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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魏剑美杂文的犀利与深邃

2010-04-03杨金砖

关键词:杂文美的思想

杨金砖,夏 昕

(1.湖南科技学院,湖南永州 425100;2.《新湘评论》编辑部,湖南 长沙 410011)

在文坛湘军中,魏剑美是一位思维敏锐的青年才俊,更是一位笔锋尖利的剑客。他不仅创作了繁富的文学作品,而且在新闻传播学方面也有所研究。

魏剑美尤以杂文见长。十余年来,相继在众多重要报刊上开辟过杂文专栏,并且常有文章被文摘性刊物转载。他于北岳文艺出版社和九州出版社先后推出的《醉与醒的边缘》、《下跪的舌头》两部杂文专集,可以说是我案头上翻阅最多的两本书。其所收录的150余篇文章,虽只是他杂文中的一小部分,但通过此书,足以看出魏剑美的非凡才华与卓越识见,尤其是笔触的犀利与思想的深邃。

一、赤膊煅剑,直抒胸中块垒

在我十分有限的阅读中,让我念念不忘、耿耿于心、影响至深的莫过于鲁迅的《记念刘和珍君》和周作人的《碰伤》。每当读到“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1]时,不觉中热血骤然愤张、拍案而起,仿若也要去做一个斗士。可是,一旦遇事,一旦碰到利益与道义的冲突,一旦发现权势与真理较起劲来,我等在“明哲保身”的旗幌下,苟延残喘地听从着“大汉奸”周作人的指点:“从此停止,各自去努力罢”[2]。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在悲愤与畏惧的心境中消磨着原本不多的冲动与激情。但值得欣慰的是,鲁迅式的敢于直面人生的勇气并没有被时代的熔炉所销蚀殆尽,而是在魏剑美式的文人中薪尽火传,在“醉与醒的边缘”,在思想被“铜腥”所阉割、真理被权力所异化的后政治时代,仍勇敢的直起自己的脊梁,坚守自己的精神理念,这种赤膊煅剑的勇气,真是令人可敬可佩。

赤膊煅剑,需要的不仅是关公式的勇气与侠义,更需要嵇康式的才识。魏剑美以鲁迅为师,面壁三年,遍读鲁迅书札文稿,悟得文人的使命不是为权势者粉饰太平,更不是“为皇帝老儿做家谱”,而是“直面惨淡的人生”,去揭开那些虚假的谎言,给幽暗无光的人世燃一支道义的烛火,让正直善良的人们,有一个理想的安置灵魂的栖所,能在理性的思考中获得应有的人格尊严。于是,魏剑美像鄢烈山、焦国标、余杰等一样,以笔为投枪,以文为利器,针砭时弊、惩治腐恶,直抒胸中块垒。从《变味的“爱国主义”》、《满嘴“狼奶”》,到《“人民”是谁》;又从《民主乃治腐之本》,到《老魏的马屁生涯》;再从《考试才是第一生产力》、《大师是怎样炼成的》,到《我为什么崇拜专家》,其视之所及,笔之所触,言之所述,无一不是当下社会的痛处。这些痛处,或被某种冠冕堂皇的教义所遮掩,或被个别群体利益所包裹,许多人不是熟视无睹,就是睹而无言,一个个成为失语症患者。而魏剑美每见此,都要大吼一声,让黯然的世界立马出现一些另类的声响。这声响虽然令那些正在甜梦中的既得利益者听来刺耳、深感不快,但又无不让迷惘中的百姓深感慰藉。

譬如,对祖国的挚爱、对故土的热恋、对民族的认同,原本是人之肺腑中的一种纯洁朴实的情感,一种终生践履的行动。可是,近些年来,我们的媒体与舆论,不是从行动上去鼓励同胞践履爱国的实责,而是时不时的通过自欺欺人的方式去到处煽情,诱导热血青年进入变味的“误国”泥潭而不能自拔。魏剑美对国人中那些借“爱国”之名而行招摇撞骗之实,以实现一己私欲的恶劣行径,深感痛绝。于是,他在《变味的“爱国主义”》一文中对信口雌黄的阿Q们甚为不屑。认为“许多年以来,我们的爱国主义事实上一直在一个误区内转悠,以为爱国就是坚信自己民族的一切都好,就是拒绝承认他国的优秀、先进……。爱国不仅仅是热爱祖国的辉煌成就,也包括对历史的深刻反省,对无知与错误决策的检讨,对苦难与屈辱的缅怀,并且学会对他国和他国文化的尊重。”[3](P3-5)

胡适在差不多一百年前就曾提出过“少谈些主义,多研究些问题”,因为“主义”除了带来思想的破败,很难促成民生的改善。其实,“谩骂”照例提高不了民族的声誉。可是,在现实社会里偏偏有一些“高人”,仿若就是“骂人”的行家,“一是想骂就骂,二是见谁灭谁”,全然不管社会理性与人类文明。对此,魏剑美先生在《骂娘爱国者》一文中进行了总结,并归纳出“坐实汉奸”、“强奸离间”、“精神恐怖”、“逼人补课”四法。认为凡此四法一出,通常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被骂者无不闻而胆丧、听而命毙。他于文末感叹到:

“如此这般的‘骂娘爱国’痛快倒是痛快,轻松倒也轻松,唯一遗憾的是暴露了本质上的流氓气息和骨子里的打手风格。盖流氓,一言不合则恶语相加拔拳相向,从来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盖打手,则必欲置人死地而后快,全不管对方是否也有同自己一样的生存权利……。

这种由流氓和打手们支撑的‘爱国主义’委实有些羞煞人也!”[4](P129)

对这种变味的爱国者的无情反讽与蔑视,实也让人为作者捏一把冷汗。因为在棍棒横行、帽子遍地的偏执时代,理性早已荡然无存,任何口无遮挡的批评,都会很容易遭到人身的攻击和非难。但是“做阳光男人,让思想裸奔”的魏剑美,在铁的事实面前并不害怕大棒的训斥,更不担心个别人的恐吓与淫威,依旧特立独行于江湖与庙堂之中,该出手时就出手,这也许就是其率真之处吧。

二、洞察秋毫,鞭笞社会丑恶

曹丕于《典论》中曰:“文章乃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茶余饭后之文学,何以能有如此之功效?其原因文学不仅是勾通现实与理想的最方便的桥梁和纽带,而且是社会人心、民生世风最直接的体现。诚然,文学要承担起这样的责任,断非那些无病呻吟的文字垃圾和圣人自道的愚民谬论所能为,必须对人间世事洞若观火、明察秋毫,然后运神于思,发而为文,如投枪,如匕首,直刺社会的黑暗与丑恶,激浊扬清、发奸擿伏,这样才能起到规范人伦、和谐社会的功效。

魏剑美的杂文秉承的就是中国文学中的这种讽时刺俗、彰善瘅恶之道,并且篇篇写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让陋习与丑恶昭然若揭。因此,魏剑美的杂文里,彰显的不仅仅是一种道义,更是一种人本精神的弘扬。《有尊严的生活》一文,如煮茧抽丝,将我们生活中所存在的种种违背事理、有损尊严的事例列举了个遍,让人读来在愤慨之余,不得不进行自我行为的反思,是否将自己的方便建立在别人的尊严之上?而在《民族的尊严蕴含在平民的尊严之中》讲述了这样一则故事,一个堂堂的法国议院的议长居然不敢随意将一个刚下班的“管钥匙”的人唤回来去开一下门,因为下班之后属私人时间,而私人时间不受任何雇主的支配,这就是他们的尊严。在法国这个诞生世界上第一份《人权宣言》的国度里,议长不能随便使唤一位雇员;而在号称五千年文化的中国,无论是在国企,还是在民营,墙壁上赫然写着的无一不是“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类的训诫,人被当作一种工具被任意使唤,何谈得上尊严和人格?魏剑美先生一针见血的指出:“如果不是每个公民都能完整享有人格尊严和职业尊严的话,我们对现代文明的‘共享’和‘和谐社会’的达成又从何谈起呢?只有一部分人才能拥有的尊严从来不是现代理念上的公民尊严,而只能是贵族老爷式的特权的延续”[4](P106)。从这段话里,我们可以看出,魏剑美的行文不仅是对特权阶层的鄙视,更重要的是对现代公民理念的呼唤。

又如《新闻事实的真假比记者身份的真假更重要》一文,不仅对当下社会假记者屡禁不止的现象进行了剖析,而且对目前新闻界的某些潜规则进行了曝料。他认为“假记者泛滥最起码揭示了当前传媒界的两大真相:一是大量的社会负面新闻被真记者们所漠视。媒体没有尽到‘监测环境’的天职,其留出的大量空间被‘假记者’们所利用。另外一个潜规则就是,只要是真记者,其非法获利被揭发的危险系数就会大大降低。”[4](P103)针对“假记者”中的“假借新闻采访之名,行吃喝玩乐、敲诈勒索之实”的行为,作者从来就是大感厌恶,但是他又不无同情他们:“他们并不比很多真记者更卑劣”,因为“一旦传媒界对所有真正的新闻都放开渠道,这些总能找准社会痛点的假记者完全可以写出直面现实的好新闻。”[4](P103)他以多年从事新闻的体验,抗拒圈内的潜规则,直向媒界提出异议,“新闻事实的真假比记者身份的真假更重要”,表现出一位真正学者的操守与传媒从业人员的品质。

魏剑美师从鲁迅而炼就了一双“极天大圣”般的火眼金睛,洞析社会万象,明察周边一切,以如椽之笔,抨击社会阴暗,直言众生面目。如《且看赵忠祥论“伟人”》、《易中天与李大伦》、《小沈阳,自虐文化的又一个范本》、《老师的尴尬》、《我反腐倡廉的一天》、《不吃饭还不行吗》等篇章,言说的虽不是什么大主题,但篇篇充满着作者的智慧和才情,真可谓是述事言人皆有据,嬉笑怒骂尽文章。

又如一年一度的“十大感动”人物的评选,的确对推进社会文明,弘扬社会正气,激励社会大众起到过不少积极的作用。但是,魏剑美先生通过对各地“十大感动”人物的把脉,尤其是通过文花枝与刘桂华两起救人事件的对比来针对砭弊。文花枝作为一名导游,在遭遇车祸的危难时刻,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她的旅客,结果自己因抢救不及时而落下残疾,其事迹感人。但是同样是救人英雄的刘桂华,原本就身患小儿麻痹症,并且在车祸中自己也多处负伤,可还是带头营救了11名伤员,及至因耽搁自己的救治时间而晕倒。无论是从动因还是结果上看,似乎刘桂华更有理由“感动湖南”和“感动中国”,当看到“频频出镜的是文花枝而不是刘桂华”时,魏剑美有些不解,通过考究分析,发现原来有另一只黑手在操作,这就是媒体的“时尚元素”作怪。因为媒体对“眼球经济”的追求与对“时代脉搏”的贴近,而真正“感动”的本意却日趋迷失。于是,他便写下了《“感动”的时尚元素》这篇读来让人心境悲楚的文章。

三、 笔触犀利,弘扬社会正气

魏剑美的杂文之所以能写得精细而不腻人,洒脱而不媚俗,深沉而不晦涩,隽秀而不渲染,其原因是正气在胸而目光犀利,文字尖刻辛辣而用语精粹鲜活。从《谁有资格评教授》、《狗日的学术》、写到《高校最缺的是什么?》,再从《写在历史边角的疑问》、《隋文帝的“民主考察”》、《慈禧版的〈中国不高兴〉》、《不合时宜的思想》、《那些可敬的“叛国者”》,写到《思想的独舞》、《一个男人的人生原则》,然后再到《领导人的形象问题》,等等,不一而足。无论是刚刚冒芽的新式毒瘤,还是已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的旧式痼疾,他无不以其犀利的笔触将其曝露于阳光之下。

譬如:“学术”原本是一个非常神圣的词眼,尤其在高校和科研院所里,做学问的人无一不是为练得一身独门绝技而“十年寒窗冷板凳,一生执著苦煎熬”。然而,在商业气息日浓的当下,严肃的“学术”也被染上严重的“铜臭”味,进而成为超市里最廉价的“面霜”,任何人都可以通过手中的铜板去涂上一把。于是,“学霸”、“学贩”横行市井,“学痞”、“学商”充斥街头,学术圈内造假成风,学术垃圾日盛一日。针对这种学风虚浮、学术不端的恶习,魏剑美的《狗日的学术》与《谁有资格评教授》,仿佛就是两记响雷,声声都打在当代学人的脸上,实是尴尬而痛心。当然,魏剑美先生对当下学界如此斯文扫地的痛批,其目的是唤起学人洁身自爱,去进行学术道德的重构,而不是再在“铜腥”的交易中继续去助桀为虐、自昧良知。

魏剑美的杂文精到绝妙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他的文章里蕴含别样的思想。譬如他的《思想的独舞》一文,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

“思想是一种卑微的野草,只适合在低洼处生长和蔓延。那些在高处招摇的,不是藤类就是花朵。”[4](P129)

“人类是唯一不需要缰绳就可以被牵着走的动物。”[4](P133)

“没有一种动物像人类这样,即使使用同一种语言,彼此仍无法理解;即使热情拥抱,彼此仍相隔千里。”[4](P136)

“人们常常因为了解而成为敌人,因为误解而成为朋友。”[4](P143)

从这些富含哲理的诗一般的箴言里,我们读到的与其说是魏剑美的灿烂文辞,不如说是他那一以贯之的自由飞翔的思想。魏剑美认为,无论是帝王将相,抑或是街头乞丐,其人格的尊严都是一样神圣而不可侵犯。上帝在创造人时,之所以给人以思想,其目的是要让人能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自由飞翔,而不是去做别人思想的奴仆。可是,现实中的情况却恰恰相反,尤其是一些独裁者,只准许自己的思想成为别人行动的指南。而我们的一些同胞长之以往的行走在这样的思维之中,久而久之便习惯了各种“倒着”行走的乐趣,真不知这是人类的悲哀,还是上帝的惩罚。高贵的“思想”变成了卑微的野草,虚假的谎言却像烂漫的山花。不过,尽管如此,魏剑美最后还是直告天下人:

“无论多么美妙的嗓音,也无权取代他人说话。同样,无论多么崇高的学说,也无权替代人们思考。天籁因为杂音而丰富,思想因为繁芜而完整。上帝按自己的意志建造了这个世界,但却无法按自己的意志来统一人的思想。对万能的上帝来说这或许是唯一的缺憾,但对这个世界来说,却肯定是莫大的幸运与福祗。”[4](P137)

魏剑美先生的骨子里充满着对贫苦百姓的同情和怜悯,对社会底层的关注和呵护,因此,在他的文章中洋溢的是对“民主”、“自由”、“平等”的礼赞和讴歌,是对人类普世价值的呼唤,而对“皇权”、“特权”、“霸权”总是敬谢不敏,乃至从心底里生厌和鄙视。在金钱与权力交媾的商品经济时代,在一切秩序正在有待重构的当下,魏剑美的异类的声响不失为是一种智者的先觉。如《凭什么要我让道》中所提及的我们平常百姓的出行,不时被呼啸而来的警车开道的豪华车队所阻挡。于此,老魏从人权的角度提出了深刻地质疑:“他们凭什么要我等让道?难道那些人的时间就一定比我等金贵?是谁赋予他们占用公共资源的特权?又是谁让警察在吆喝路人的时候显得那么理直气壮、居高临下?”[4](P69)诚然,我们不得而知。不过,老魏的这番“厥词”的确给了我们另一种思想。

总之,从魏剑美的文章里,我读到的是老萱式的诙谐与鲁迅式的尖刻,充满的是思想的灵光与智慧的火种。鄢烈山先生曾评论道:“魏剑美的杂文发端于愤怒,却根源于悲悯,但这只是其杂文的‘基本面’,其特点在于思维活泼每有洞见,观点鲜明而机智,语言生动而幽默,自成一家。”

古人云:“多士之诺诺,不如一人之谔谔。”于此,我真切地希望魏剑美先生继续“谔谔”下去,以便有更多更精美的文章去洞照这个世界。

[参考文献]

[1]鲁迅.鲁迅选集·小说散文卷[M].山东文艺出版社,1990.485-490.

[2]周作人.周作人经典[M].南海出版公司出版,2001.163-164.

[3]魏剑美.醉与醒的边缘[M].北岳文艺出版社,2003.

[4]魏剑美.下跪的舌头[M].九州出版社,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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