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假

赵光瑞

中国的“两会”,是一个很热闹的地方。每年开“两会”,都有一些代表委员留下“雷人”言论。比如有民众代表竟然提“把越级上访干扰领导的民众抓起来判刑”的议案;还有的明星委员声称为了爱国“从不投反对票”;有的“十分钟发言,用八分钟歌功颂德”;也有的“四十分钟发言,二十分钟讲随地吐痰”。有报道称,这些官腔套话已“享誉世界”了。

这些代表委员的话,招来许多批评、议论。可是我认为问题的实质就是一个字:假。或是民意的假代表,或是假话空话的留声机,实质是在假开会——你以为这些人真的是在商议国是?

假在“两会”上的表现,实际上是我们这个社会已经泛化的假现象的自然反映。假已经成为这个社会不可或缺的管理手段、行为模式、获利捷径,甚至有的时候你不搞假,会有一定风险或会失去应该得到的利益。假开始得到这个社会的默许、纵容和追捧。

有人竞选村主任,罗列了前任一堆“不是”,宣称自己上台就如何如何。结果村民信以为真选他为村主任后,他变本加厉,比前任更加“不是”。若谁敢提他以前的承诺,那就是“别有用心想造反进行残酷打击”。村民感慨地说,自己所拥有的一些权利,过去是多和少的问题,现在是有和无的问题。虚假承诺是我们这个社会的突出弊端。

秦朝时赵高为了试探下属对自己的忠诚,曾指鹿为马,结果说“鹿”者都被正法,顺着赵高说“马”者继续为官。这决不仅仅是故事,今天某些官员又何尝不是如此?一次,某官员问下级,你知道什么是讲政治吗?下级回答,保持清醒头脑,政治上不犯错误。官员说,错。官员接着告诉下级,领导把白的说成白的,你也说是白的,这叫讲原则;领导把黑的说成白的,你跟着也说是白的,这就叫讲政治。这样的“政治”观点,实际上也是今天许多人选拔“人才”最重要的标准。不是吗?

有些人被任命要职,明明是事先已经内定,而且大家都知道情况,可是非要经过会议表决,说成大会选举。说的人一本正经,投票者心照不宣,当事人心中有数,旁观者心如明镜,结果还要说成是选举产生。大家都不以为然,都觉得过场走得理所当然,都把假戏当成真来做。我就不明白,实事求是地说不行吗?为什么非要用天下人都知道的虚假来进行包装呢?莫非演戏看戏,已经成为我们必须面对的生活?

在泛化的虚假生态下,做什么都可能掺假,一点都不奇怪。于是产生了那么多流行语:躲猫猫、俯卧撑、钓鱼执法、喝开水死等等,都自然而然地产生。我始终认为,世界万物,都有变化逻辑,生态平衡适用任何领域,有此假也会有彼假,这方面假得“正常”,那方面也就假得“有理”。为什么食品造假不断发生?这是因为,其他方面都在造假,怎么可能仅仅要求食品不假呢?这不现实。

近年来,一些人大唱什么盛世赞歌,大喊大国崛起,笔者很不以为然。不因为别的,也不是不爱国,是因为我对泛化的假实在太担心。

有人已经注意到,当前的中国,面临诸多危机,群体事件越来越多,民众缺少信仰,官员缺少威望。国家持续发展,面临着严峻挑战。许多人在寻求解决办法,不少人开出这样那样的药方。我以为,大家都忽略了一个最基础的问题,那就是治假。再好的法律,再好的政策,再好的措施,再好的理论,再好的观点,如果是假做,都必然一事无成,都不可能根除这个社会的弊端。

中华民族要想真的实现大国梦,步入现代强国之列,就必须从治假开始,大力倡导实事求是。必须摒弃一切规则制定、实施、宣传过程中的虚假。认真落实所有承诺,必须把权利交还给人民;必须让一切虚假行为付出沉重代价;必须阳光透明地开展社会活动,不给欺骗留下可乘之机。

其实,虚假者并不知道,自己的造假行为实际上是一叶障目、皇帝的新衣,别人都十分清楚,惟独自己深信不疑。企图欺骗他人者,往往只是欺骗了自己。假可以欺骗一时,但不可能长久。久了却会带来许多危害,势必降低信用,容易引起矛盾,必然失去民心,掩饰纵容罪恶等。许多不公不平、不善不义,都和假字有关。建立和谐社会,维护社会稳定,必须从治假开始。这是一个国家健康发展的底线。

题图 / 硕果 / 赵国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