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天:我山之石,亦可攻玉?

卢真生

易中天以其特有的妙趣横生之言来解读晦涩的《先秦诸子百家争鸣》，告诉我们先秦诸子留下的不是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而是应对变革的思想方法。有了这些思想方法，在遇到危机的时候，就知道该怎么看问题、想问题、解决问题。换言之，儒墨道法的思想，是可以攻玉的“我山之石”，但不是溜门开锁的“万能钥匙”。

厦门大学EMBA鼓浪屿名家论坛近期隆重举行，著名厦大教授易中天应邀发表题为《我山之石——儒墨道法的救市之策》的主题演讲。金融危机犹有余威，易中天解读经典，分别从儒、墨、道、法各家与来自华东三省的企业家们一起分享先秦诸子大智大慧的救世之策，为现代企业经营启迪智慧。

引子——资产重组

易中天首先从《论语》说起，“子日：天何言哉?”天必须指定代表人，于是天子应运而生。天子有妻妾，正妻所生之子，称“嫡子”，传承正统，沿革而成“嫡系”；其他子则分国定疆，掘沟立树称“封”，指派国君称“建”，即所谓的“封土建国”。

泱泱大国，国君无法一人事必躬亲地治理辖区，分而成家，也就是“国家”。易中天认为，如果把天看作董事长，天子就是总经理，天授权天子即“天命”，一旦天对天子，也就是董事长对总经理不满意，就革除天命，即“革命”。同理，国之于家，恰如总公司和分公司，继而细分到子公司，分封诸侯，礼聘大夫。

然而，结构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呢?易中天给出的答案是：第一，子公司越做越大，超过分公司。子公司联合侵吞国有资产，季孙氏、叔孙氏、孟孙氏三家瓜分鲁国就是例证。第二，分公司越做越大，有意称王，楚国在南方发展成为南方之强，多吞并、不进贡、隐性称王。于是正常的政治链条断裂。韩魏赵三家分晋、楚国灭周，经过不断的蚕食鲸吞与兼并，遂成七雄，直至秦灭六国，一统天下，称始皇帝。

概而言之，秦前：单极所有，层层外包称为邦国制。春秋战国就是从邦国制度向帝国制度过渡的历史转折期，也就是资产重组。易中天觉得，当时的资产重组，采取的全是不正当的竞争手段，合纵(以苏秦为代表)连横(以张仪为代表)，各国混战，世道不堪。“挣扎着并迷茫着，不知何去何从。因此，各种救世方案顺势而生。”

儒家——为政以德

首先提出救世方案的是至仁至善的孔子，即“仁爱”。孔子认为：世界之所以乱，是因为大家没有爱。孔子讲求仁爱，于父母之爱日孝，父母于子女之爱日慈，于兄弟之爱日嫡，由此延伸拓展，至于民。所以儒家认为仁爱是对等相爱，不是单方面的道德状态。而对于不对等，过去很多学者的理解都是片面的。道德应该是对等的，就是不能单方面提出道德要求，道德一定存在二人关系之间，中国文化没有公德，也没有私德，只有二人之德。中国人讲道德一定是在有对象的情况下来讲的。

墨家——兼爱天下

墨子与孔子的一致之处在于都对社会不满，但不同意仁爱，提倡兼爱。他认为社会已经没有公平和正义，应当树立这样的社会标准：人人都要劳动；按劳分配(贡献大小)；各尽所能；机会均等；兼爱。爱人者人恒爱之，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这是中国古代最早出现的双赢观念，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汉代以后的学说格局：儒法当政(儒表面，法实质)，道家在野，墨家是“地下党”。孟子曾批评邪道非墨即杨。杨朱的基本观念是要一毛不拔治天下。“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局部利益也不能牺牲，小民利益也应得到保障，小河没有水大河干，他“毫不利己”，更加“毫不损人”，甚至“毫不损物”，因为与主流思想相悖，总是受到误解与排挤。

道家——无为而治

道家遵从自然，讲究天人合一，道法自然。因此，道家提倡的国家管理模式认为，“亲而誉之”跟“畏之”都是次要的境界，最好的境界是“太上下知有之”，认为天下大乱之由是有人管理。其学说也基本反映了社会现状：尧——使亲疏有别；舜——使竞争产生；禹——称战争有正义。所以，最好的社会无须救助，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最好的管理是看不见的，提倡“无为”和“不爱”。大道无为，无为而治。

法家——法治社会

法家与道家的观点有一致之处，就是认为爱不管用，法家的特征是两面三刀，坚持不能放权，统治要有术，要有规章，无规矩不以成方圆。楚汉之争，刘邦什么都不做，封城池，将士积极，未得一城，而主天下；项羽冲锋陷阵，功劳独揽，最终四面楚歌，上演了霸王别姬的历史悲剧。同为主，道不同，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管理就是要“若有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宜付有司论其行赏”。

韩非认为，人的本性是趋利避害，因此要赏罚分明，还须行成制度，并且要求制度要公开透明、严格公正。典型案例就是美国的独立宣言，政府为保护公民而存在，社会形成“契约”，发展成“法”。对于法的观念，儒家和法家均认为法是守护统治阶级利益的工具，是立法者、执法者、伏法者三合一的化身。所以，韩非是古代中国第一位阴谋学家。

结语——抽象继承

天下大乱，需要“救市”，先秦诸子百家争鸣，儒墨道法究竟孰是孰非?同一个世界，不同的梦想。诸子百家的思想都很丰富深刻，各有利弊，特定的环境特定的声音，虽然百家争鸣，但是要聪明视听，不能全盘照搬，要抽象继承，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我山之石，亦可攻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