港马头围道一座唐楼却是在物理上的大崩塌。官司的崩败缘于金钱,唐楼的崩塌也缘于金钱。遗产官司将人性的阴暗面暴露于人前,老化失修的旧楼,是繁华都市的阴暗面,一座旧楼倒塌,也硬生生将这阴暗面暴露于人前。

这幢55年楼龄的5层高唐楼突然倒塌,10秒间化作瓦砾飞灰,4名住客死亡。它的“45J”门牌号,成为2010年香港最沉重的墓碑。

香港有约4万幢私人楼宇,其中50年楼龄以上的有4000幢,多层大厦的楼宇管理,最头痛的问题都与钱有关。楼宇像人,会老,会受风雨摧残,尤其是战后50年的旧区旧楼,材料和环境都差,日久失修,稍有钱的人早就搬去新楼了,留下来的大多是没经济能力的老人,或是租给因付不起贵租而被迫住旧楼的穷人,房子越破,维修越难,业主宁愿以更便宜的租金,租给更穷的穷人。他们的安危,政府不愿管,因为问题太复杂,麻烦多,还是拆了重建新楼讨好。最新一项调查表明,76%旧区居民(主要是租客而非业主)认为20年以上楼龄的大厦应该尽早维修。旧楼失修,业主责无旁贷,但这些旧楼往往没有成立法团,因而无法集体决定维修大楼。

一场惨剧,几条生命。在香港,市民有权利期望自己是居住在安全的居所内。现在没有什么特别天灾,发生多人丧生的塌楼事件,肯定是人祸。香港发展局长林郑月娥在立法会上语带哽咽地说,塌楼不仅是旧楼失修的问题,也是社会问题,因为住在失修旧楼的,都是社会上的弱势社群。

对香港楼宇的维修、保养以及相关的监管制度,在香港已经讨论多年,但只是到最近,政府才提出要为强制验楼立法。马头围道慘剧是否能令政府和议会对监管楼宇安全工作给予重视,使有关制度符合现代富裕社会所需,是全港市民都关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