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年谱》上的焦循题记

●尹光华，安建平（宁夏回族自治区图书馆，银川 750011）

在2009年5月国家发布的第二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中，一部由宁夏回族自治区图书馆收藏的《朱子年谱》赫然在目。名录中是这样记载的：

01598 朱子年谱四卷考异四卷附录二卷

（清）王懋竑撰

清乾隆宝应王氏白田草堂刻本

焦循题记 宁夏图书馆

那么，宁夏图书馆收藏的这部《朱子年谱》有什么重要历史意义和思想文化价值，有什么珍贵之处呢？

在中国古代凡是被世人尊称为“子”的几乎都是些大思想家、大学问家，如：孔子、老子、庄子、孟子等等，朱子亦不例外。朱子是指南宋著名学者朱熹。朱熹（1130—1200）字元晦，号晦庵、晦翁、云谷老人、沧州病叟、遯翁，别称紫阳，祖籍徽州婺源（今江西省婺源县），生于南剑州尤溪（今福建省尤溪县），是我国古代著名哲学家、教育家，是程朱理学的代表人物。他主办的白鹿洞书院，学规完善，规模宏大，是我国古代高等学府的典型代表；他对儒家要义的注释以及对儒家学说的发展，起到了承前启后的作用；他所选定的四书（《论语》《孟子》《大学》《中庸》）以及他撰述的《四书集注》，成为自南宋之后历朝历代科举考试的金科玉律和不二准则。正因为如此，著名学者范寿康先生说：“有人把他比做希腊的亚里士多德与德国的康德，以为他是在孔子以后的中国第一大学问家，朱子是可以当之而无愧的。”［1］

朱熹是程朱理学的集大成者，是程朱理学的主要代表人物。他主张理气相依，强调“天理”与“人欲”的对立，要求人们放弃私欲服从“天理”，认为“理在人心之外，即物才可穷理”。他从政的时间并不长，他的政治学说是“人治”和“德治”。自宋之后，记述他生平，研究他学说的著述甚多，明清两代更把他提到儒学正宗的地位。［1,2］

宁夏图书馆收藏的这部《朱子年谱》，是清代乾隆年间的坊间刻本，莫说与宋元刻本相比，就是和明代的乃至清初的刻本相比，其年代也算不得久远。它之所以珍贵是因为这部书是清代著名学者焦循的家藏本。书中不仅钤有“焦氏藏书”方形藏书章，而且还有焦循本人的71字的题记以及8处6—194字不等的眉批。

早在30年前，宁夏图书馆在清理古籍图书时，就发现了这部珍贵的古籍。当时为了确定书中的题记是否为焦循的墨迹，曾经请教过原北京图书馆古籍版本专家冀淑英老师，经冀老师鉴定确认后，即将它收入特藏妥善保存。

焦循（1763—1820） 字理堂，一字里堂，清嘉庆举人，是著名哲学家、数学家和戏曲理论家。他用数理解释《周易》，更由治《易》的方法通释诸经。他的哲学体系也即建立在数学和《易》学的基础上。认为万事万物的变化，都不外是“理之一”或“数之约”，“理”或“数”是宇宙的根源。认为汉学家的考据“其弊也琐”，主张“通核”之学，即：“主以全经，贯以百氏，协其文辞，揆以道理”，不仅要“证之以实”，而且要提到义理上“运之以虚”。他反对程朱理学把人性与情、欲绝然对立的观点，认为性、情、欲三者互为表里，不可分割。认为情、欲为人所共有，只有通过情、欲的交感旁通，才能对人性的塑造产生影响。他批判宋儒“存天理，灭人欲”之说是泯灭人情，其结果必然导致“人欲穷，天理灭”。他的主要著作有《易章句》《易通释》《孟子正义》《里堂学算记》《剧说》等数百卷，是乾嘉时期颇有影响的学者。［3］

在这部《朱子年谱》中，焦循在书序后面有一篇亲笔题记，内容深刻，书法纯熟，柔中带刚，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全文如下（原文无标点）：

朱子之论，陆氏也曰：空腹高心，妄自尊大。乃近世之学朱子者，正蹈此八字之病，得非以陆氏认为朱子乎。朱子之学，全在读书穷理，今乃不读书不穷理也。庚申闰月望日，江都焦循记。

据查，庚申年为清嘉庆五年（1800年），是年焦循38岁正当壮年，也是他学术思想走向成熟的时期。焦循乃江苏甘泉人氏，甘泉即今扬州，与题记中的江都 （今江苏省扬州市） 相合。［4］

题记中所说的陆氏，应为陆九渊。陆九渊（1139—1192)字子静，抚州金溪人（今江西省金溪县），因居贵溪象山讲学，自号象山居士，故学界称其为象山先生。陆九渊是南宋著名哲学家、教育家，与朱熹齐名，史称“朱陆”。他以“心即理”为核心，创立“心学”，强调“自作主宰”，宣扬精神的动性作用。［5］

陆九渊与朱熹是同时代的人，朱熹曾邀请陆九渊在他主办的白鹿洞书院为学员们讲学，并且通过多种形式展开学术辩论，影响极为深远。陆九渊指责朱熹“支离”，朱熹反而讥讽陆九渊为“禅学”，两派学术见解始终争持不下。陆九渊的思想经后人充实、发挥，成为明清以来的主要哲学思潮。［6］

焦循在这部书中有8处眉批，有的字数不多却一针见血，有的洋洋百余言将整篇的空白天头都写得密密麻麻。如在卷三某页批道：“朱子一生病在要人竖降幡”。当书中某处提到“贫民下户”对某事深表喜悦时，焦循却批道：“谓贫民下户深喜亦不然”。某处提到“祸福已定徒尔劳扰”时，他又批道：“祸福已定徒尔劳扰正是禅”。另外在眉批中还有多处涉及到圣人与小人、心诚与占卜以及“南宋所以日蹙”元代“国祚不能满百年”等哲学、历史学、社会学问题。［7］

学术界历来都重视名人学者的批校题跋，这些信手书写未经雕琢的文字，往往最能表达学者的观点和意愿。正因为如此，宁夏图书馆收藏的这部焦循家藏本《朱子年谱》具有极高的学术价值。尽管由于种种原因还有一些字迹不够完整，致使我们尚不能准确地识别所有的批校内容，但该书是清代哲学家焦循的藏书，并且具有他代表性的题记和批校是确定无疑的。该书的发现不仅对研究朱熹、焦循提供了极为珍贵的第一手资料，而且对探求儒学发展、程朱理学和乾嘉学派等都有重要的学术价值。

（本文在写作过程中得到了宁夏图书馆高树榆老师的指导）

［1］范寿康．朱子及其哲学［M］．北京：中华书局,1983.

［2］陈来．朱熹哲学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

［3］徐远和．洛学研究［M］．山东：齐鲁书社，1987.

［4］辞海编辑委员会．辞海［K］．上海：辞书出版社，1999.

［5］侯外庐，等．中国思想史纲［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81.

［6］冯友兰．中国哲学简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5.

［7］任继愈．中国哲学史简史［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