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稚邀蝉谁植柳
2010-05-14马浩
马 浩
蝉的成虫,是一种很美的野味,我们那儿称之为姐儿龟。这名儿大抵出于民间,曰龟,生动、传神,至于“姐儿”二字,我始终有所怀疑,似乎无解。
姐儿龟褪去外衣,犹如毛毛虫化蛹成蝶,美其名曰:蝉,或曰:知了。大约知了因其声而得名,可感易记,妇孺皆知,名副其实地声名远播。知了在我们那儿,那个“了”字读la,也难怪,了字是多音字嘛!叫la时音轻且短,重音在“知”,听起来,有种急促之感,很有地方特色,有味。
每至盛夏,暴雨之后,干坼的大地变得松软了起来,正是姐儿龟爬出窟的好时机,而此时,正有人惦记着它呢,乡村雨天无农事,男女老幼,家前院后,皆屈膝弯腰,探头探脑,寻觅着姐儿龟作肴呢。
小的时候,以此为乐,口福倒在其次。右手握把铁铲,左手提着罐头瓶,伙同一群屁孩向野外树林进发,常常在大树的根部,用铁铲刨去地皮,不时会给你惊喜。除去浅浅的一层土壳,豁然惊现一眼小孔,那兴奋劲如同鱼儿咬钩。用手指轻抠小孔,豁然一洞,用细树枝探进洞中,姐儿龟便会援枝而上,自投罗网。真可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姐儿龟更多的是借着夜色出窟,援树而上,褪衣成蝉,我们也常趁着夜幕,悄悄地潜入树林,一个手电筒足矣,对着树干一照,一晚上下来,收获颇丰。
那些逃脱手掌的姐儿龟,在高树之上华丽转身,悠然地骑在树枝上,隐没在绿叶间,打量着这个世界,或许是站得高、看得远,似有所感悟,高声叫着“知了,知了”,尤其在暴烈的骄阳下,它叫得更起劲“知了、知了”……它到底知道些什么呢?不可思议。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掩映着村庄的绿树,是知了的家园,知了繁衍生息,都离不开树木。偶然,我发现院中柳树的许多枝条无故干枯了,灰灰褐褐地点缀在浓绿的树冠上,很扎眼。我便问父亲,柳树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枯枝?父亲漫不经心地回答:知了在那儿产了卵。
自然界真的很神奇,知了把卵产在树枝里,树枝枯死之后,风落于地,蝉便完成一个生命的轮回。父亲不经意的一语,我顿开茅塞,“姐儿龟”应作“截柳龟”啊,如此一来,便从无解变成可解了。如此发现,让我兴奋不已。日后,我又刻意地作了一番观察,椿树、梧桐上断无蝉影,榆树、银杏树尚未发现,它们似乎对杨树也特别钟情,大约杨柳同属吧。乡间多植杨柳,有意无意保护了蝉。处处留心皆学问,果真如此。
截柳龟,我儿时的美味,白日逮,夜晚捉。捉来之后,用水冲洗,去除其爪中泥土,洗罢,便可直接上锅煎,壳焦肉嫩,适时撒上少许细盐,入口脆嫩鲜香,营养丰富。晚上捉回来,夜已深,唯恐其夜里褪衣变蝉,便把它洗净,洒上适量的盐腌渍,否则,影响口味。
而今,家乡的截柳龟几乎让人吃绝了,童稚少年再无蝉趣。不知何时,每年盛夏,总有人花大价钱去收购,截柳龟一旦成了炙手可热的商品,那就很难说了。更何况,近来乡人少植柳,不容乐观的生态环境当不可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