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皖江地区圩田开发及其影响探析

胡惠芳

（池州学院 历史与社会学系，安徽 池州 247000）

近代皖江地区圩田开发及其影响探析

胡惠芳

（池州学院 历史与社会学系，安徽 池州 247000）

近代皖江地区圩田开发进一步扩展，促进了该地区农业生产的发展与市镇的繁荣，一定程度上改善了区域生态环境，但也因过度围垦而造成了江面变乍、水道系统被打乱、湖泊面积缩减以及水灾频仍等生态环境恶化问题。深刻认识近代皖江地区圩田开发的特点及其影响，可以为当今的皖江开发提供历史借鉴。

近代；皖江地区；圩田开发；生态环境

皖江地区指长江流域安徽段两岸地区，主要包括安徽沿江平原及巢湖地区，覆盖地域涉及现行行政区划的沿江8市，即安庆、池州、铜陵、芜湖、马鞍山、巢湖、宣城（除绩溪县）和滁州市东部。该区域圩田开发历史悠久，“大致滥觞于三国之际，迅速发展于两宋，全盛于明清”[1]，到了近代圩田开垦进一步扩展，对皖江地区社会经济与生态环境都造成了深远的影响。近年来，安徽沿江圩田开发的研究引起了学者们的关注，涌现出不少新成果①，但现有研究主要集中在对古代安徽圩田的探讨，着力于近代皖江圩田开发的研究尚不多见。历史是现实世界的人们进行创造活动的客观基础，认清近代皖江地区圩田开发的特点及其影响，可以为当今的皖江开发提供历史借鉴。因此，本文拟就此问题进行初步考察。

1 近代皖江地区圩田开发概况

圩田是皖江流域农业生产形式的一大特色，近代皖江地区圩田有了进一步扩展。下面以长江为界，分江北圩田和江南圩田，简述之。

江北圩田的开发历史悠久。明清时期安徽沿江圩田扩展的主要区域就在江北，经过明清时期的扩展，本地区的圩田已达到了超饱和状态。尽管如此，近代江北圩田仍有扩垦现象。例如，在安庆地区，怀宁县米筛、盘余、城坦、沙包、河湾等众多圩田在道光年间所连成的黄城圩，面积有数万亩之多。到了近代，黄城圩又扩大了，“周围二十余里，约共荒熟土种二千余石”[2]。在怀宁县，“近百年来，地利日辟，圩坂因以日增，衣食贡赋胥于是赖”[3]。

近代沿江以南圩田得到进一步扩展。在芜湖县，清光绪29年（1903）复垦万春圩，当时估计可开水田十余万亩[3]，复垦后的赋田面积达81743亩之多[3]。此外，该县保德圩之长滩“长约五里，原系随田草场”，在光绪三十二年（1906）被新筑为圩，名为新垦圩，该县南辛圩南部之七里滩，原本也是随田草场，至迟在清末民初已被垦为熟地[3]。地方档案资料也有圩田扩垦的记载，1947年，因为芜湖易天乡农民“辗转失业生活没依”，“因查本乡天成圩外尚有广阔多年荒废湖滩一块，地高土肥极宜围垦，估计面积有一千五百余亩，垦熟后春秋两季可收麦稻各万担左右，足以维持我等数百失业家口”，因为不影响水利交通，请求开垦，即芜湖县新生圩，3月5日批复而准予开垦[4]373。

贵池县也有圩田新筑现象。同治四年（1865）筑成同乐圩，光绪三年（1877）筑成长春圩、同庆圩，光绪五年（1879）筑成普渡圩、天成圩，光绪六年（1880）筑成团圆圩[5]。“光绪18年（1892年）贵池沿江地带大兴圈圩造田”[6]， 先后筑有 “长乐圩”、“合作圩”。同期，东至县沿江一带，也兴建有“广丰圩”、“广惠圩”、“阜强圩”，其中以光绪 29年 （1903年）“由皖绅刘梧图等集股，耗资10余万金”[7]兴建的“广丰圩”规模最大，江堤长约20公里。清光绪33年（1907），该县成立安阜垦务公司办理圩内开垦事宜，开垦土地号称5万多亩[8]。

繁昌县所属景卫洲 （又名九五洲）面积广阔，“宽二十五里，长三十里，向完芦课”，清光绪32年（1906）桐城绅士徐海秋将其开垦作民田，改种稻麦，其经费概由徐海秋筹措[9]，该洲被围垦为保定圩，若依该洲长宽计，面积当在20万亩以上，这确实是一规模颇大的围垦。

宣城县清代虽有联圩并圩之情况，但圩田总的数目仍有增加，万历间该县即有圩168所[10]，光绪间有圩199所[11]。

由此可见，近代皖江地区圩田扩展的形式是多样的，除了圩田新筑以及对久废圩田的复垦增加了耕地面积之外，对旧圩的修缮使被冲毁的圩堤内的土地变成良田，这也是近代皖江地区圩田发展的重要方式。新增的圩中面积较大的则多达万亩以上。显然，近代皖江地区圩田面积得到了进一步扩展。

2 圩田开发的社会经济影响

近代皖江地区圩田开发有明显扩展，促进了该地区粮食耕地面积的扩大。圩田能抗御旱涝，收获高产，经过劳动者辛勤拓荒和耕耘，不毛之地变成稻菽千重浪。粮食生产的发展，对皖江地区在近代成为南方重要的输出粮食基地具有重要作用。“圩田的兴筑使富饶的皖南青弋江平原，江北巢湖流域成为稳定的稻粮产区，是当时芜湖港主要大宗出口货源稻粮生产的腹地”[12]。

同时，新的圩田开垦还促使了市镇的繁荣与发展。伴随着圩田的开发，粮食生产的发展，皖江圩田区成为了粮食输出的集中区域，市镇也多集中在圩田广布地带发展起来。例如，当涂县“农产交易中心为城区、乌溪、采石三地”[13]，位于圩田地带。同样地，芜湖县的粮食市镇几乎也都位于圩田地带并靠近河湖之处。新的圩田开垦还促使了市镇数目的相应增加。芜湖县近代增加了三个市镇，“盖皆咸丰后所兴也”，其增加的三镇中，清水河镇出现的原因是，“自万顷湖开垦后，遂臻繁盛”[13]。城镇人口也有增加，据海关统计，1881年芜湖城市人口共有4万人，芜湖米市在1882年正式开张，促进了工商业的繁荣，到20世纪初，城市人口已翻了几翻，据珀金斯的数据，在1900—1910年芜湖城市人口达13.7万人，而到1938年则增加到168万人[14]。可见，圩田的开发，农业的发展对圩区的社会经济发展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是近代皖江流域城镇经济勃兴的基础。

3圩田开发的生态环境影响

圩田是一种在浅水沼泽地带或河湖淤滩上通过围堤筑圩，围田于内，挡水于外；围内开沟渠，设涵闸，实现排灌的水利田。圩田开发是人类对自然生态环境的一种改造，其对生态环境的影响是利弊参半。

圩田的开发十分适合沿江地区水乡泽国的地理特点，近代皖江地区的圩田开发，使大量沿江沿湖滩涂变成了良田。例如池州沿江一带是“由河漫滩、沙洲和低阶地组成”[15]的冲积平原。明代以前，这里滩涂宽阔，杂草丛生，钉螺密布，稀有人居，“是雁鸟栖息之地”[7]。每至“汛期，一片汪洋，江河湖成为一体，浩淼不分”[7]，枯水季节，江、河、湖泊方可分辨。入清后，尤其是近代的围垦兴起后，临江筑堤，拒江水倒灌，大片荒滩垦殖为良田，滩涂旧貌渐有所改变，生态环境有所改善。

然而，圩田的扩展，在改变滩涂旧貌、促进农业生产发展的同时，也因过度围垦而造成了生态环境恶化等问题。这主要表现在原有的江河湖泊水文环境被打乱，水灾频仍。

宽阔的江面变窄。据史籍记载，皖江原水面辽阔，与两岸沼泽洼地相连。经历长期的自然、人为等因素的破坏，导致水土流失，泥沙淤填，逐渐沿着潜洲、葑淤、河漫滩、渚田的轨迹，圩区开始形成，最后成为人类的活动场所。“古时截江径渡者，今则各隔长洲，亘百余里，沧桑变易”[16]。即因圩田的出现，才使宽阔的江面变窄，连同沼泽洼地都成为圩区。

水道系统被打乱。例如，西河为长江一级支流裕溪河右岸支流。它是一条在圈圩、联圩过程中逐步形成的平原河流，基本平行于长江左岸东下。因围垦的扩展，西河入江通道从上游逐步向下游推移，这是其水系演变的特点。最早的入江口是新安桥和刘家渡。明代以后，沿江圩口联并，江堤兴建，使一些通江支流被圈入圩内；上游通江口因江水位顶托，又向下游寻找新的出口。明万历年间，西河的入江口主要有经泥汊河从泥汊河口入江；经马沟河和神塘河从神塘河口入江；经黄雒河口汇入裕溪河自裕溪口入江等三处。清同治十二年（1873年），又堵塞了泥汊、神塘两处入江口，至此，西河的排水出路仅留下经黄雒河入裕溪河一处，正式成为裕溪河的一大支流。由于随意改变河道，过度围垦，致使水道系统被打乱。

湖泊面积大为缩减。皖江地区湖泊主要由河流或河海冲淤而形成，或者是河流泥沙淤塞古河道的结果，它们都与长江有密切的关系。这些湖泊大多数与长江相通，湖水位随长江水位高低而涨落。大水年时，长江洪水峰高量大，经过这些通江湖泊的吞吐调蓄，可削减干流洪峰，减少洪水量，使洪峰时间滞后，缓和洪水过大与中下游河槽泄洪能力不足的矛盾，对皖江平原防洪有利。但因长江泥沙大量入湖沉积和长期人工围垦，湖泊面积不断缩小，调蓄洪水的能力普遍降低。例如，我国五大淡水湖之一的巢湖，据史料记载，初期湖泊面积在2000km2以上，到了近代，由于长期以来环湖人民围湖造田的不断发展以及市镇的扩展，巢湖面积已大大缩减了。例如，三河镇在明末清初是濒临湖滨的重镇，经过300多年的变迁，如今三河镇已距湖边约10km，杭埠河入湖河道也北移入丰乐河，汇合后流入巢湖。可见，环湖地区大量利用湖边滩地修筑圩田，与水争地，其结果是导致湖泊对江河的调蓄作用日益减少，湖泊生态系统及资源组成遭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和破坏。

水灾频仍。生态环境的变迁，从形式上看，既有缓慢渐进式的，也有激进灾变式的，但其最终结果的表现形式多为灾害的发生。皖江沿岸的洲滩、湖汊原本是长江大汛的蓄洪和行洪区，沿江一带过度地围垦，昔日的江滩湖汊变成了圩田，客观上影响了江洪的下泄，刺激长江水位的进一步抬升，兼之“这些圩堤身单薄，防洪能力极差，每至汛期，险象百出”[6]，崩坍、溃口、漫顶等生态水灾时常发生。如“清末至民国期间，原东流县圈筑大小圩口30余处，由于堤身窄小，年久失修，每遇山洪暴发，江水顶托，多被溃口成灾”[7]；贵池县的沿江圩田“从1922年至1949年的28年中，有6年破圩”[6]。圩田成为泽国，圩区民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也受到极大的威胁。如民国20年（1931年）入夏后，淫雨连绵，长江水位陡涨，东流大小圩堤20处先后溃决，“数十里尽成泽国，秋浦田禾悉数漂没，庐舍倒塌者无数，平地水深丈余，本年被灾农田27.6万多亩，淹没房屋1万多间，灾民13万多人，死亡者竟达730余人”[15]，其中尤以7月10日广丰圩的溃破惨状最重，“一日之间，四野田庐尽成泽国，淹死约二三百人”[7]。皖江地区洪涝灾害之所以如此频仍，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最主要的社会原因当与该地区过度地围湖造田，破坏了生态环境密切相关。

综上所述，近代皖江地区圩田开发进一步扩展，促进了该地区粮食生产的发展以及市镇的繁荣，变昔日的雁鸟栖息之滩涂、沼泽之地为良田，一定程度上改善了区域生态环境。但是，正如恩格斯所言：“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报复了我们”[17]。近代皖江地区的过度围垦，造成了江面变乍、水道系统被打乱、湖泊面积缩减以及水灾频仍等生态环境恶化问题。这就需要我们科学地调整人与自然环境的关系，如退垦还湖、平垸行洪、疏浚江道等。这样方能保持水土资源的平衡，在综合效益上收事半功倍之效。当前皖江开发正高歌猛进，建成皖江城市带承接产业转移示范区已经成为一项国家发展战略。在开发过程中，如何遵循自然规律，处理好发展经济与保护生态环境之间的关系，实现 “生态———经济———社会”三维复合系统的健康运行与可持续发展，是皖江开发面临的关键问题。对近代皖江地区圩田开发及其影响的探讨，对皖江城市带承接产业转移示范区的建设，仍有一定的历史借鉴意义。

注释：

①主要相关成果有：(1)汪家伦：《明清长江中下游圩田及其防汛工程技术》，《中国农史》，1991年第 2期;(2)彭雨新、张建民：《明清长江流域农业水利研究》，武汉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3)梁诸英《芜湖圩区水稻亩产历史变迁的制度阐释》，《重庆科技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5期;(4)巴兆祥：《江淮地区圩田的兴筑与维护》，《中国农史》，1997年第3期;(5)庄华峰：《安徽古代沿江圩田开发及其对生态环境的影响》，《安徽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04年第2期;(6)庄华峰：《古代江南地区圩田开发及其对生态环境的影响》，《中国历史地理论丛》，2005年第3期;(7)梁诸英：《明清以来皖南圩田发展分析》，《安徽农学通报》，2005年第7期;(8)谈家胜、汪志国：《近代以来安徽池州圩田开发对生态环境的影响评析》，《古今农业》，2007年第4期;(9)赵崔莉：《从清代安徽方志漫谈皖江圩田》，《中国地方志》，2007年第 4期，等等;(10)梁诸英、衣保中《清代皖南平原圩田发展考略》，《农业考古》，2008年第1期。

[1]庄华峰.安徽古代沿江圩田开发及其对生态环境的影响[J].安徽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2):100-104.

[2]朱之英，舒景蘅，等.民国怀宁县志[Z].铅印本,1918.

[3]余谊密,鲍寔.民国芜湖县志[Z].石印本,1919.

[4]芜湖县新生圩垦殖合作农场筹备处代电(1947年2月)[B]芜湖:芜湖市档案馆藏（卷宗号20-02-12）.

[5]陆延龄.舆地志·水利[O]//光绪贵池县志:卷五.清光绪9年(1883)刊本.

[6]贵池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贵池县志[Z].合肥:黄山书社,1994.

[7]东至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东至县志[Z].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1991

[8]安徽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安徽省志·农业志[Z].北京:方志出版社,1998:166.

[9]李文治.中国近代农业史资料:第一辑[G].北京:三联书店,1957:679.

[10]陈俊修.食货志[O]//万历宁国府志:卷八.

[11]李应泰.田赋[O]//光绪宣城县志:卷七.

[12]鲍亦骐.芜湖港史[M].武汉:武汉出版社,1989:17.

[13]鲁式谷,等.民国当涂县志·民政志·实业[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0.

[14]德·希·珀金斯.中国农业的发展[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4:390.

[15]池州地区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池州地区志[Z].北京:方志出版社,1996.

[16]魏源.释道南条九江[M]//魏源集:上册.北京:中华书局,1979.

[17]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1.

[责任编辑：余义兵

Abstract:Further development of polders in mod ern Wanjiang region promotes agricultural production and prosperity of the cities and towns in this region,and improves the ecological environment to some extent,but to much enclosing tideland forcultivation narrows the surface of the rivers,disturbs watercourse system,reduces the lake area,and increases flood.The study of the development of polders in modern Wanjign region and its influence will provides historical reference fortoday’s developmentofWanjiangregion.

KeyWords:ModernTimes;WanjiangRegion;DevelopmentofPolders;Ecological Environment

AProbe intoDevelopmentofPolders inModernWanjiangRegionandIts Influence

HuHuifang
（DepartmentofHistoryandSociology,ChizhouCollege,Chizhou,Anhui 247000）

K205

A

1674-1102(2010)04-0036-04

2010-06-23

安徽省第三批C类重点学科（专门史）建设项目；池州学院首批特色专业（历史学）建设项目；安徽省教育厅人文社科研究项目（2009SK346）。

胡惠芳（1967—），女，安徽池州人，池州学院历史与社会学系教授，博士,主要从事中国近现代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