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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2010-05-14

中国新闻周刊 2010年46期
关键词:围脖皮草军装

晒钱

今日的晒客晒工资、晒装修、晒时装、晒股票……事无巨细,几乎无物不可晒。古人也有晒客。《世说新语》载,晋代竹林七贤之一的阮咸,邻居多为有钱人。旧历七月七日这天有晒衣的习俗,见邻居都把各自的绫罗绸缎拿出来晒,阮咸遂用根长竹子,在自家院内晾晒一条粗布短裤,说是:“未能免俗!”如今我亦未能免俗,也来晒一晒。我要晒的东西是钱。

我有个朋友的父亲,小商贩出身,改革开放之后重操旧业,在农贸市场里设摊卖蔬菜种子,经过数年的累积,很快就积了满满一大箱的小额纸币。有一天,他从床底下将钱箱拉出来一看,由于潮湿,纸币上都长满了一寸多高的霉菌,于是赶紧用清水漂洗,洗完又拿到自家楼顶的平台上摊开暴晒。一时间,数十平米的平台上晒满了钱,颇为壮观。

殊不知,纸币在浸湿之后,可以很服帖地摊在地上,一俟水分蒸发,没有了重量,就如同断梗飞蓬一般。只见一阵疾风吹来,地上晒得半干的钱顷刻便已十去其九。他家屋背后是一所小学,大部分钱都被吹到了学校里。正在上课的全校师生都被从天而降、飘满操场的零钱惊住了。在搞清状况之后,学校暂停授课,让孩子们出来捡拾钞票。朋友父亲的这次晒钱行为,也被作为笑谈流传了许久。

我也晒过钱。十多年前,我到武汉出差。抵达的时候,天正下着瓢泼大雨,待我们一行四人将随车的行李卸完,一个个都被淋得连袜子都能拧出水来。我们只好就近找了一家很简陋的旅社投宿,洗澡换衣毕,我们将被淋湿的钱取出来,花花绿绿地挂满了横穿房间的长长的铁丝。钱并不多,四人的差旅费加起来也就是几千块钱,可是在别人看来却是怪异无比。旅馆每个房间的木门上,不知有意无意,都有两道小手指头宽的裂缝,从外面经过的人,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房里的一举一动。于是,不时有路过的住客好奇地窥探我们。旅社服务员也不断从门缝中窥视,估计认为我们形迹可疑。

起初我们不察,待发现之后,赶紧将晾晒的钱收了起来,晚上也一夜未敢眠。波斯诗人萨迪在《果园》一诗中说:“金牙落在田边路旁,多少人点着蜡烛寻至天亮。”也许晒钱只适合于网络,不适合在光天化日之下。

文/青丝

乡村皮草故事

去马小燕家看电视,看见周杰伦上节目变魔术。我俩对周董的扑克牌毫无兴趣,热切地讨论起他外套的领子究竟是什么材质——狐狸还是獭兔皮?柔和哑暗,肯定不是貂皮。

马小燕是个皮草爱好者——当然,爱好和拥有是两码事儿,就像汽车爱好者和开名牌跑车的是两回事儿,或者明星们宣传低碳环保,并不妨碍穿貂皮大衣、戴狐皮围脖一样。

马小燕神秘兮兮地跟我说,某大牌女星其实也在圈内做皮草生意,怪不得总穿得雍容华贵,自己就是活广告嘛。

马小燕对皮草如此上心,是因为很久以前她家养过狐狸,只可惜给狐狸吃了一些蛤蜊又让它们喝了太多生水,都因痢疾而死。硕果仅存的一只还瘦得皮包骨头,皮毛短短的。马小燕说,这个做围脖也太短了,萌萌(家里的狗)的大小还差不多。萌萌很不满,抬头瞪了她一眼。我说,看着自己家的狗想着围脖,真是罪过啊。

那一年他们村几乎家家养狐狸,跟风的结果是狐皮的收购价下跌,简直收不回喂养的成本。于是,那一年,他们村兴起了皮草风。妇女们每人围一条整狐皮的围脖,大尾巴甩在胸前,狐狸头上还钉着红色的扣子作为眼睛,同时,头上围着北方妇女常用的大红大绿的包头巾,集奢华、淳朴、乡村非主流和城乡结合部风格于一体——更直接的观感是像进了《聊斋》,看见一群不太好看的狐狸精。

村口的招爷紧跟潮流,自己动手把家养的几十只貂的皮缝制成一件大氅,颜色深浅不一,缝制手法粗放,针脚错落有致。等到下一年都不养了,貂皮又涨价时,收皮子的人说:您身上这件皮质上乘,搁商场里得值两三万呢,可惜熏制得太差,又缝坏了,没人要了。于是招爷常常穿着这件昂贵的大氅,忧伤地在村口晃来晃去,仿佛要捉蓝精灵的格格巫一般。

马小燕最近在网上团购了一件酒红色韩版獭兔皮大衣,准备一身华贵衣锦还乡。果然好评如潮——村里有四个中老年妇女都觉得很适合自己,让她帮忙给带一件。

热心的马小燕替她们买大衣的同时还让卖家送了四双羊毛袜。卖家拍着胸脯说全国包邮,到哪个村都没问题。可就在镇转村的过程中,送货员一不小心把包裹掉在了大马路上——那里正好有个乡村集市。

等送货员发现了再回头去找,自然是不见了。有热心的路人甲说,好像被本村的张光棍拾去了,并告知张光棍的住址。送货员找上门,张光棍却死活不肯开门。送货员只好去找村长,做思想工作。张光棍觉得捡到就是自己的,但打开包裹看后,觉得家中没有女人,那红色短大衣也用不上,还给人家也行。只是那四双羊毛袜,却断然不能还,自己还可以穿的。

马小燕说,网购N年,头一次碰到这么给力的事情。

文/闫晗

村里流行尿素裤

信不信由你,知青曾经是农村时尚的引领者。且听末代知青的我来说一说。

最先流行的是军装。穿军装是红卫兵遗风。军装分几个档次,文革前的“将校呢”是最俏的,肩上有别肩章的小布条,加之颜色洗得发白,穿上很神气,大都被知青中的老大巧取豪夺。然后是干部装,上衣有四个兜的,也不掉份。最普通的是士兵服,只有前胸两个兜,自然矮人一等。军帽也是必不可少的,但正宗的军帽不好搞,就有好事的知青在聚会时把别人的军帽抢下当球传,传来传去就传得不知去向,为此经常引发知青中的械斗事件。

商店里卖的仿制军服知青大都不屑穿,但正宗的军装毕竟有限,只能打农村退伍军人的主意。我们生产队就一个退伍军人,他有一套留作纪念的军装,几个知青成天软磨硬缠也要不出来。没办法,我只好忍痛出血,把这位老兄约到镇上的小酒馆喝了一次小酒,又把大哥送我的崭新的劳动布工作服用来交换,并郑重承诺:我们几个知青以后绝不抓他家的鸡,杀他家的狗,偷他家自留地的菜。这才终于搞到了这套军装,还是四个兜的干部服。

才穿没几天,就变成流行小管裤了。其形状恰如后来的健美裤,紧绷绷地箍在腿上,走路、爬飞车、偷鸡摸狗都方便,就是下地劳动不方便,挽不起来,穿脱也不方便,脱的时候还得要别人帮忙拼命往下扯。我在知青中年龄最小,插龄也最短,便常常被叫去为别人扯裤管,闻了不少脚臭。一气之下,我把刚到手的军裤改成了小管裤,也享受一下叫别人扯裤管的待遇。

小管裤农民尚可理解,节约布料嘛,但后来的喇叭裤就让农民觉得不可理喻了。费布不说,走在地里扑满灰尘,肮脏不堪,成了“扫帚裤”。不过我的喇叭裤可来之不易。当时发的布票不够买一条喇叭裤的布,我只好给肚子打商量,省下粮票换布票,才弄了一条穿上。

还有一种裤子不得不提。那时我国从日本进口袋装尿素,袋子是化纤的,我们几个就翻进生产队的保管室,把袋子偷出来做裤子。但可恶的日本人在袋子上印上了“日本”“尿素”“株式会社”等汉字,我们想尽办法都洗不掉,只好染成黑色来遮盖。但是染料的质量差,洗几水就掉色了,露出那些汉字。这种裤子是不能扎皮带的,要像老农民一样在宽大的裤腰上栓一根裤腰带,叫做“反扫荡”。

有一段时间,我们还穿五颜六色的棉织秋裤招摇过市,现在一想起就脸红……

女知青一般是不敢穿裙子的,一是干活不方便,二是怕春光外泄。但也流行了几天“江青裙”,领子是和尚领,交叉成v字形,裙子长及脚背,有褶皱和腰带,可以有限度地体现曲线。“四人帮”垮台后,这种长裙就短命夭亡了。

小管裤、喇叭裤、尿素裤我都保存了一条。因男女授受不亲,当年我没有勇气向女知青讨要一件“江青裙”,这一直是一个遗憾。

文/何永康

高房价时期的爱情

日子冗长,像有人当街拍面粉袋,满天粉尘让阳光也雾了,吸进去呼出来的,全是闷塞。

遇到他,大概是小小劫数:一次搭伙叫盒饭,她讨厌菜里无处不在的韭菜,一根一根不嫌其烦地往外拨,忽然一双筷子伸过来,把韭菜统统拨到自己碗里。

他如金似玉,德艺双馨,是工作赚钱滑雪夜生活……兼具的大好青年。他是烈火,渐渐烤干浸在阴霾雨季中的她。却在最后时刻,他戛然而止,一句“对不起”,是省略号也是句号。

她反反复复听李宗盛的新歌《给自己的歌》:岁月你别催,走远的我不追,我不过是想弄清原委……他却避而不答,只是焦躁,嘴角发了炎,说他没勇气,说他害怕,说他支撑不起这城的高房价,说未成房奴,焉敢说爱……他说得慷慨激昂,有烈士断腕的决绝,她只是盯着他嘴边的大泡看,有一刹那的冲动,想用舌尖轻轻一触,舐平他的无名火。男人忽然羞赧地低头:也许,我就是传说中的爱无能。

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工休的时间,她去卫生间补妆,才看见脸颊上流下一条淡黑的溪流,那是被冲化的睫毛膏。

她不明白为什么,金玉其外的他,心却如盐碱地,寸草不生。当他听到“爱”,他下意识把爱神的箭头拨一拨,对准自己的钱和貌;一夜狂潮激情,在清晨的沐浴中就已经烟消云散。

也许可以归因于压力、劳累,甚至日渐变暖的地球气候。但更多的,是来自于我们内心的恐惧与愤怒吧。

谁不曾十分耕耘却颗粒无收?爱一个人,人家不见得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以同样的方式与强度回爱你。你说:“我为你牺牲了很多。”受者只淡淡答:“我也没得到什么好处呀。”两相情愿的爱,也是一种风险投资,却永远没有一本万利的机会,败则人财两空。

是什么让一个人失去自信,让他怀疑所有温情,都另有目的,为了钱,为了婚姻——但独独不是为了这个人?畏惧受伤,只缘于知道自己不够强壮;不相信爱情,是怀疑自己不值得爱吧。

而她,该如何告诉他:爱无能的伟哥,就是自爱,同时相信,这世上必有一个人,配得上你的爱。

文/叶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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