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同行

刘克升

李明在局办公室里工作,主要任务是给几位局领导的办公室收拾卫生、接待来客什么的。在别人眼里,这份工作舒适、轻松,又没什么压力,可是李明却不这么认为。他大学毕业后就分到了这里,现在已经在这个岗位上干了整整三年了。一个大学生天天给人家端茶送水、抹桌子,岂不是大材小用吗?再说了,现在有些当官的也难伺候,就拿自己单住的王局长来说吧,架子大得很,自打李明到这里工作以来,就没见他亲自打扫过一次卫生或者给客人倒过一杯水,即使烟灰缸满得放不下一根烟蒂了,也要等李明来倒。

这不,这天中午,王局长办公室里来了一位客人。李明倒完水后退了出来,去了卫生间。由于感觉肚子有点不舒服,李明在卫生间里多蹲了一会儿,就听到王局长在走廊里大呼小叫地吆喝:“小李,小李……小李哪儿去了?”李明一惊,赶紧完事,提上裤子从卫生间里跑出来。王局长不高兴地望了李明一眼,简洁、有力地吐出了两个字:“倒水!”

不就是给客人倒杯水吗?举手之劳的事情何必非得喊别人去干呢?李明给客人续上水后,回到自己办公室里坐了下来,皱起眉头闷闷不乐,一中午没露个笑脸。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末,李明骑上自行车,向郊外那条大河蹬去,他想到那里散散心。在河边转悠了一会儿,李明的目光落在了河边的那座小院,小院的木门大开着,门口停着一辆奔驰车。李明感到好奇,快步走了过去,透过大门向里一瞅,发现小院里有一胖一瘦两个人。瘦子坐在一把椅子上,静静地看着胖子;胖子挥汗如雨,握着一把扫帚转着圈扫完了院子,又拿起了一块抹布开始抹桌子。干完了这些活儿之后,胖子累得气喘吁吁,从瘦子手里接过一块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冲草棚里喊道:“老人家,我们要走了!”胖子话音刚落,从草棚里走出了一位老汉。

李明一看这老汉,自己认识,他是在河边放鸭子的。李明以前来河边玩的时候,经常看到这位老汉,看来这座院子是老汉歇脚用的。老汉跟在胖子和瘦子后面走出了小院,瘦子抢先一步钻进了奔驰,发动了车子。胖子随后打开车门,拱着肥胖的身子,也钻了进去。

奔驰车一溜烟开走了。李明望着车屁股,好奇地问老汉:“大爷,那个胖子是您儿子吧?都混上奔驰车了,还忘不了来帮您干活,真是孝子啊!”老汉摇了摇头,笑着说:“小伙子,你误会了!他不是我儿子,他今天的身份,就是一位打扫卫生的光荣的劳动者!”李明有点疑惑:“打扫卫生的光荣的劳动者?我在单位里是负责打扫领导办公室卫生的,这么说他算是我的同行了?”老汉又摇了摇头:“单纯从打扫卫生这个角度来看,你们都是搞清洁的,算是同行;但从骨子里来看,你们俩却是南辕北辙。”李明更疑惑了,都是打扫卫生,难道还会有什么区别吗?老汉得意地说:“你们打扫卫生的目的不一样。你在单位里打扫卫生,是为了挣俩工资、混口饭吃;他在我这里打扫卫生,我不但不发给他工资,他还要倒贴钱给我哩!”

给别人干活还要倒贴钱,这不成了天下奇闻吗?李明听得云里雾里的,更加摸不着头脑了。老汉呵呵笑着说:“小伙子,你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哩!告诉你吧,那个胖子是一个单位的局长,瘦子是他的司机兼秘书。胖子局长天天蹲在办公室里,横草不拿,竖草不捏,四体不勤,前些日子体检,查出自己得了脂肪肝。胖子局长不会打球,又不喜欢晨跑,瘦子秘书就给他出了这么个主意:他们每月付给我一些酬金,让胖子局长每天到我这里打扫一次卫生,想用这个办法除掉多余的脂肪。”

听了老汉的一番话,李明目瞪口呆,不知说什么好。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小车喇叭声,很快,小车越来越近了。老汉抬头看了看,眉开眼笑地说:“瞧,又来了一位客户!这位客户是胖子局长介绍来的,听说也是一位局长哩!我得赶紧把胖子局长倒掉的垃圾重新弄回院子里,给这位新来的客户安排好劳动场所……”李明看了看那辆小车的车型,又仔细看了看牌号,不禁大吃一惊,赶紧跟在老汉后面溜进小院,躲到了草棚里。

“老人家,都准备好了吗?”小车刚熄火,一位中年男人就迫不及待地下了丰,扭着肥胖的身躯踱进了小院。李明一听那熟悉的声音,就打了个激灵:来人果然是他们单位的王局长!他透过草棚的窗棂,悄悄向小院内望去,只见在单位里从未干过任何体力活的王局长,此时居然也抓起了扫帚,脸上写满了兴奋,愉快地扫起了院子、抹起了桌子……

“他妈的!你别说,出了这一身臭汗,还真是舒坦!而且,这河边的空气也清新,嗅起来都有一股淡淡的花香的味道……”半个多小时过去了,王局长经过一番活动,大汗淋漓,终于收拾干净了院子。他满意地掏出一个红包,甩给了老汉:“这是我这个月给你的答谢!你可要记好了,下个月我还会每周到你这里来的!”

王局长钻进了小车,扬长而去。李明走出草棚,呆呆地站在院子里。他不禁思绪飞扬,回想起了自己大学毕业后的这段工作经历,只感到酸甜苦辣,五味杂陈。

一个多月后,李明走进王局长办公室,掏出了一纸辞职信。王局长吃了一惊,不明白李明为什么要辞职。李明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了一张名片,王局长接过名片一看,正面写着“田园俱乐部总经理李明”,反面写的是:“你想享受劳动的乐趣吗?你想强健体魄预防疾病吗?这里可以实现你的愿望……”

李明微微一笑,望着王局长说:“我在郊区的河边买了一块地皮,投资建设了这家俱乐部。俱乐部里设有浆洗衣服、打扫卫生、推磨、劈柴、刨地、播种、浇水、施肥等一系列的特色项目,还有包月服务,自从开业以来,生意不错。希望您也能够经常光顾,对我多多关照!”

(责编:何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