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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访”到“上网”

2010-05-14

杂文选刊 2010年10期

宇 航

宋大姐最近买了电脑。一个农村人,为了讨一个公道,还在那儿继续扮演着现实版秋菊。如果换是成我,恐怕早就放弃了,慢慢地,我的心理由于遭遇不公可能会变得扭曲,于是埋下了一颗恐怖的种子,不知道哪天就破土而出,怒吼:“我豁出去了!”

巩俐演的秋菊那是虚拟人物,宋大姐却是真人真事儿。她刚学会拼音打字,信箱不懂,什么地方发帖能有效果,如何上传相片,如何分享视频,她都不懂,她仅仅知道的地方一个是腾讯QQ的空间,另外就是百度贴吧。我总看见她默默地在贴吧里,顶那几个帖子,从第一页到第十几页,希望有人能帮助她,不过来者寥寥,收效甚微。

从2009年5月开始到现在,她在网上已经快一年了,如果真的能起点波澜,老早就应该有媒体来探问了。我问过她为什么不找媒体,她说当地媒体也不敢报,总是开始有所关注,听说对方的背景后便缄默。可能是媒体能做的就是痛打落水狗,这样的事儿他们只能缄默。

去年我说:“你去北京吧!”不想今年她真去了。陌生的大城市,哪是哪都不知道,而且打官司的钱,经过一年多的折腾,已经无力支撑,他的丈夫和弟弟还在打工,只是为了能继续打这场官司。

有人说:“上诉不如上访,上访不如上网。”但是中国目前还没有一个公开透明的网络环境,网上求助凭的都是运气。那些低俗无聊的事儿却可以瞬间在网络走红,例如“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还有那些“拜金女”,但是像这些和地方豪强打官司的事件,却没有多少人问津。不知道有多少要案、旧案、积案、冤案,如同马拉松的长跑,最后也只有上了报纸,传到网上,经过了舆论的监督才得以最终解决。可是她费了那么长的时间与力气,到现在却没有换回一点点希望,真是不知道哪里能为那些求告无门的老百姓撑起一片天空呢?

今年6月,在北京的接济管理服务中心,她和她的父亲被几个流氓堵在门外,多亏有其他上访者才算解了围。宋大姐不是某高官的太太,就算是被打了也上不了报纸,也没有哪个媒体愿意前来凑热闹,打出“善待上访群众”的标语来。

前几天她上网问我,有一个人想帮帮她,还是老乡,在某《科技导报》工作,打算第二天到孝义法院门口和她见面。她问我和那个人见面安全不,我不了解她内心是多么的恐惧,以至担心到这种地步。我说:“你可以找个朋友暗中跟着,看着不对就打110。”但是她回答的却是:“我不相信公安局。”

我不知有多少上访者都在忍辱负重忍气吞声中度过,最终换来的却是一条不归路。出于常情和常理,我总是不自觉地站到她这一边,因为我们都是弱势群体,但是法律上那些所谓的“自由心证”是最靠不住的,必须要有证据的。由于双方地位悬殊,宋大姐没有权力去查什么卷宗,以及其他对自己有利的证据。

她在网上发那些帖子,上面挤着密密麻麻的字儿,大约有上万字。这样的帖子,没有谁能有心情全看完,不过回复个“顶”字,表示同情罢了。我很想把里面的故事,写得更通俗易懂些,但是碍于法律的短板,我真是无从写起。能找到的中心词就是:“他的哥哥被害”,“她要告的人是个当地的地痞”;但是对方的背景却有另外三个关键词:“某市政协副主席”、在“某市公安局工作”、“某市纪委”。

也许网络上这样的事儿太多了,多得让我们麻木了,连正义感都成了一包三鹿奶粉。我写过一篇《谁能关注她》,在《律师网》发了许久,即便是那里有我的熟人与朋友,也只能表示很无奈;去《民主论坛》里,我只看到左右两派学术阵营,讨论什么才是真正的民主。吵得昏天暗地,我想问:你们的“民主”里可有像宋大姐这样的人吗?

我真的没有什么法子,我只能对宋大姐说声抱歉,我能做的也只是这些了。

题图 / 渺小的希望之光 / 迈克尔·肯托斯(希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