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的工人
2010-05-14加利•索托
加利•索托
他们说约西生下来脖子上就有脏脏的一圈,指甲下有污垢,皮肤粗糙得像长年累月做粗活的人。他们说约西是天生的工人。7岁时约西就穿牛仔裤,喜欢把衬衫袖子挽到肘部。
他们经常说起约西,但很少说到约西的父母。约西的母亲一天到晚做缝纫活,约西的父亲在电话公司有一份稳定的活———每天爬跟树一般高的、被阳光晒的发烫的电话线杆维修电话线路。
约西有一次问他父亲:“您在上面看到什么?”
他父亲回答说:“工作,我看到很多年都做不完的工作。”
约西觉得父亲说的是真话。约西在学校成绩很好,他相信只有努力才能生活下去,相信自己像石头一样坚强。
从约西刚懂事的时候父亲就重复地对他说:“生活是艰难的。”母亲也向约西证明了父亲所说的。约西的母亲手指上被缝纫机的针扎出很多小眼,但就算流了血,她也不停地工作,因为她要赚钱,要养孩子,要供房。
约西的舅舅和舅妈都是公务员,收入高,休假多,不断地给约西的表哥安尼买东西,不断地带他去旅游。约西不喜欢安尼,但有一天,安尼来找约西商量合作事宜的时候,两个人还是达成了共识,决定由安尼去找活,由约西去干活,收入三七分,安尼三,约西七。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安尼真得为约西找来了很多工作,清除车库顶上的树叶、搬石头、给草坪上的椅子油漆。安尼在他身边的大部分时间是什么也不干的,当然,有时他也帮忙,但他帮的忙仅限于摇摇油漆瓶子或在约西搬石头的时候把挡在约西前面的小石头踢到旁边去。他有时也帮约西装石头,但他的指甲伤一点点就大叫。他会告诉约西有什么还没有做,还说怎样做可以做好一点。约西心里有点不舒服,他以前做工从来没有被别人批评过。
约西很快就不理安尼了。安尼叫他用喷洒的方法来给草坪上的椅子油漆,让他一手搬两块石头,他根本不管。不过约西也不说什么,当领到工钱的时候,安尼会兴奋地搓着手说:“发钱了,发钱了。”
后来,安尼找到了一份擦洗游泳池的工作。到了雇主格来门先生的家里,约西拿着清洁剂和刷子,戴了一副橡胶手套,开始去做工。安尼走到游泳池里,帮约西拿那瓶清洁剂。
过了一阵子,安尼在院子里的一棵枇杷树上摘下了一串枇杷。
安尼问约西:“你最喜欢的水果是什么?”
约西只顾低头做工,没有理他。
安尼剥下一颗枇杷放进约西的嘴里。说:“我们在马萨特兰海边度假的时候我学会了游泳,你去过那里吗?”约西摇了摇头。
安尼说:“我们在海滩上的时候,遇到一个溺水死的人,后来我就学游泳。”
约西说:“不要说话,我不能集中精神。”
安尼不再说话。这时,格来门先生来了,他穿着蓝衬衫,头发整齐地梳在后面。看样子是来检查约西做得怎样了。安尼赶紧说:“我刚休息了一下。”然后,跑到池子里,拿过约西的清洁剂。
安尼吹了一声口哨,问格来门先生:“怎么样,我们干得漂亮吗?约西做的工是没得说的。”格来门先生手撑着膝盖,低头去欣赏光洁如新的池底。突然,他的助听器掉了出来,约西转身的时候看到一个像瓶盖一样的东西掉到池里,那污浊的水面上起了一个泡,就不见了。
格来门先生往池子深处走去,伸手想去捞那个助听器,想不到脚下一滑,摔倒了,头摔在池底。他的身子滚了一圈才停下来,头的一半泡在水里。
“你看,你看,”安尼睁大眼睛吃惊地叫着。
约西赶紧放下刷子向那老人跑过去。老人闭着眼,呻吟着,假牙掉了出来。
“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弄不好他的子女会责怪我们的。”安尼惊慌地说。
约西双膝跪在老人的旁边,捡起老人的假牙放在他的衬衣口袋里。老人睁开眼睛,眼里流露出新生儿一样的惊恐的神情。
约西瞪了安尼一眼,对老人说:“先生,你会没事的。安尼,你过来帮帮我吧。”
安尼说:“不。我要回家。”
约西说:“扯淡,赶快到屋里去拨打911。”但安尼坚持认为他们不应该管那个老人。他说:“我们为什么要卷进去?那是他自己的错。”
约西把老人的头放下来,到屋里去拨打了911,因为不知道地址,又跑去前门廊看了一下,回来对电话里说:“布朗东街940号。”
放下电话,约西在冰箱里拿了一碟冰,回到游泳池里把冰块敷在老人的伤口上。老人用手去摸嘴巴,约西见了,从老人的衬衫口袋里把假牙拿出来给他戴上。老人的嘴唇边荡漾起一丝微笑。约西抬起头,看到院子外面的一根电话线杆,那可能是他的父亲爬过的。如果父亲刚好在电话线杆上,他就会发现约西不仅会做工,他会看到约西是个好人。约西把毛巾压在那个老人的头上。那狮子狗静静地跟他们在一起。
救护车来了,格来门老人得到了及时的救治。
在回家的路上,约西想:“世界上总会有表哥那样的人,也有一些像我自己这样的人,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人。”
走到那电话线杆的下面,他爬了上去,亲眼看到了平常他父亲看到的东西———数英里内的树木、房子以及隐藏在一层一层的云雾里的未来。
(译自《加拿大八年级语文课本》图/宋德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