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坛“铁娘子”李琰

秀君

本届冬奥会上,中国短道速滑队奇迹般地包揽4个项目金牌,而王濛,更是以“三金王”开启个人新时代,这背后海归主帅李琰居功至伟。而之前,李琰和王濛,经历一段巨大的感情波澜。

短道速滑,“中国时代”来临!2月27日,随着王濛在温哥华冬奥会女子短道速滑1000米比赛中折桂,42岁的冰坛“铁娘子”李琰率领中国短道速滑队奇迹般地包揽了4个项目的金牌,不仅弥补了中国冰坛长达18年的遗憾,同时还打破了“昔日霸主”韩国队整整16年的垄断,在2010年春天缔造了东方传奇。

“铁娘子”传奇

李琰以主教练的身份与中国短道速滑队牵手,要从4年前的都灵冬奥会说起。当时,美国名将阿波罗在男子短道速滑500米项目上夺取金牌后,他冲到场边与自己的主教练、一位漂亮的东方女人深情地拥抱在一起,从那一刻无数人认识了李琰。

显然,李琰的个性与魅力并非始于今日,实际上在美国闯荡的那些年,她就已磨练得有棱有角,经验丰富,指挥能力超强。刚执教美国短道速滑队时,美国队员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东方面孔,男队员公开表示:“这个女孩有什么真本事?身材矮小,说话不多,她能行吗?”其实李琰对这一切并不意外。自退役后,她先是到东北财经大学读书充电,而后到斯洛伐克开始执教生涯,在初步取得成功后,应美国之邀,从2003年开始担任美国短道速滑队主教练。与斯洛伐克时相比,美国队因为有自己一套比较成熟的训练和管理体系,队员成绩也不错,所以,美国队员们并不信任李琰。经过近一年的互相交流与沟通甚至数次较量后,特别是当老队员看到了自己的进步,美国队的队员们慢慢对这个东方女孩产生了信任。当时美国队中有位世界级明星阿波罗,但李琰仍做到人人平等,训练上一视同仁,美国队水平提升很快,在2006年都灵冬奥会上,阿波罗夺得了男子500米金牌,赛后他张开双臂冲向站在场边的李琰。“这个拥抱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回报,它包含着阿波罗的感激和信任,让我百感交集。”李琰事后说。

在李琰回国执教之前,中国短道速滑的功劳簿上最耀眼的名字是辛庆山。这个被称为中国短道速滑“教父”的东北汉子经过近20年的艰难奋斗,终于在2002年盐湖城率队实现冬奥会金牌“零”的突破。杨扬一鸣天下皆惊。然而,以杨扬为首的“四朵金花”的退役让中国队迅速跌入青黄不接的泥潭。辛庆山也正是在那个时候逐渐退入幕后。在2006年的都灵,孤军奋战的王濛勉强保住了女子500米金牌,但中国队全面的新老交替看似遥遥无期。正是在那届冬奥会上,李琰进入中国队的视野。那时,当阿波罗知道李琰要回国执教后变得非常激动,并冲口说出了Crazy woman(疯狂女人)!“他打电话过来,极力劝说我不要走,还允诺我无论遇到什么难题,他和队友们都会全力帮我解决,甚至还会为我照顾女儿。”李琰说,“我被深深地感动了,但这仍动摇不了我回国的决定,因为我是中国人!”就这样,2006年都灵冬奥会后,李琰毅然放弃了国外的优厚待遇,回到国内迎接全新的挑战。

那时,大杨扬、王春露、小杨阳、孙丹丹等“黄金一代”刚刚退役,中国短道冰坛出现了真空,这时的王濛成了最大亮点。巧合的是,这一时期也没有和她同时崛起的新秀,慢慢就形成了短道队中只有王濛能到国际赛场摘金夺银的局面,加上她张扬的性格,王濛逐渐变成了一匹桀骜不驯的野马,而麻烦也正埋藏于此。

名帅辛庆山卸任,已经让对恩师有深厚感情的王濛一时难以接受,这时恰巧女少帅李琰从美国归来,并随后出任了新一届中国短道队主教练。对新教练的抵触情绪,加上李琰急于将在美国试验成功的一些训练办法移植到中国队,结果李琰与王濛之间产生了激烈冲突。

2007年2月亚冬会上,王李矛盾公开爆发。当时,记者也在现场亲眼目睹那不可思议的一幕:在亚冬会女子1500米短道速滑决赛中,被韩国队员彻底击败仅拿到一枚铜牌之后,满脸是汗的王濛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没有克制住自己的激动,道出了对国家队的不满。王濛在一个个伸向自己的话筒前一开始还表示“没有什么可说”,但深深喘了一口气后,她似乎不再打算做什么保留。“决赛前教练没有安排任何战术,只是对我说‘你知道怎么比吧,就说这么一句。所以比赛没有任何战术可言,三个人上去根本没有形成配合,没有任何团体的力量,我觉得国家队的战术并不适合我。”

王濛的语出惊人搞蒙了现场的所有人,没等记者追问下去,王濛竟然气愤地说到:“这次亚冬会结束之后,我会申请回地方队训练。”狠狠丢下这句话后,王濛转身离开了采访区。

面对王濛的指责,李琰表现出出奇的沉稳和从容,她没有发表任何回应意见。但无论如何这一不顾后果的“宣战”,已完全暴露出王濛与新任“海归”主帅李琰之间的矛盾。王濛被冬季运动管理中心禁赛,失去参加世锦赛和世界团体锦标赛的资格。整整3个月,新科奥运冠军就被晾在了家里。

王濛很委屈,觉得自己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新任主教练把心思更多地放在小运动员身上。李琰是因指导美国名将摘金而后获得中国短道速滑队主教练四年合同的金牌教练,同样是成功又倔强的女人,两人互不买账。

在家里休整了3个月,王濛想明白了:“我还年轻,这些成绩满足不了我。我必须回到国家队,去适应主教练的训练方法。”与此同时,只获得世锦赛一银一铜的李琰也意识到王濛的不可或缺。回到国家队的王濛终于能体谅李琰的用心了。两个“可怕”的女人联手,王濛变得不可阻挡。在2009年的国际比赛中,王濛获得11个冠军,一个属于中国和世界冰坛的“王濛时代”扑面而来。

在温哥华冬奥会,王濛在成功摘取500米金牌后,赛场上出现了最为感人和震撼人心的一幕:第一个滑过终点线后,王濛第一时间冲到了教练席,而那里李琰正激动地见证着弟子的这一历史时刻。王濛滑到李琰跟前时,双膝跪地,并磕了一个头。王濛已经不止一次地说过,李琰就像妈妈一样。对于母亲,王濛用这样的大礼来表达自己的感谢。随后,她又再次磕头,接着又起身上前与李琰拥抱在一起……

对于这对“母女”来说,她们的这份深情来之不易。从3年前炮轰教练,到如今磕头谢师,李琰用自己的宽容和深情一点点地感化了这个“旋风小子”。

两年前,刚刚成为中国短道速滑队主教练的李琰对都灵冬奥会冠军王濛说:“你相信吗,我能让你500米滑进42秒5!”当时王濛不屑地摇了摇头。半年之后,王濛面对央视直播镜头“炮轰”国家队训练方法不当。光阴荏苒,恩怨是非转头空,此时夺冠后的王濛告诉记者:“我最感谢的人就是李琰。”

这一看似简单的转变,背后有着太多的故事和真情,她们所经历的感情艰辛,只有王濛和李琰才最能体会。

完美破冰笑傲江湖

当王濛以1分29秒213的成绩率先通过短道速滑女子1000米决赛终点线的一刻,中国女子短道队完美谢幕。在过去的两周里,李琰率领中国队狂揽女子短道速滑项目的全部金牌,成为了冬奥会历史上第一支完成这一壮举的团队。

国家体育总局冬季管理中心主任赵英刚感慨地说:中国短道女将包揽4枚金牌,这是世界短道速滑的一个奇迹,此前还没有一个国家能够达到这一高度。

李琰执教的中国女子短道隊在本届冬奥会上的表现可以用“伟大”来形容,她们取得了一系列的突破:王濛在女子500米比赛中获得冠军,实现了中国代表团在冬奥会这一项上的三连冠;周洋在女子1500米的比赛中,单枪匹马突破了韩国队的包围,第一次在长距离中为中国队夺得冠军,打破了韩国队在这一项目中的长期垄断,作为“90后”小将,周洋能在奥运会的大赛中经受考验,显示出我们短道速滑项目后继有人;女子3000米接力的夺冠,更是圆了几代中国冰上人的心愿;王濛1000米金牌则令中国短道速滑队在温哥华开创了“中国时代”。

曾几何时,中国冬季项目还在为奥运会金牌“零的突破”苦苦努力;曾几何时,叶乔波、李琰、张艳梅等老一代冰坛健儿的遗憾让国人扼腕不已;曾几何时,中国短道速滑人距离奥运会的金牌就那么百分之几秒的微小差距……直到8年前,一位来自东北的女孩子从此开创了新时代。

历史将永远铭记那震撼人心的一幕:2002年2月16日,美国盐湖城。“预备!”裁判员的口令清晰而有力地响起。刹那间,杨扬明白,在冰面上做的噩梦要在冰面上结束。她凝神做好准备,等待那一声发令枪响。“啪!”占据着内道有利位置的杨扬如离弦之箭直窜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占了领先位置。她身旁以起跑速度极快而著称的500米世界纪录保持者拉达诺娃反应也非常快,但还是慢了一步,落在了杨扬身后。

5秒、10秒、15秒……时间飞快地流逝着,现场两万名观众的喊声震耳欲聋。25秒、30秒、35秒,曾多次在500米比赛中战胜过杨扬的拉达诺娃始终只能面对杨扬的背影,杨扬牢牢地控制着领先的优势。40秒、42秒、44秒、44秒187——时间凝固,噩梦结束,欢呼四起……中国人22年来苦苦追寻的冬奥会金牌梦,终于在那一刻成为现实。

如今8年过去了,李琰和她的“娘子军”带着梦想和期待又踏上了温哥华冬奥会的征程。“这一次我们要拿更多的金牌!”中国女子短道速滑队的领军人物王濛赛前信誓旦旦,甚至有些“嚣张”。在那一刻,无数中国冰迷感受到的是一种自信和自豪;在那一刻,“嚣张”或许正是强大实力的一种体现。

前往温哥华现场采访的新华社记者江红对笔者深有感触地说:来到温哥华,无论是赛场内外,都感受到“中国”无处不在。最有趣的是,温哥华冬奥会竟然随处可见北京奥运的影子。在新闻中心,在冰上雪上各赛场,经常见到各国记者都背着“中国印·舞动的北京”标志的背包。挪威记者托·布伦纳的话解释了众多记者不远万里将此背包带到温哥华的原因:“它设计非常人性化,并且结实耐用。中国制造绝对一流。”

更让前方中国记者骄傲的是,由“铁娘子”李琰调教的短道速滑队乃世界超一流,尤其是领军人物王濛,在与李琰完美磨合后,如今已走向成熟。温哥华冬奥会之前,中国代表团在冬奥会赛场上一共摘得了4枚金牌——杨扬独得两枚,韩晓鹏和王濛各得一枚。2010年,中国在温哥华一次又一次创造惊喜,脱胎换骨的王濛更是创造了一幕幕传奇。在以“博尔特式”的完胜轻松夺得短道速滑女子500米金牌后,王濛成为了中国冬奥史上蝉联冠军的第一人,随后与队友合力摘得短道速滑女子3000米接力金牌,这使王濛成功超越师姐杨扬,成为中国军团冬奥会的“金牌之王”。女子1000米再次折桂,使得王濛成为中国冬奥会史上首位“三金王”,超越大杨扬在盐湖城创造的单届两金的纪录。

如今王濛在冬奥会上共夺得4金1银1铜共6枚奖牌,在金牌总数上力压大杨扬的2枚,奖牌总数超越大杨扬、小杨阳和李佳军三大“前辈”成为中国历史上奖牌数最多的选手。值得一提的是,三位前辈是在三届冬奥会上达到这一水准,而王濛仅用两届便达标。即使放眼夏季运动会,中国代表团也仅有李宁和邹凯两位单届“三金王”,如今王濛成为了中国奥运史首位在单届抢下三金的女子选手。

放眼世界,王濛同样是金牌英雄王。目前,她是继挪威队的比约根之后在温哥华冬奥会上第二个“三金王”,也是继韩国的全利卿之后又一位收获4枚奥运金牌的女子短道选手,而4金如今就是女子短道速滑的一个纪录,而在奖牌数上王濛已经超越全利卿成为这个大项上的第一人。对于25岁的王濛而言,这一系列炫目的纪录只不过是正在进行时。2014年俄罗斯索契冬奥会,相信王濛会继续给后人树起难以超越的高度!

当然,“王濛时代”的开启,海归主帅李琰居功至伟。

“抗韩”,春天的童话

有人说,2010年春季中国体坛最为抢眼的一个关键词就是“抗韩”。先是中国男子足球队打破了32年来逢韩不胜的尴尬纪录,接着世界围棋棋王战三番棋决赛上,中国选手孔杰又2:0零封韩国第一人李昌镐,勇夺冠军。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当然是这一届温哥华冬奥会,李琰率领中国短道速滑队以4枚金灿灿的金牌,彻底击垮来势汹汹的韩国队,将“抗韩”的主旋律演绎得淋漓尽致。

本届冬奥会3000米接力大战,是一场被高度关注的比赛,尤其是在中韩两国,这场较量更是被提到了尊严之战的高度——韩国队是传统霸主,这次如再夺冠将实现冬奥会该项目的五连霸,但中国队强势崛起,在本赛季的四站世界杯系列赛中,对韩国队已经实现了3胜1负的压倒性战绩。

李琰针对对手,精心布局,排出了王濛、周洋、张会、孙琳琳这一强力阵容,而韩国队则派出了赵海丽、金敏晶、李恩星、朴升智。果然,比赛一开始,双方就展开了激烈的角逐,同场的加拿大和美国队只能逐渐沦为场上的配角。中国队一直一路领先,韩国队多次试图超越未果,到了比赛后半程,双方开始交替领先,比赛进入白热化。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处于内道的金敏晶在尚未超越孙琳琳时,做出一个大幅甩臂的动作,导致孙琳琳踩到金敏晶的冰刀险些失去重心摔出,为了稳住重心不摔跤,孙琳琳被迫减慢速度保持平衡,结果,中国队先前保持的优势不仅丧失殆尽,更被韩国人拉下十几米远!

尽管随后王濛与周洋全力追赶,但距离被拉得越来越大,韩国队遥遥领先地冲线。韩国教练席上沸腾了起来,队员们也展开了国旗,在冰场上绕场庆祝。但久经沙场的李琰在第一时间站出来,迅速举手示意申诉,表示金敏晶犯规。裁判随后看了录像回放,判定韩国队犯规事实明确,因此取消成绩。这样,中国队拿到了这枚含金量极重的金牌。中国队的这次胜利,不仅打破了韩国队在冬奥会该项目上16年的垄断,让对方五连冠的梦想破灭,还以4分06秒610的成绩,创造了新的世界纪录。

韩国队的教练崔光福,由于之前向中国教练掷矿泉水瓶,已经让大家都认识了他。这一次,他从挥着双拳庆祝,到愕然听到改判的消息,再度挥起双拳砸向隔离墙——可以想象,他的心情自是从天堂掉到了地狱。他赛后对裁判表示了严重不满:“我们没有任何身体接触,所以没有被取消资格的理由!裁判如此针对韩国队的行为,让我们很难接受!”随后崔光福还暗示,这位澳洲裁判是故意针对韩国队的,他说:“在2002年盐湖城冬季奥运会男子1500米决赛中,我们的金东圣被判犯规取消成绩,美国的阿波罗赢得了冠军,那次的裁判就是今天这位!”

而在韩国国内,针对这个判罚的不满更是铺天盖地,更有很多人指责中国队“靠裁判帮忙”才拿到金牌,甚至有韩国媒体透露称,韩国队正在考虑退出比赛以示抗议。然而,中国短道速滑姑娘们却用实际行动证明,取胜靠的是实力。在接下来的两个项目中,中国选手以无可争议的表现,再夺两金,包揽女子项目所有金牌,要知道上屆奥运会韩国队曾夺得四个项目中的三块金牌!如今,李琰和她的娘子军在老对手韩国队面前,用一场又一场胜利向世界宣告,中国是最棒的!

显然,世界女子短道速滑的格局已经由4年前的韩国一家独大变为中国独领风骚,韩国位居次席,同时美国和加拿大的实力也有显著提高。未来随着科技和训练手段的发展,短道速滑竞争将越来越激烈,没有哪个对手可以被忽视,也没有哪个队伍处于绝对的优势,中国的优势也是相对的,而韩国的退步可能也只是暂时的。对此,李琰也有着清醒的认识:对于中国队来说虽然在本届冬奥会上取得了好成绩,但仍然要清醒地认识到不足,中国队的男子项目仍然处于世界中游水平,与韩国、加拿大、美国相比还有很大的差距,冰雪项目在中国并不是很普及,中国从事短道速滑的选手比韩国、加拿大等国家要少很多。

还有更让人担心的事是,中国短道速滑队的教练组是否会发生变故?今年5月底,李琰与中国短道速滑队的合同到期,毕竟如今李琰的家在美国,在中国的3年,与女儿、丈夫聚少离多,这是一个现实问题。她将急流勇退回美国与家人团聚,还是继续留在中国挑战下一个高峰?这是当前中国短道速滑队和媒体关注的焦点。日前,几乎所有队员们都流露出对李琰教练深深的挽留之情。

在勇夺女子接力3000米接力金牌之后,血染赛场的张会首先谈到了对李琰教练的不舍:“这里面可能我跟李老师接触时间最短,不管老师还在不在中国执教,我要说的是感谢她对我的信任和肯定,真的很感谢!”周洋则动情地说:“谢谢你带我走向奥运会冠军的领奖台,这3年多经历了很多以前没有遇到过的事情,从我刚来就让我参加亚冬会,那么相信我;李老师就像我的妈妈一样给我关怀。她是一位非常负责、认真的教练,每天都睡得很晚,有时候做梦都梦见给我们布置战术,对她最多的就是感谢,谢谢她带我完成了我的梦想。”

本届冬奥会三金王王濛说得“更绝”:“教练要是离开了,我也不练了。”对于众望所归的李琰是否能继续在中国执教,继续创造中国短道速滑历史的辉煌,中心主任赵英刚则表示,对于这件事要尊重李琰本人的意愿,中心将会在近期商讨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