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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艾青诗歌的宗教色彩

2010-04-07钟灿权

湖南科技学院学报 2010年5期
关键词:艾青意象诗人

钟灿权

(罗定职业技术学院 教育系,广东 罗定 527200)

论艾青诗歌的宗教色彩

钟灿权

(罗定职业技术学院 教育系,广东 罗定 527200)

艾青诗歌的宗教色彩是贯穿他诗歌创作的一条内在线索,同时这种宗教意识和色彩也成为我们观照其创作脉络的显著特征之一。艾青诗歌中表现了“救世者”、“创世者”的“爱”的情怀与“殉道”精神,这种宗教色彩既与本人的经历有关,但更重要的是时代的苦难使然,艾青对自己民族的苦难与国家的危亡始终有着一种强烈的忧患感。

宗教;意象;博爱

在艾青的诗作中,常常会出现一些较为惹眼的有关宗教内容的系列意象——十字架、上帝、耶稣、复活、忏悔等,这些诗作透露出诗人较浓的宗教情结。这与接受西方文化教育有关,艾青的精神情感受到基督精神的影响。我们没有充分的证据说明艾青是一个笃信教义的教徒,但是,他的诗歌中却反映了强烈的宗教情感:一是其宗教似的情感;二是他对基督的依恋。前者是对宗教精神的借鉴以表达其社会历史人生和艺术观点,是一种与现实社会密切相关的社会意识、创世者作为先驱者的象征、献身真理的人格写照,后者则表现了他对上帝的赞美。

艾青的宗教情结是对基督教思想的一种有意识、有选择的认同与借鉴的体现,诗人崇尚耶酥,主要是崇尚他与人为善和救世献身的人格精神。诗人心目中的耶酥,并非高不可攀神秘莫测的神,而是一个人,一个救助人类的受尽苦难而富于牺牲精神的人,或者是作者心目中的人类英雄。

其实,我们与其从他生活经历的这些表面现象中去寻找宗 教对他产生影响的踪迹,还不如直接深入到他的诗和诗论中去感受他思想意识深处的宗教向度与情感共识。无论在艾青的诗中还是在他的人格中,都能看到《圣经》——基督教对他的深刻影响。不仅《病监》、《一个拿撤勒人的死》、《播种者》、《马槽》、《火把》等诗直接与《圣经》或基督教有关,就是作为他诗歌主体精神的对苦难的敏感、对光明的追求乃至对祖国的热爱等无不与基督教意识相对应,而他那种献身时代的殉道精神更是一种基督教人格。

1933年6月,重病之中的艾青借用圣经故事写成了长达150多行的叙事诗《一个拿撤勒人的死》,描写了耶稣被犹大出卖并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情景。耶稣之死,无论作为宗教事件还是历史事件都是震撼人心的一幕,也反复撩动着中国作家们的艺术情致。随后在1936年圣诞节,诗人有感于圣子圣母的不幸遭遇创作了《马槽》;写于同一时期的还有《病监》、《古宅的造访》和《笑》等。此外,诗人还在许多作品的开首或中间引用或插人圣典经文,像著名长诗《火把》第15节《劝》的开头引用了《新约·约翰福音》中的话,第16和17节直接取名为“忏悔”。

一 意象与宗教

艾青真挚、狂热、抑制不住的激情与生命原力,倾泻而出,向现实世界施展直率与坦然的披露。这些说明“五四”以来的现代精神,已经进入了一个更高心理层次:诗人个体意识和民族意识相融合,忧患意识与实践意识相交织。

受西方基督教文化的影响,艾青诗中对忧郁与苦难的体验方式与表达方式,都比较特别,由此也构成了艾青诗歌的审美风格,阴郁的氛围、土地的苦难与忧郁,以及金色的太阳意象。在艾青的诗作中,以土地系列物象——中国、土地、池沼、河山、乡村、北方、旷野、煤等为中心意象的诗歌占总数的65%左右。例如《雪落在中国的大地上》、《我爱这土地》、《复活的土地》、《冬天的池沼》、《大堰河——我的保姆》、《献给乡村的诗》、《村庄》、《北方》、《旷野》、《煤的对话》。

在意象选取上,诗人选取了城市和乡村意象系列作为其忧郁、优世的表现体。都市意象系列中展现的世界是腐朽堕落的渊蔽,乡村意象系列则展现世界一片荒败的景象。为了创世、救世,诗人选择了江河系列和太阳系列意象作为其救世、创世的依托。由于江河之水是永无止息地前进,这象征了艾青的救世情绪,《礁石》即使烂额也笑迎各种打击。“以自己两颊之晕红与丰满,交给了深思和哀感,为了揭示众生之苦庙——换得了执鞭者的嫌忌,持有刀枪者的愤恨,彼拉多的喝斥,法利赛人的咒诅。”

“假如我是一只鸟/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着的土地/这永远汹涌着我们的悲愤的河流/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然后我死了/连羽毛也腐烂在土地里面/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诗人这首《我爱这土地》将其爱国情怀表达的酣畅淋漓,真切动人。诗人既写出了“我”爱的“这土地”的落后与贫穷,多灾与多难,又写出了“被暴风雨打击着的土地”的儿女的痛苦、悲愤与激怒。“然后我死了/连羽毛也腐烂在土地里”,这里表达的是诗人期待国家独立不被蹂厢以及由此形成的对国家的一种刻骨铭心、至死不渝的、最伟大、最深沉的爱,这种爱依附着这片“土地”,是土地式的忧郁。

此外,艾青诗中多选择两种对立的意象,这是带有宗教意味的象征寓言特征。太阳、黎明的意象则预示着理想的自由平等世界的来临,土地代表着艾青对苦难的祖国与受难者深沉的眷念与爱恋。艾青以宗教式的执着深恋着苦难的祖国,同时也执着地怀着光明来临的信仰。联系这两类意象的交接点便是艾青独特的观念,即苦难美。艾青信仰宗教中的信念,耶稣经过苦难到达光明,人类在苦难中从炼狱走向天国的艰难历程中,获取这种以苦难为美的观念与信念,这是艾青从宗教中获取的独特意象内涵。

二 “爱”的情怀与“殉道”精神

艾青诗歌的宗教色彩不仅体现在其诗歌的“土地”、“太阳”意象,同时体现在其宗教式的忧世、救世的精神。艾青说:“我们岂不是/就在自己的年代里/被钉上了十字架么?而这十字架/决不比拿撒勒人所钉的/较少痛苦。”基督降临到人间很快就目睹了人世的痛苦和悲惨,艾青也是这样。他的成名作和代表作《大堰河——我的保姆》,与其说是一首诗,不如说是作者的一篇忏悔录,他的保姆大堰河为了“以养育我而养育她的家”,曾把自己刚生下的小女儿投到尿桶里溺死,然后用原本属于这个小女孩的乳液来喂养艾青。后来艾青得知此事后,“我的内心里常常引起一种深沉的愧疚,我觉得我的生命,是从另外一个生命那里抢夺来的。”在这里,采摘生命蓓蕾的不是战争,而是贫穷!作为生在地主家庭的艾青,一种背叛自己阶级的念头油然而生。对大堰河母亲的深深的“爱”和大堰河的痛苦而又悲惨的生活遭际,变成了深切的愧疚,这种深深的自责和内疚,一直伴随作者多年。甚至在几十年后,诗人还以沉痛的忏悔的心情,写下了悲悼那个小女孩的散文《赎罪的话》。也正是这种愧疚,使他产生一种对被压迫生命的特殊敏感,并成为他诗歌的主题和灵魂。他说:“永远和那些正直、勤劳而又困苦的人群在一起,了解他们灵魂的美,只有他们才能把世界从罪恶中拯救出来。”抱着这种博大的爱的胸怀,艾青描绘了一幅幅苦难世界的画像,这些画像既是其自我的受难也是他那个种族的受难。《乞丐》是挣扎于饥饿中的“伸出永不缩回的手”的饥饿的人;《人皮》是悬挂在小树上的涂满了污血的人皮;《老人》则是那个“驼背”但是却不得不艰难工作的老汉;《北方》是饱经炮火洗劫的苦难乱妇。诗人以自己博大的胸怀,关注着卑微者的苦难,并以先知者的姿态促使人们在痛苦中奋起。

1933年6月艾青在病中写成了《一个拿撒勒人的死》,他讲述了耶稣受难的经历,歌颂了基督死而不悔的大义精神。1936年圣诞节艾青写成了《马槽—一个拿撒勒人诞生而作》一诗。诗歌详细的描述了耶稣诞生时,“圣母”马利亚作为一个失去贞节的女子忍受众人的叱骂,在寒冷阴暗之夜,在马槽中艰难的生下婴儿的故事。整首诗重点表现了马利亚的坚毅和苦痛、被侮辱与被损害。在整首诗的结尾演绎了马利亚的教诲:“今天起/你记住自己是/马糟里/一个被弃的女子的儿子/痛苦与边害诞生了你/等你有能力了/须要用自己的眼泪/洗去众人的罪恶。”在这里主要寄托了诗人的自我比况与自我教诲,耶稣的这种低贱出身与替众人谋求幸福的事迹,无疑给了艾青以灵魂的震撼与做人的启示。总之,艾青诗歌中的“爱”的情怀与“殉道”精神,使我们深思的不仅是艾青怎样以其真诚的灵魂去担载世人的痛苦,而且在于为苦难的灵魂去祈祷光明的虔诚。

三 苦难的时代

自“五四”以后的几代作家,大多数作为一种文人知识分子被世界文明与人类意识所唤醒,对自己民族的苦难与国家的危亡有着一种强烈的忧患感。战火纷飞的时代和历尽劫难的现实共同铸就了这个时代文人的灵魂,艾青也是其中之一。艾青诗歌表现出的宗教色彩与信仰同时与民族的命运息息相关。他的宗教情感代表了国家危亡时期的一代中国知识分子忧国忧民精神追求。同时,也反映了中国文人知识分子和革命志士勇于和苦难做斗争的大无畏精神。艾青的宗教情感使其诗歌产生强烈的理性效应,正如胡风所言“当艾青将耶稣作为异族统治的英雄去讴歌时,艾青诗中的人类之爱便落到了实处。”

艾青的著名诗歌《他死在第二次》和《吹号者》中抒情主人公对理想的执着追求,为了理想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大无畏精神,不但是体现了艾青主体意识中的宗教意识,更重要的是体现了知识分子心关社会,与国家共存亡的博大情怀。艾青的很多诗歌都是与时代紧密相连的。他的第一首诗《会合》就是记载自己在巴黎参加反帝大同盟的集会时的事情,而《复活的土地》、《煤的对话》是创作于国内抗战爆发前,两首诗都在诉说自己对改变中国人的命运的抗日战争殷切的企盼。《向太阳》写于台儿庄战役胜利报捷,在诗中诗人热情洋溢地迎接光明。《时代》中艾青的时代感表现得最突出:“没有一个人的痛苦会比我更甚的——/我忠实于时代,献身于时代,而我却沉默着/不甘心地/像一个被俘虏的囚徒/在押送到刑场之前沉默着。”这些诗作真实地记载着诗人在这个时代中的艰难的挣扎,体现了诗人的博大情怀。五四”以来的现代精神,已经进入了一个更高心理层次:诗人个体意识和民族意识相融合,忧患意识不断加强,这是历史必然要求。总之,艾青的诗歌将个体的苦难与时代、民族的苦难联系起来,让人倍感亲切与温暖。

朱光潜先生曾说:“诗的后面如果没有哲学和宗教,就不易达到深广的境界。”艾青的人格与诗格正是对朱先生这一美学概念最好的阐释。总之,深刻的宗教色彩使艾青的诗歌具有更深广的意境。

[1]艾青.艾青全集[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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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朱光潜.悲剧心理学[M].张隆溪,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

[7]艾青.赎罪的话[A].艾丹.艾青全集:第5卷[C].石家庄:花山文艺出版社,1992.

[8]周红兴.艾青的跋涉[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89.

[9]艾青.一个拿撒勒人的死·小序[A].艾丹.艾青全集:第1卷[C].石家庄:花山文艺出版社,1992.

(责任编校:周 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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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1-03

钟灿权(1978-),男,广东郁南人,罗定职业技术学院教育系讲师,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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