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首无门

王喜成

一、威震狂徒

王路会木工手艺,到A市打工进了老谢的装修队。他是那种极有心性的人,不仅木工活做得好,其他装修方面的技术他也用心去学,对谁都不耻下问。他想把所有装修上的技术学到手,然后自己干。可让人想不到的是,就在他们给柳艳装修新房时,王路却出事了。

柳艳二十八九岁的样子,却已经是市电视台的副台长了,此前曾做过几年节目主持人,是全市响当当的公众人物。她的准丈夫是一位成功的商人,他们装修这套新房,是准备结婚用的。柳艳经常过来监工,她很挑剔也很傲慢,动不动就发脾气,从未正眼瞧过这些装修工们。王路暗下决心,找个机会一定要好好杀杀她的威风。

工头儿老谢是那种见风使舵,很会说话的人,有次柳艳对他们发脾气的时候,他就边点头边笑着说:“柳姑娘不怒自威,真有当局长的风范啊!”谁知柳艳却撇着嘴说:“哼,局长算什么,市长、省长都请我吃过饭呢。”面对柳艳的趾高气扬,王路简直忍无可忍。他心想,她不就是凭着自己鲜嫩的脸蛋子、圆润的屁股蛋子、柳腰丰乳取悦于那些权贵们,才有今天吗?其实跟妓女有什么两样?于是他禁不住“嘿嘿”冷笑了几声。柳艳瞪了他一眼,盛气凌人地朝他逼过来:“你冷笑什么?”

王路话中有话地说:“我忽然想起了那些站街女。”

柳艳顿时暴跳如雷:“混蛋,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给我讲清楚!”

王路不紧不慢地说:“我又没说你,没必要跟你讲清楚。”

一句话把柳艳给噎住了。柳艳走后,除工头老谢数落了他几句外,其余的农民工都向他竖起了大拇指。可王路却心里有数,柳艳临走时虽没有再说什么,可她那阴毒眼神,让他预感到了什么,尤其是像她这样的女人,是不会白吃亏的。

晚上,工友们约王路出去玩,王路拗不过,就跟他们去了。走到公园外边的树影下,几个妖艳的小姐围了上来,邀他们去她们的出租房里玩,工友们经不住诱惑,分别跟去了。王路坚决不去,最后就剩他一个人了。王路站在公园外边的树影下正不知何去何从,忽听见身后骤然响起急速飞驰的摩托声,他猛一转身,只见一辆摩托车开足马力朝他猛撞过来。情急中王路一闪身,摩托车擦身而过,箭一般射向前方。王路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马上意识到此处不可久留,赶紧往回走,走到一个垃圾桶旁边,为了预防不测,他从垃圾桶里找出了一个啤酒瓶掖到腰里,继续朝前走。走不远,那辆摩托车果然又转回来了,王路这回早有防备,闪身跳到了马路牙子上边。摩托车开到王路前边停了下来,一个大块头和一个瘦子从摩托车上跳下来,挡在了王路的面前。

“大块头”指着王路问:“你是王路吗?”

王路平静地说:“是的,你们想怎么着?”

“瘦子”说:“我们想修理你!”

还没等他们从身上抽出家伙,王路飞快地从腰里抽出那个啤酒瓶,可他没有把酒瓶砸向对方,而是砸在自己的头部,头上的血流下来,湿了头发、湿了汗衫。啤酒瓶的底部碎了,瓶身露出尖利的锋芒,王路手握瓶嘴,将锋芒直指对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不怕死的就过来吧!”

“大块头”先怵了,“大块头”抱拳道:“好吧,哥儿们后会有期!”说完向“瘦子”一招手,二人飞身上了摩托车,绝尘而去。

王路赶紧脱下汗衫,往流血的头上一缠,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指着前方那辆飞驰的摩托车对司机说:“跟上他们!”

前边的摩托车左转右拐穿过几条大街,最后停在那家春藤酒吧的大门前,柳艳早在门前恭候他们两个。出租车停在那辆摩托车的旁边,坐在里边的王路听见柳艳和他们的对话。

柳艳问:“活儿做得漂亮吧?”

“大块头”说:“让他满头开花了,只是没流出脑浆罢了!”

“瘦子”接着说:“不信你明天过去看看。”

柳艳高兴地张开双臂,拍着他俩的肩膀说:“好样的!走,酒宴早摆好了,给你们两个庆功!今晚我陪你们多喝几杯!”

此时,王路浑身的血直往上涌,盛怒之下真想扑上去把柳艳撕成碎块,可他忍了。他让司机开车给他找了一家小诊所,对头上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后,这才回到了住处。老谢和工友们见他弄成了这样,纷纷围上来问他出什么事了,他淡淡一笑说:“不小心跌了一跤,只伤了点皮肉,没事的,都睡吧。”第二天上午,柳艳来了,见王路果然头上缠着纱布,便颐指气使地跟老谢说:“这样的害群之马不能留,就是你留我也不会留的,你赶快把他开除走!”

老谢尽管平时对柳艳逆来顺受,可王路是他的爱将,于是不软不硬地跟她说:“我宁肯放弃你家的活,也不会开除王路的。在这个装修队里,王路的技术是一流的,他走了怎么办?”

柳艳碰了一鼻子灰,怏怏而去。

二、酒壮色胆

老谢的装修队还真够忙的,这边的装修工程接近了尾声,那边又接到了新活。老谢决定把王路一个人留在这边收尾,他带着其他农民工们去那边。王路很不情愿,说他跟柳艳水火不容,把他留下来,怎么去面对她?可老谢却说:“你知道柳艳很挑剔的,咱们这里边就你技术最好,也很全面,不留你留谁?别无选择的。”

王路想,留下也好,反正活也快给她做完了,她要再敢在他面前使横,就好好收拾她!

中午老谢请客,工程队去了一家小酒馆。每当接手新活,老谢都要庆祝一番的。老谢带头给王路敬酒,接着是工友们轮番给他敬酒,祝贺他留守阵地。王路推让不过,索性来者不拒,于是就喝过头了。

老谢他们下午就去了那边,把王路一个人留在了柳艳的新房里。他正埋头往一张五合板上刷胶水时,柳艳进来了,她看只剩下王路一个人了,没好气地冲他问道:“他们呢,都哪儿去了?”

王路翻了柳艳一眼,然后冲她打了个酒嗝,这才漫不经心地跟她说:“又接手了新活,老谢带人去那边了。”

柳艳一听大为光火:“这不行,我这里交工了,你们才能到另一家。再说,我这边很急的,婚柬都发出去了。”

王路却轻描淡写地跟她说:“那你去问老谢,他是我们的头儿,他怎样吩咐的,我就怎样做。”

柳艳马上给老谢打电话,先是一番责问,接着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说:“你们马上给我过来,不过来,你们统统给我滚!”说完“啪”的一声合上了手机盖。

老谢把电话打到王路的手机上,让他跟柳艳好好商量一下,说那边催得也很紧,他们实在不能过来了。王路呢,只好勉强按下心头的火气跟柳艳商量。可柳艳根本不听,一把将王路推了个趔趄:“他们不能来,那就一个也不要来了,连你也给我滚!”

王路还想跟柳艳理论,却又一下子被她推到了门外。接着她又把刨子、斧子什么的一样一样地往外扔,飞出来的墨斗正巧砸在王路的脚上。王路这会儿一身酒胆,正想跟柳艳找茬儿呢,她却硬往枪口上撞。王路一声怒吼,闯进屋里,挥起手臂狠狠地抽了她几个耳光:“你他妈太不讲理了,我看看你到底有多了不起!”

柳艳被打蒙了,捂着脸呆了好一会儿,忽然一跳老高:“反了,你竟敢打我!”

王路又打了柳艳一耳光,这一耳光打得比先前更响亮:“你他妈欠打!”

“你等着!”柳艳说着从包里掏出手机。王路意识到她要报警,就朝她猛扑了过去,本意是想夺她的手机,谁知却一下子把她扑倒在地上,身子重重地压在了她身上。柳艳是善于借题发挥的人,此时对王路咬牙切齿道:“好啊,你竟敢强奸我,看老娘不送你坐大牢!”

王路陡然一惊,他知道柳艳的德性,事已至此,就是不强奸她,她也会诬告自己强奸她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也是酒壮色胆,这些天对她积攒起来的怨愤犹如火山爆发,他真的就把她给强奸了。柳艳先是大喊救命,王路恶狠狠地说:“再喊老子掐死你!”他这一声威吓,柳艳喊也不敢喊了,往日的嚣张气焰一下子烟消云散,成了挨宰的羔羊。

待王路做完对柳艳的侵害后,顿时酒醒了大半,这才感到后怕,他惊慌失措地跑下楼,跑出小区,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司机问他去哪儿,他说去车站。王路上车后先把手机关掉,接着盘算自己的逃亡计划。柳艳那么不可一世,嚣张强横到极点的女子,被一个农民工给强奸了,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可他去哪儿呢?老谢他们知道他家的地址,如果逃回去,警察肯定会找过去的。接着他想到了远在千里之外、在B城打工的妹妹小玉,看来只有先去她那儿了。

快到车站时,王路担心要是柳艳报警,警察一定会在车站布控的,现在去那里无疑自投罗网,于是跟司机说C县还有一个朋友,要去接他过来。C县是A市下边的一个县城,几十公里远,一会儿就到了。王路在C县汽车站坐上了去B城的客车。

三、良心发现

王路的妹妹小玉在千里之外的B城一家大酒店当服务员。王路到B城后,一路打听找到了妹妹所在的酒店,当他向里边的服务人员说明他是小玉的哥哥,他是来找她时,没想到她们一个个面面相觑,脸上露出惊恐和不安。王路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发生,突然抓住一位姑娘的手腕,大声问:“快说,我妹妹怎么了?!”

那姑娘吓得一哆嗦,小声告诉他:“你快去医院看看吧……”

当王路跑到医院,找到了妹妹的病房时,他看到病床上的妹妹完全像变了一个人,脸白得像一张纸,目光呆痴、无神,像死过一回似的。看小玉手腕上缠着纱布,王路扑上去抱着她问:“小玉,你怎么了?”

小玉半天才认出是自己的哥哥,顿时失声恸哭。小玉哭着埋怨他:“哥,你为什么要关机啊?是不是连你也不管妹妹了?”

小玉是在前天下午出事的,无独有偶,几乎是在王路强奸柳艳的同时,酒店老板丁大牙酒醉后把他妹妹给强奸了。柔弱的小玉先是告诉了在酒店一同打工的男友白军,白军非但没有帮她找丁大牙算账,还提出和她分手。接着她又打哥哥王路的手机,当时王路正在逃亡,关机了。小玉原本痛不欲生,想到连哥哥也不管她了,一时万念俱灰,一个人把自己关到寝室里割腕自杀,幸亏被女伴们发现,被及时送到医院抢救。

王路安慰完妹妹后来到一家小酒馆里喝闷酒,想到父亲早亡,母亲多病,小玉是在他的精心呵护下长大成人的。小玉要出去打工,王路怕她一个人在外边受人欺负,就没同意。后来小玉有了男朋友白军,他这才放心地让他们结伴来到了B城,没想到还是出事了。想到这儿,王路不禁潸然泪下。

王路走出那家小酒馆,在街上买了一把砍刀掖到腰里,这才来到妹妹打工的那家大酒店,他先把白军从里边叫出来。白军小心翼翼地跟他走到外边,对他叫了一声哥。王路强忍着悲愤说:“我不是你哥!”

白军战战兢兢地问:“那你想怎么着?”

“我想一刀砍死你!”看他脸都吓白了,王路又说:“不过现在不是找你算账的时候,你告诉我丁大牙现在在哪里?”

白军说丁大牙刚过来,在二楼他的办公室里。不过他又提醒王路,丁大牙的两个保镖一天到晚跟随左右,心狠手辣不是吃素的,要他多加小心,丁大牙在这座城市很有背景。王路说:“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

王路一头闯进丁大牙的办公室,果然见有两个彪形大汉守护在他身边,王路问丁大牙这就是你的两个保镖吧?丁大牙说是的,接着问他是谁。王路说他是小玉的哥哥:“先让你的两个保镖滚出去,我有话跟你说。”

丁大牙冷笑道:“保镖是不能滚出去的,滚出去的是你。”

“我是来跟你谈条件的,要是不让保镖滚出去,我只有报警了!”王路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丁大牙赶紧制止他:“别这样,有话好好说。好吧,那就先让两个保镖滚出去!”

丁大牙说着向两个保镖挥了挥手。待两个保镖走出门,王路过去把门关死,转身从腰里抽出了那把砍刀。丁大牙大惊失色,哆嗦着问:“你……你……你要干什么?”

王路说:“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是你自己打电话投案自首,二是被我乱刀砍死。你看着办吧!”

丁大牙扑通给王路跪下了,他要拿钱私了,要多少钱他都给。王路说:“我知道你有的是钱,可我偏不要钱,我要你的命!不过我还是想给你一条生路的——”王路说着从丁大牙的办公桌上拿起电话,递给他,“你打电话投案自首吧!”

丁大牙颤抖着接过电话:“喂,是公安局吗?我是醉红朝大酒店的老板丁大牙,我强奸了酒店里的员工,你们过来把我带走吧……”

不一会儿,警察赶来了。当丁大牙被带走后,王路又带着警察去医院见他妹妹。警察对小玉做了笔录,还提取了物证。

王路留下来照顾妹妹,并随时向司法机关提供相关情况及证据、证言。

这天晚上,王路走出医院大门,去商店给小玉买水果。当他走到车少人稀的地方,一辆面包车突然停在他身旁,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两个彪形大汉劫持到车上。一看是丁大牙的两个保镖,王路心想坏了,不能就这么糊涂地顺从他们。于是他用力一挣,在车内和两个保镖混战成一团。王路哪是两个彪形大汉的对手?当他被他们打趴,正要被装进麻袋里的时候,警察从天而降:“不许动!”

王路和那两个彪形大汉一同被带到公安局。警察对王路进行询问、取证后就让他回去了。当时他想问问警察,怎么就那么巧呢?当他正处在危难关头,警察从天而降,真的像电影上的情节一样。是不是在他被劫持的时候有人报警?可他又怕警察怪他多事,就没敢问。

王路回到医院,见小玉的病床前撒了一地水果,先是一惊,赶紧问她是怎么回事。小玉说是白军来过了,她把他提来的水果扔到地上,又把他赶了出去。王路赶紧问白军是什么时候来的,小玉说他刚出去不久。王路突然意识到,一定是白军来医院看小玉,半路上看到他被丁大牙的两个保镖劫持了,才报警的。这么说,白军是他的救命恩人了!王路想埋怨妹妹几句,人家来看她,她不该这样对待人家的。可他又怕妹妹伤心,才没有说出口。

王路也没有把自己被劫持的事告诉小玉,怕她为自己担惊受怕。

法院开庭,丁大牙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王路亲眼看着警车把丁大牙押送监狱后,这才带着妹妹回到了农村老家。在临行前,王路想到了白军对他的救命之恩,就背着小玉去和他辞行,白军要去车站送他们,王路怕妹妹看见他伤心,就谢绝了。

对于丁大牙被判刑入狱,王路得到的不仅仅是欣慰和满足,对他也是一次灵魂的洗礼。这些天他老是在想:妹妹被丁大牙强奸,造成的伤害是无法弥补的,可他对柳艳的伤害不也是一样的吗?他把丁大牙送进了大牢,自己却逍遥法外,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不公平啊!于是王路决定等把妹妹安顿好后,自己回A市投案自首。

有了这样的决定,王路先打开了自己的手机。手机刚开机不久就响了,是老谢打来的,老谢问他怎么一直关机,关了几个月;老谢又埋怨他怎么不辞而别?就是走怎么连行李、工具也不带?王路说当时他妹妹在B城出了点儿事,走得慌……王路接着又问柳艳家装修的活最后是怎么了结的?老谢说:“真他妈怪了,你走了之后,柳艳对咱们的态度似乎好多了,我又派了二丙过去给她收尾,你知道二丙的手艺比你差远了,可她却再没挑剔什么……”

老谢接着跟王路说:“如果家里没事,就尽快过来吧,这里很需要你,也离不开你。”王路想到,一定是警察做通了老谢的工作,让他打电话给他下套的。可他不怕,他原本是要过去自首的,就跟老谢说:“好吧,我过几天就会过来的。”

四、自首无门

王路在去A市自首前,白军从B城回来了。他们在村外见了一面,白军说丁大牙虽然被判刑了,可酒店由他的家人接管。他们怀疑那天王路被劫持是他报的警,所以人家不容他,他就回来了。

当王路回到A市,回到老谢和工友们的身边时,奇怪的是,警察并没有及时出现在他面前。这么说,当时柳艳被他强奸后并没有报警,可她那么不可一世、强横霸道的人,怎么会忍受得了这等奇耻大辱不报警呢?一时间王路百思不得其解。

王路背着老谢他们,一个人跑到公园里,坐在石凳上给柳艳打电话,说他是王路。柳艳问王路是谁?他说是给你装修过房子,曾经强奸过你的那个人。柳艳赶紧把电话挂断了。王路停了一会儿,又把电话打过去:“喂,我是王路。”

柳艳气急败坏地问他:“你是嫌害我害得还不够吗?你到底要干什么?”

王路说:“我良心发现,我现在要投案自首了!”

让王路想不到的是,柳艳却用一种惊恐的声音跟他说:“别,你千万别自首!你这会儿在什么地方,我过去和你面谈好吗?”

王路说他在莲花湖公园。柳艳让他等着,她马上就过来。不一会儿,柳艳出现在王路身边,更让王路不解的是,柳艳遭遇强奸,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伤痛和阴影,比之先前,显得更加丰盈和光彩了。而他妹妹,至今仍沉浸在被强暴的伤痛和阴影里,面容憔悴苍白,见谁都不说话,没有一丝的活气。

当柳艳再次问王路为什么要自首时,王路这才向她讲述了妹妹遭遇强奸后割腕自杀,他亲手将丁大牙送进大牢的事说了一遍。谁知柳艳却为他开脱罪责:“丁大牙仗势欺人,被你送进大牢罪有应得。可你当时是在酒精的刺激下,再说也是我激怒了你,所以我才没报警……”

柳艳接着问王路老家的家境是什么情况?王路说家境非常糟糕,父亲早亡,母亲多病,如今留下妹妹在家照顾母亲。柳艳反而替他着想:“如果你去自首,被判刑,你多病的母亲知道了会承受不了的,你妹妹又是处于那种情况,你替她们想过没有?”

王路顿时被柳艳问得哑口无言,半天才说:“那我总不能逍遥法外吧?”

柳艳想了想说:“这样吧,我看你装修的技术不错,我先借你10万元,你自己成立个装修队做老板。等你有钱了,让家里摆脱了困境,你妹妹也从阴影中走出来了,你再自首不迟。”

这话正说到王路的心坎上,不由得使他点头答应了。

其实柳艳遭遇强奸,她的伤痛和阴影是藏在内心深处的。她当时所处的情况和身份使她权衡再三才决定不报警的,如果让人们知道她被一个农民工强奸了,她的婚姻、地位、公众形象,以及在单位的前程就全完了。如今,柳艳新婚燕尔,已经怀上了孩子,在这种情况下,就更不能让王路去投案自首了。

王路有了柳艳借给他的10万元,很快成立了自己的装修队。由于自己年轻脑子活,技术过硬,比老谢揽的活还要多。不出半年,他就把柳艳借给他的10万元赚回来了。当王路去找柳艳还钱时,谁知柳艳却对他说:“这钱你先用着吧,你还没结婚,在城里还没有房子,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柳艳的意思是,让王路赚更多的钱,让他结婚生子,在城里购房,让亲情和爱情成为他的牵挂,让事业和财产成为他难以舍弃的物质利益,这样他就不会再去自首了。

王路呢,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失足反成好事,于是平添了许多感慨……

五、再惹命案

这天,王路在大街上遇见了柳艳。柳艳说她生孩子了,半年前生的,是个男孩儿。她想请个保姆,去劳务市场找又不放心,想让王路在老家给她请个保姆,这样知根知底,也放心。柳艳还提出了两个条件:一是要安分守己,二是要清秀一点的。王路笑着说:“我们那里民风淳朴,安分守己没问题;我们那里山清水秀,姑娘个个天生丽质……”

给柳艳找保姆,王路第一个想到的是他妹妹小玉,他想让妹妹也来到这座城市,有他的关心和保护他才放心。可他当时并没有告诉柳艳。他怕妹妹受了那次伤害后,不会再出来做事了,他要先征得她的同意后,然后再告诉柳艳。

王路往老家打电话,把情况给小玉说了。小玉开始不想出来,倒不是怕再遭遇伤害,到A市和哥哥在一个地方,这是她很放心的,只是母亲一年老一年,又病弱,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她不放心。王路跟妹妹说:“咱妈的事我早想好了,你先过来,等我在这边买好了房子,再把她老人家接过来……”王路这么说,妹妹就同意了。

小玉到A市下车后,王路去车站接她。小玉告诉王路,她从老家走时白军要送她去县城车站,被她拒绝了。白军还说让她放心走好了,他会照顾好她母亲的。小玉不客气地说:“谢谢你的假惺惺!”

王路叹了一口气,对小玉说其实他早原谅了白军。小玉一惊,问他为什么?王路这才向妹妹说出了实情,在B城的那天晚上他遭劫持,是白军报的警,要不他早没命了。可尽管如此,妹妹还是不能原谅白军。

王路考虑到自己不能去柳艳家,毕竟他在那里强暴过人家,到那地方一是让自己尴尬,二是怕再触及柳艳的伤痛。他给柳艳打电话,要求去她单位的办公室见她,柳艳同意了。当王路把妹妹小玉带到柳艳面前时,柳艳见其果真面目清秀,模样可人,显得很满意。当她得知小玉是王路的亲妹妹时,就更加满意了,因为在这座城市里王路一旦有了亲人,有了难以割舍的亲情纽带,他就不会再去投案自首了。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王路和柳艳都始料不及。

这天上午,小玉给王路打电话,说要给哥哥报告个惊人的发现,她到柳艳家一接触到她的孩子,就发现孩子长得很像她哥哥王路,脸型、眉眼、鼻子、嘴巴无一处不像。王路一惊,难道说他那次强奸柳艳使她怀孕了?可他又想,就那一次,不可能使她怀孕吧?他不相信,也不能向妹妹道出实情,就跟妹妹说:“不可能吧?”

小玉说:“千真万确,要不我把孩子抱过去让你看看?”

王路说:“这样不好吧?要是让柳艳知道了,她会怪罪你的。”

小玉说柳艳去北京开会了,一星期后才能回来,她老公整天在外忙生意,也不会知道的。王路也很想知道孩子到底跟他长得一样不一样,就对妹妹说他在汽车站给公司经理装修办公室,让她把孩子抱到那里,在车站候车室等他。

不一会儿,小玉过来了。在车站候车室,王路见到了妹妹怀抱中的孩子,孩子果真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像妹妹说的那样,脸型、眉眼、鼻子、嘴巴无一处不像。王路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从妹妹怀里接过孩子,孩子和他很投缘,不仅跟他没有一点点生疏感,还亲热地摸他的脸、捏他的鼻子,这让王路更加认定是自己的孩子。王路想到,当时柳艳被强奸后不几天就结婚了,她不可能怀疑孩子是他的,所以就让孩子出生了……

小玉回去时,王路把孩子递给妹妹,孩子竟然哭着不愿意离开他了。王路没想到自己那一次的作孽竟然留下了自己的骨肉,可他在激动之余又一直处在自责中,自己把人家强奸后不仅逍遥法外,却又让人家在不知不觉中生下自己的孩子。柳艳夫妇精心养育、呵护着别人的孩子却毫不知情,这让王路深深地感到良心不安。他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处理他所面对的事实。下午,他又突然接到了小玉的电话,妹妹在电话中哭着说:“哥你快过来,我杀人了!”

王路大惊失色:“快说,你把谁杀了?”

小玉说:“我把柳艳的老公杀了!”

王路一下子傻掉了。

六、物归原主

原来是这样,上午小玉在汽车站候车室让哥哥王路看柳艳的孩子,王路走后,小玉正要离开时,恰巧柳艳的老公从另一座城市回来了。穿过候车室的时候,他看见了抱着他家孩子的小玉。柳艳的老公大惊失色,以为是柳艳不在家,小玉是想把孩子偷走的,要不她带孩子来这里干什么?于是就跑上前大声质问她。小玉不能告诉对方实情,一紧张又找不出来这儿的理由,这让柳艳的老公更加确信她是要把孩子偷走的。当时柳艳的老公威胁小玉道:“你是让我现在报警呢,还是乖乖地跟我回去?”

小玉说:“我本来就要回去的,正好遇上你,那咱们就一起回去吧。”

柳艳的老公说:“别跟我狡辩了!”

柳艳的老公把小玉带回家后,一下子把她抱在了怀里,不由分说动手解她的衣裳。小玉原本生得清秀,在B城经历那次遭遇后,对所有男人都存有戒心,于是又多了几分冷艳,这更让柳艳的老公垂涎三尺。平时柳艳在家,他没机会下手,现在他捏住了小玉的“罪证”,以此为要挟,不怕她不同意。小玉在经历了那次侵害后,对男人增强了防范的能力,但她在奋力反抗中还是体力不支,被柳艳的老公压在了沙发上。小玉顺手从沙发下边摸出了那只哑铃砸在了对方的头上,柳艳的老公顿时脑浆四溢。

王路让小玉赶紧投案自首。

警察赶到现场后,发现客厅里有搏斗的痕迹,桌椅被碰翻,茶壶和水杯碎了一地;小玉的衣服被撕破,身上也有抓痕,经技术鉴定,确认系死者所为。最后警方确认,小玉属正当防卫。

小玉被警方无罪释放,王路把妹妹接到了工地上,让她暂且给民工们做饭。这些天,王路在痛心疾首中寝食不安,痛心的不是因为妹妹再次遭受侵害,而是觉得自己太对不起柳艳了,柳艳所有遭受的伤痛和打击,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啊!妹妹第一次被强奸,他把丁大牙送进了大牢,如今妹妹惹下命案,却又被警方认定正当防卫,看来法律是公正的啊!可他呢?却始终逍遥法外。他在自己谴责自己的良心、拷问自己的灵魂。

王路再次决定要投案自首,可他一想到柳艳,就又为难了。柳艳所遭受的伤痛和打击已经到了极限,如今再让她身负遭遇强奸的丑闻,她会彻底崩溃的,这不是要她的命吗?王路在万般无奈之下,想出了一个两全之策。王路给柳艳打电话,说要娶她。柳艳歇斯底里大吼大叫:“王路你等着,我要千刀万剐你!你把我害到这一步,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请你冷静点,听我细说。”王路接着说,“我这是为你好,我自首无门,又不忍心再伤害你,才想到要娶你的。我只有成了你的老公,那次对你的性行为才是正当的、无罪的,我的良心才可以得到安宁!”

柳艳仍对他吼叫道:“你做梦,你强奸了我,你妹妹又打死了我老公,让我再嫁给你,天底下有这样的事吗?”

王路无奈道:“这样的话,我只有去投案自首了。”

柳艳索性豁出去了:“你去吧,反正我已经到这一步了,也顾及不了别的了!”

“可我还是不忍心。”王路不得不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告诉你了,其实你的孩子是我那次对你的侵害留下的!”

柳艳再次大吼大叫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难道没有仔细端详过自己的孩子吗?”这一问,柳艳好久没出声,王路接着说,“要不你把孩子抱过来,我在莲花湖公园等你。”

当他们在公园见面时,柳艳怀抱中的孩子看见王路,挣着身子让王路抱他。王路从柳艳怀中接过孩子,对她说:“你看看孩子是不是跟我很投缘?你再看看孩子是不是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柳艳这个外强中干的女人,此时彻底被王路征服了,换句话说是被动地爱上了王路。比起她老公,王路正直、强悍,有男子汉的气魄。如今大小也是个老板了,收入也算可以。再说也算和他有缘吧,只那一次就怀上了他的孩子,真是不打不成交啊!柳艳哀叹一声,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王路道:“冤家啊!”

王路顺势把柳艳揽到了怀里:“孩子是我的,你原本也是我的,现在物归原主了!”

就在王路和柳艳准备举行婚礼的时候,突然接到了白军从老家打来的电话,说他母亲突发心脏病,被他及时发现送进了医院,现在已经没事了。

王路在感激之余向妹妹小玉问道:“你现在能原谅白军吗?”

小玉流着眼泪点了点头。王路接着说:“那你现在给白军打电话,让他把咱们妈送过来,让他和咱们妈一同参加我的婚礼。”

小玉顺从地接过哥哥的手机,开始给白军打电话…… ■

(责编:丹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