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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2010-05-14

中国新闻周刊 2010年29期
关键词:花间厨房文学

世说

那些男人

孔子说:“素富贵,行乎富贵。”意思是有钱人要做有钱人的事,不能失了身份。清代李渔在引用此语时,结合自身实践发挥了一下:“人处得为之地,不买一二姬妾自娱,是素富贵而行乎贫贱矣。”用《蜗居》里宋思明的口吻说就是:“人活到这个份上,还没个二奶,那是不符合身份的啊!”

李渔这人,喜欢吃喝玩乐,算是大隐隐于市,但他显然不是一个纯粹的男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男人,而是一个具备男人本能的人。如何审美女人、打扮女人和如何让女人更美好,都是他在《闲情偶寄》中研究的重要课题。他为何对女人这么有研究?解释听起来很耳熟:“缘虽不偶,兴则颇佳;事虽未经,理实易谙。”意思是自己虽然没有艳遇,但“贼心”还是有的,而且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看看他这德性,还说自己没艳遇,谁信?

李渔自称没吃过猪肉只见过猪跑,我们暂且冷笑一声不予深究;那么既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的呢?像韦小宝那种男人,没文化没素质没格调,不值一提,还是说说有文化一点的。这就首先令人想起晚唐五代时期喜欢关注女人和坚持身体写作的诗人们,他们有一个很好听的暧昧称号,叫做花间派。

流连花间的,当然都是男人。《花间集》中温庭筠说,“含娇含笑,宿翠残红窈窕”,“雪胸鸾镜里,琪树凤楼前”,写的是美女晨起后对镜梳妆的情形。那“雪胸”是什么,是个男人都想得到。要问温诗人笔下这美女为何含娇带笑,大抵离不开如韦庄描述的昨夜故事:“髻鬟狼藉黛眉长,出兰房,别檀郎。角声呜咽,星斗渐微茫。”那一夜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头发乱了画眉糊了,该发生的事情自然发生了。

如果说温韦还算含蓄,那么为《花间集》作序的欧阳炯就绝对够豪放。他曾经写道:“垂绣幔,掩云屏。思盈盈。双枕珊瑚无限情。翠钗横。几见纤纤动处,时闻款款娇声。却出锦屏妆面了,理秦筝。”基本上是一段可以直接搬上银幕的激情戏的分镜头剧本,而且还不用担心被剪,虽然身影交错娇喘声闻,但“垂绣幔,掩云屏”呢,想要看个究竟的只能钻到银幕里面去——你我自然都是有素质的。

想起多年前时兴的身体写作或是下半身写作,现在似乎早已偃旗息鼓。这也难怪,再强壮的身体也有厌倦不应的时候,再美妙的身体也有审美疲劳的时候。其实床上那点事儿,写得露骨并不见得比含蓄更诱惑。众所周知,真正性感的美女还是露而不裸的好。花间派的那些男人们就把握得很好:流俗,但并不流氓。

文/刘俏到

浮生

厨房的故事

号称北京十年来最热的一个夏天,我已经正式成为了一块烤肉,很瘦的那一种,不是五花带油的。作为一个失业的家庭主妇,每天在厨房里做饭我都汗如雨下,恨不得顿顿都吃凉拌苦瓜和小葱豆腐。有一天朋友们来吃饭,我从下午两点一直折腾到七点,对住熊熊烈火做萝卜烧牛肉和玉米炖排骨的时候简直万念俱灰。这几天我热衷于在网上看装修论坛,主要是想找出在厨房里装空调的案例。然而没有。这么多地中海蓝色风欧美简约风田园碎花风中式紫檀风,就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给在厨房里劳动的人送上一点凉风,我对这个社会很失望!

结婚搬家的时候扔了那么多杂物,却没忘记带来最好用的那把削皮刀、一直没吃完的那瓶李锦记凉拌汁、可以装十斤米的淡蓝色米箱、粉红色的油壶以及妈妈从四川给我带过来的一瓦罐豆瓣酱。它现在就放在我的新厨房里,每次掀开上面的塑料薄膜,闻到香得让我打喷嚏的辣椒味,就感觉无限安心。同时运过来的那些行李,有一个大箱子至今我没有打开,好几个编织袋的东西糊里糊涂地随便扔到了储物箱里,导致我已经找不到自己的护照、港澳通行证、医保存折以及毕业证书。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做麻婆豆腐和榄菜四季豆的时候不需要证明自己的学历不是野鸡大学的。

我一直记得外婆家的厨房,有一口小时候看起来无比巨大的锅,还有两个同样巨大的水缸,每次做梦梦到外婆,她总是在厨房里忙活,炸酥肉,腌咸菜,做枕头粑儿,或者用一个形状古朴我叫不出名字的工具压海椒面。退休前外婆是一个炊事员,她从一个厨房走到另一个厨房,然后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和她那总是把我灌醉的醪糟一起。我再也没有吃过更美味醇正的醪糟煮蛋。

一直到我10岁时,我们家才有了真正的厨房。只有三个平方,窗户上却也装了一个换气扇。放学回家的时候,我还在门外就对住那个呼啦啦旋转的蓝色小扇子大喊:妈,我回来啦,今天吃什么啊!那房子现在给我姨妈住着,有一年去参观,发现居然装了热水器,莲蓬头挂在唯一的水槽上方,真是难以描述的飞跃。

《安妮·霍尔》里面,安妮走了,伍迪·艾伦最想念的是她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地煮了一锅开水对付龙虾的样子;在《当哈利遇上莎莉》里,莎莉认为激情的极致是在厨房地板上做爱。在炎炎夏日里想这些个故事,我唯一的感慨是,既然这样,为什么就不能给厨房装个空调呢?

文/阿花

流年

文学青年

上世纪90年代初的许多个下午,某橡胶厂生产科办公室,小苏和我各自趴在办公桌上奋笔疾书。我们写的并非上访信,而是小小说、短篇小说、中篇小说。厂子效益不好,稿纸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所以没敢写长篇小说。那年月,我们这些被分配到亏损企业的青年出路着实稀少,靠文学突围,成了极少数可操作的梦想之一。

记得那时候看过一篇小小说,里面有个人物叫“马靠枣”,是个文学青年。他老家盛产一种名枣,他经常提着枣子去市里报社和编辑联络感情,发表了不少文章,成为了单位里的名人。不料某年虫灾枣子绝收,于是当年他一篇文章也没发……

当时,我们都以为文章是真实的,因为我们写了几年,一个字都没有发表。那些年,大一点的城市往往有日报、晚报两张报纸,地级市通常只有日报,几十年如一日都是老面孔。至于所谓纯文学刊物,更不是无名作者所能妄想的。

到了90年代末,小苏依然是文学老处男。我虽然发过一些,数量也如同孔乙己碗里的茴香豆——多乎哉?不多也!好在彼时中国足球开始了职业化,足球类报刊异常繁荣,球评这块园地上还没有出现“垄断群体”。于是我开始骂中国足球了,一骂,发稿量大幅度上升,稿费一度超过了工资。小苏则依然坚守着他的文学梦想,不屑于写这种没文化的文章。

一晃新世纪了,晚报、都市报繁荣起来。写球评那批人中,不少人靠骂人文章混进了记者队伍,几年下来有房有车,吃香喝辣,我这类没有把握住机遇的,也在各类副刊上混成了“资深”,赚了点小钱。已然文学中年的老苏,慢慢便不写了。

原以为像这样非文学不写的青年,在如今这个年代已绝迹。可是参加了一些文学聚会,发现这类纯正的文学青年依然生生不息。他们非长篇小说和诗歌不写,有的辛辛苦苦打工几年,攒下的钱都交给书商,有了一本印刷粗糙的著作;有的已经是省级作协会员了,还经常为生计发愁……他们有一个共同点:言行举止似乎异于常人。别说和世俗中人,即便与我们这些“修正主义”文学中年都话不投机。

记得几年前我跳槽到一家通俗杂志当编辑部主任,属下一位女编辑是标准的文学青年。“你看过几遍《红楼梦》?”她一脸孤傲地问我。“一遍。”我说。我并不喜欢看《红楼梦》,据我所知,不少男文人也不喜欢。“切!”一个星期后,文学女青年就辞职了。

“80年代,文学是什么地位?我们这里一个诗人在纯文学杂志发表了几首朦胧诗,硬是有个文学女青年千里迢迢来向他献身!现在即便你出了几本卖得还可以的书,但凡有三分姿色的女青年正眼都不会瞧你,人家宁可选个小老板……”某作家感慨道。

是啊,如今的文学里似乎什么“内容”也捞不出来了,着实有些MMD。将来,将来或许还会出现另一个文学春天吧?

文/朱辉

后窗

梦中的白胡子老头

可能是由于小时候听民间故事听多了的缘故,我对年长的男性常常抱有幻想。白胡子的太白金星、南极仙翁乃至老顽童周伯通都是多么有趣的人物,他们往往是仙风道骨或者神通广大,能给一个倒霉孩子金斧头、银斧头,给马良一支神笔,给张良一本兵书。而外国童话里则没有这样的人物,老年人多半是不穿衣服的愚蠢国王、白雪公主那娶了美貌恶毒后妈(传说原版的格林童话中还有点乱伦)的爹地。

我还有一个朴素的想法,就是爷爷比叔叔和哥哥辈儿的人要可靠。隔壁的叔叔总喜欢用食指弹我的脑袋,逗我说话,但我觉得他太年轻,充满了危险的荷尔蒙,像是传说中的怪蜀黍——看《知音》等杂志给我的童年带来了阴影,就把对他的反感写在脸上。

我的神仙梦一直做了很久,直到上了大学,某一日在校园的长廊里读英语,遇到一位推着自行车的大爷。他带着浓重的西北口音问:“姑娘,现在几点了?”——老派如我,还戴着手表,时常因此被各色人等搭讪。他长着浓密的眉毛,花白的头发,看起来眼神无辜、人畜无害。知道时间后,他带着一脸和善东拉西扯,问我老家是哪里的等等。我看着他一脸的褶子,实诚地说:山东的。他突然兴奋起来,亲昵地拍拍我的肩膀,抒情地说:“咱们是老乡啊!”我疑惑:“听口音不像吧?”他赶忙解释说,离开家乡太久了。然后又热切地表示,见到老乡很惊喜,强烈要求握手。

我惶恐地被他握着。他的手心冷而湿,手背上是重重的汗毛。

晚上和宿舍小妹闲聊,随口说起遇到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说是老乡。她瞪大眼睛:是眉毛很浓的老头?随着带着收音机?推着自行车?嗯。我疑惑起来。她带着复杂的表情说:我也遇到过,也说是我老乡,跟我说他老婆跟他不和谐,还跟我要电话来着,问我有没有男朋友……

神经敏感的闺蜜A听说了我的遭遇,去校医院看病时,碰到一个老医生饶有兴趣地问她“有男朋友了吗”,便慌张地想夺门而逃。其实,人家不过是想给自己儿子找个对象。

现在的宅女萝莉们纷纷表示喜欢大叔,当然,这大叔得是方中信或者赵文王宣的模样加上不菲的身家,就像我梦想有个忘年交的神仙老头一样。自从开始对世界充满戒心,爱丽丝便失去了她的仙境。

文/闫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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