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理想的人(散文诗十二章)

作者简介：

周庆荣，1963年出生于苏北响水，1981年入苏州大学外文系，1985年起在连云港工作8年，1993年考入北京大学国际文化交流专业，在北京工作至今。大三时开始诗歌创作，出版的散文诗集有：《爱是一棵月亮树》、《飞不走的蝴蝶》、《爱是一棵月亮树》(合集)、《风景般的岁月》、《周庆荣散文诗选》(精装本)。还有中英文典藏版《我们》。

有理想的人

一

天空飘浮的不再是硝烟。

没有硝烟的日子，已经很久了。阻碍我们视线最多的只是未被温润的尘土，或者是生活中不再纯净的寻常事物。

虽然，依旧有人在行走中劳顿；虽然，工作和学习仍是我们使用最多的词汇。

早上升起的太阳，温暖着幸福的人们。也温暖着更多正在等待幸福的那些人。

二

我在旅行的路上，看到一个快乐的羊群，它们吃着春天里青嫩青嫩的草，它们给土地留下了开放的花朵，它们咩咩地叫着，它们然后悠然地走上前方的山坡。

它们的高度，是发现了另一片草场。

我走远的时候，听到牧羊人的鞭声，还有他信天游般的歌声。

一圈木栅栏，是它们安静的家园?

三

不想做英雄已经好久了。

历史中大悲大喜的事迹成为我记忆的守望。

从意气风发到平静。占去我三十年的光阴。

史书在我的书架上整齐地排列，我知道，历史不会真正地沉睡。

开窗，让东风吹。

今夜，我要做一个有理想的人。

四

吹去浮尘，世界就纯净了：

吹去阴霾，人间就光明了：

吹去噪音。我们的声音就能传得更远了；

当然，还要吹去麻木。我的亲人们充满智慧，他们本来就应该是清醒着的明白人。

东风再吹，如歌如曲，响在耳畔的旋律便是久违了的理想之歌。

五

开窗，让东风吹。

今夜，我是一个有理想的人了……

我把兵马俑称为我们的军人

多向前走上几步。我就能看清你的脸了。

沙场的尘土只是一种痕迹，之后的汉唐风云泊成你的一个眼神。

对，铠甲不解，长矛依旧提在手里，走上一步，一个朝代就过去了。

土地仍是我们的土地，天空会变幻着颜色，你走上几步，我就能看清你的脸了。

黄土的苍茫里，有鲜花柔情的绽放。

再走上一步，走过那片丰收的高粱，我就能看清你的脸了。我告诉所有的人，你不再是秦代的兵马俑，我会把你称为我们的军人。

红红的高粱站着，

像极了一片火炬。

远离尘嚣?——给朋友

别害怕都市，它只是我们的另一个住处。

矗立的楼群和我们一样。需要在土地上站立，那些个钢筋和水泥，它们不过是一种最初的土，它们来自偏僻的远方。比我们的乡下还要遥远。

别惧怕人群，走动在我们四周的不是我们的父老乡亲，便是我们的兄弟姐妹，即使不能手拉着手，他们的面孔更是我们行走时的风景。朋友啊，你要在人群中做一回你自己。好让我从人海茫茫中一下子就能认出你。

只记得都市的喧嚣?你看到那杆路灯，伫立在街道尽头，它会告诉你它心中的那份百年孤独!选择走远?你能走到哪里?重新回到母亲的腹中?

我的朋友，有一种热闹，让我们完成生命的漂白……

波德莱尔的理想——写在他的诞辰日

虽然，流氓仍未彻底消失。

但我想告诉你，本世纪不会再是流氓的世纪。

忧郁的心是天际闾撕裂乌云的弧光。你的理想是让你渴慕已久的人，让她的灵魂大胆地犯罪?

可是，可是我仍然选择做一个高尚的人。黑暗里我无动于衷，我坐着不动。没有一种事物能永远盛开，高尚的人不拒绝阴谋：我把秒针当成时针，夜晚只是一瞬。什么最见不得人?我从容地走在光明里。

但是，流氓并未彻底消失。

等到阳光十分灿烂的午后，春天美好的景象里，我平静地说：那些个流氓，他们会在地狱里，他们不会影响我热爱这个世界的心情。

在天子山

山，就应该是这样。拔地而起，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把云朵系在腰间，走出云里雾里的恍惚，山峰，挺起它的头颅——其实也就是一块石头，石头在干净的阳光下，与天空慢慢地谈话!

我想将这里的高度带给生活在平原上的人们；我想让山峰上的阳光帮助迷雾中的旅者完成他们最后的行走；我想让这场谈话宣布语言的纯净，天啊，没有了阴谋和谎言，这里的风景，也就是世界的风景!

原平的梨花

看梨花，看到了天涯。

天涯是山西原平的一座山。大片大片的梨树生长在天涯山的这一边。不远处是平静的村庄。

梨花，开在桃花后。

如果，真的是桃花在灿烂，我一定不会站在这里，站在梨花深处，看梨花一树一树地绽放，看天涯的梨树一起扛着春天里最后的雪，看梨花春风里的抒情，它们是山脚的田野上，认真生长的另一种庄稼。

在原平，周所同真的就把他的乡村写成了天涯，金所军发现他的乡亲们的脸庞在某一个季节里，朴素的笑容有点像梨花，我新认识的一个诗人叫雷霆，他愿意把一树梨花写成原平的粮仓!

我们中更多的人，与梨花合影，不久，这片梨花会成为我们的风景。风景之外的梨树林，会有新的风，会有新的雨，会晒更多的阳光。有一天，我们会吃到原平甜甜的梨，在我们的淡忘里，有一种事物走出最初的美丽，结出的果实叫做天涯的沉甸?

初夏的午后

初夏的午后，一个人独坐。

搅动着咖啡，湖水，就漾动在窗外。

想象着一次泛舟，那种抒情的经历仿佛有过。湖面空旷，天空晴朗，只是那条小船，不知已停靠在何方?

边上的两棵老槐，花在开，一只喜鹊站在高处，它招呼着我的目光，它占领着五月里的槐花的香。

我还看到一脉远山。在槐树的那一边。我的朋友灵焚说：穿过岁月的恍惚。我们成了岁月的主人。

搅动着咖啡，湖水漾动在窗外……

夜寄

夜。总算还没有黑到家。

由一处的灯光。想到另一处的灯光。

想着，想着，就不知道心里的灯光究竟在何处了。

而雨。这时候下了起来。

雨中漂泊的灯光一下子就苍茫了夜色。

谁的窗前，郁金香在开?

谁的窗棂，最先被雨水打湿?

还有谁，走在城市的雨巷?郁金香只是他浮华的梦呢，至于那只被雨水打湿的窗棂，他不知道挂在哪一幢房子的哪一面墙上!

山谷状态

充盈着风的山谷，已注满阳光。

初夏的北方，一个平凡的山谷，选择沉默的包容。

一切的走进，都可以是一次自由的旅行；

一切的成长，都可以是一次生命的权利；

一切的绽放，更是为了百花齐放后的美丽。

仰头所看到的降起，那是山谷的高度；

俯视所目击的沉沦，那是山谷的深邃。

注满阳光的山谷啊，参天的大树和匍

匐的小草都让梦想有了温暖地实现：

被风充盈的山谷啊。我看到不起眼的蒲公英在空中自由地飞!而摇曳着的花朵更像阳光下金黄的向日葵!

沉默包容的山谷啊，我看到泉水在进行一次长长的旅行。泉水走出山谷，我知道，山谷的心里。有着高尚的心事!

夜晚，在山谷独行

仿佛听见藤蔓在树干上爬行的声音。

又一次，我选择在夜深时，缓缓地行走在北方的这片山地。我的故乡是南方的平原。那里很像别人祝福时说的一马平川。

此时，我在这黑暗中已经能把山径的起伏走得如履平地，再陌生的地方似乎也变成家园的亲切。

大山啊，就让我一个人在夜色中静静地爱你，泉水依旧叮咚地响，是支小夜曲呢!藤蔓缠绕着新的高度，我只是在苍茫的山谷，静静地独行……

再别山谷

阳光照耀的时候，我将再次远行。

和泉水一起，走出对山谷的依恋。

五月，已是山花烂漫的时节，古老的树木终于抑制不住青春的再次冲动，很多寻常的事物都在山谷之外，我设想到了它们的意义，我带着倦怠也带着幸福的感受，在北方。在这个沉静而忘情的山谷，记忆着这些幸福的日子。

和泉水一起，今天，我要走出山谷了。

泉水问候完庄稼就会流入江河流入大海，我会回到热闹的都市，在黄昏时的街头，缓缓地叙述山谷的模样。

日记

2008年4月1日下午四到五点。

风一阵，雨一阵，远处的雷声、阳光。

这一时间我正坐在茶室，风就突然地刮了过来。很多浮尘被吹向远方，但更多的尘土被卷向空中。外边的世界就这样变得浑浊，像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刚染上新绿的柳丝，在它们的鞭打后，我的灵魂还能纯净如初?

风，终于刮过。

一阵急雨，浮尘复归大地，很多残花纷纷跌落。我们的世界是不能让迷尘遮住双目的，我听见高潮中的雨声，我看见雨水在冲刷屋顶，我感受到这场大雨的迫不及待。已经是春天了，就让春雨洗出一片明媚吧，如果春雨愿意，也顺便打扫一下多年来蒙在我精神上的尘垢，我想做一个高贵的人呵。

如果风吹不走，雨洗不净，别急，因为我听到雷声正响在远处。我们的世界注定要明亮的，因为阳光突然地就照了过来。

2008年4月1日这一天最终是以晴天走进日历的，很像我对待生活的某一种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