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饭的美国人

迈克尔.波兰

在美国,有近100万个家庭是“饮食在线”频道的铁杆观众,该节目的晚间收视率甚至超过了有线新闻频道。在“顶级大厨”第5季角逐结束的数月后,数百万美国人(包括我6岁的儿子)仍然能够如数家珍地说出各个获奖者的名字。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美国人只热衷于在电视上看别人煎牛排,自己却懒得动手。

据统计,美国人平均每天花费在烹饪上的时间仅为27分钟(洗碗收拾4分钟),不到人们打扫屋子用时的一半,同样也不到观看单集《热门厨师》或《切菜》或《下一个饮食在线明星》等节目用时的一半。可当你问一个美国人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做饭时,回答十有八九是“没时间”。

从如今的烹饪节目中可以看出,厨房工作本身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今天的许多烹饪节目当仁不让地依赖加工原料:罐头汤、罐装蛋黄酱、冷冻蔬菜、调味粉、浓缩酸橙汁等等。加工食品已经彻底主宰了美国的厨房,原料如此,更不用说熟食了。今天美国人口中的“做饭”能让去世的祖母气得复活——加热罐头汤、微波一下比萨饼、把蛋黄酱涂抹到面包片上。

目前在美国的午餐和晚餐中,最流行的是“三明治+汽水”。

那为何烹饪节目在美国如此受欢迎呢?因为人们看电视不是为了学东西。“饮食在线”早已确定了自己的目标观众:并非喜欢烹饪的人,而是喜欢美食的人。

在电视上播放烹饪比赛绝不是要教观众们怎样烹饪。对任何希望为自己的晚餐选择获得一点儿提示的人来说,今日黄金时段烹饪节目的隐含信息是:不要在家里做饭,如果你真想吃到电视上做的美食,去餐厅吃吧!

我曾问一位厨师朋友,能否通过看“饮食在线”的节目学会烹饪,他回答说:“看NBA你学会打篮球了吗?”

烹饪节目之所以广泛流行,一个重要原因是大家希望了解当下的烹饪时尚,最实际的用处是便于克服在餐馆点菜时的恐惧(嘿,我知道“紫苏叶”是啥)。在鉴赏板块,人们学会了如何品味及谈论食物,这在社交场合是非常时尚的话题。

饮食节目通常偏重高档食品的消费,“饮食在线”的众多主持人开辟了一条在厨房中跨越社会阶层的路。美味佳肴其实是文化资本的一种形式,烹饪节目能让社会各个阶层都在节目中共享文化盛宴。

烹饪节目宗旨的变换(不再发自对烹饪本身的兴趣),与电视业最基本的运行规则密切相关。在如今的商业时代,如果一个烹饪节目能促使观众离开沙发1小时到厨房去做饭,那绝对是这个节目的失败,因为这意味着人们关掉电视去做别的事情了。

“饮食在线”每晚黄金时段的广告商们也不建议观众这样做——电视上罕有兜售厨房设备的广告,绝大部分广告都是超市里卖的可直接食用的食物。让观众们去购买食物而非动手烹饪食物,是当下绝大多数饮食节目的定位。

众多的烹饪节目早已把烹饪的概念从“动手”变成了“动眼”——成为“美食+名人”的产物,沙发取代了厨房,电视即晚餐。无论是节目制作人还是广告客户,都不会冒险让观众离开沙发去做巧妇之炊。无论“饮食在线”推出多么精妙的家庭晚餐制作节目,它的目的只有一个:让你坐在电视机前——观看!

不少学者认为,烹饪食物才是人和动物的最基本区分,而非制造工具或使用语言。烹饪为我们的灵长类祖先提供了具有更多能量、更易于消化的饮食,进而改变了人类进化的过程,让人类的大脑越长越大,同时内脏器官相对变小。生食需要更长的时间和精力来咀嚼、消化,这就是为什么灵长类动物长着大得多的消化器官、每天花至少6小时咀嚼食物的原因。

作为人类文化的核心,烹饪被降级为一种在电视上观看的娱乐节目,或一种只在周末进行的消遣方式,这将对人类现代生活产生深远的影响。

当人们不必做饭时,反倒吃得更多:随着美国人花在烹饪上的时间缩短了近一半,他们每天的进食量日渐增多。自1977年以来,美国人每天大概多吃了半顿饭。事实证明,肥胖率与烹饪时间呈反比——人们在家烹饪的时间越长,肥胖率就越低。

美国饮食协会期刊的一项研究发现,习惯烹饪的女佣,比生活滋润但不下厨房的女主人更健康。可见“做饭”事关重大。只是,日常烹饪文化还能够重建吗?爸爸妈妈们的烹饪技能已经丧失,谁去教下一代做饭呢?

你想减肥吗?你想变得更健康吗?我有一份食谱,非常简单——自己动手做饭!

(科荷摘自《老年文匯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