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近代藏书文化的属性分析及其对现代图书馆学的影响
2010-03-22孙洪林德州学院图书馆山东德州253023
孙洪林 (德州学院图书馆 山东 德州 253023)
我国藏书的历史源远流长,自殷周时代设有专人管理收藏甲骨文献的“藏室”开始,至今已历经三千多年。伴随着藏书活动的开展和演进,在社会系统中逐渐形成了一种标识社会文明程度的藏书文化。它的存在与发展是社会文化递进和社会内容变革的重要标志。经过千百年来的演变和凝炼,藏书文化造就了一种内质丰富的传统文化体系,对现代图书馆事业的发展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1 近代藏书文化的属性分析
1.1 藏书楼是孕育藏书文化的重要场所
藏书楼是我国古代典藏图书的重要场所。历代文人学者对古籍文献有着不懈的热爱和追求,竭尽毕生的精力和财力将所搜集到的文献收入藏书楼内。藏书楼内的古籍文献及藏书楼本身就是一种文化,这种文化最突出的表现形式是藏书。藏书楼以它内在的本质特征及外在的表现形式呈现了悠久、丰富的藏书文化,对当时的学人及后人的思想理念起到巨大的影响作用。据史料记载,由于社会人文思想和经济发展的优势,我国藏书楼主要分布在江南一带[1]。例如,浙江宁波范钦的“天一阁”,明清之交有浙江“藏书第一”之称。“天一阁”原有藏书7万余卷,其中包括明代地方志、政书、实录、登科录等,多为抄本。当时的文人莫不以能到“天一阁”看书为幸事,而书籍校对亦以“天一阁”的书为标准,对后代公、私藏书有很大的影响[2]。再如,“汲古阁”为明末江苏常熟毛晋(1599-1659年)藏书阁名。该阁藏书84 000余册,多宋元刻本。毛晋喜欢刻书,四部之书无所不刻。所刻《津逮秘书》收集古书内容广泛,首开藏书家刻丛书之风。毛晋又喜搜集书籍,所藏宋、元刊精本最多,所收书籍均打上宋、元本椭圆形印鉴,又在首页加盖甲字印,以示区别。对于世所罕见而藏诸他处之书,择书法好者来抄录,名曰“影宋钞”,为古今杰作[3]。除“天一阁”和“汲古阁”外,像钱曾的“述古堂”、金陵黄氏的“千倾堂”、吴尺凫的“瓶花斋”、朱竹坨的“曝书亭”等均闻名一时。藏书楼内所存文献是历代文化知识的精华,与其说收藏的是古籍文献,不如说保存的是中华古老的灿烂文明,让后人继承前人的成果并继续前进以推动时代的发展,具有积极的历史意义。藏书楼是社会文明的知识宝库,其古籍文献及建筑实体等物质表现形式下蕴藏着中华民族的本质品德,体现了广大文人学者崇尚知识、富民强国的文化精神,这也是藏书文化的实质所在。
1.2 藏书家是实践和发扬藏书文化的文明使者
藏书楼的建造者大都是某一地区或某一领域的文人学者。正是由于他们具有渊博的学识,才嗜爱古籍文献,懂得古籍文献的学术研究价值,不遗余力地建造藏书楼。千百年来,一代代藏书家的努力使得我国许多优秀珍贵的古籍文献得以保存下来,使得内容丰厚、历史悠久的藏书文化得以传承下来,使得藏书家固有的持之以恒、锲而不舍的藏书精神得以发扬光大,为后人所继承。清光绪年间,绍兴学者徐树兰创建古越藏书楼,成为我国第一个公共图书馆[4]。古越藏书楼的建立是徐氏借鉴中外文明成果、实行理论与实践创新的结果。徐氏申明创建古越藏书楼的宗旨是“一曰存古,一曰开新”[5]。他认为“不谈古籍,无从考政治学术之沿革,不得今籍,无以启借鉴变通之途径”;“惟有存古开新,才不失偏驳之弊”[6]。在开放标准上,徐氏认为藏书楼应“与学堂相辅而行”、“以为府县学堂之辅翼”、“以备阖郡人士之观摩”、“外府公诸君到本楼阅书”,尤其要为那些“半属寒俊,购书既苦于无资,入学又格于定例”的好学之士提供读书学习的机会,以达到“兴贤育才”的目的[7]。徐氏古越藏书楼经世致用的思想影响了许多人。在古越藏书楼建成后的10年间,办公共藏书楼、公共图书馆蔚然成风,这都与徐氏建古越藏书楼有直接关系。古越藏书楼的诞生,推动了中国图书馆事业从封闭的封建藏书楼向近代公共图书馆的过渡。像徐树兰这样的藏书家在我国藏书界还有许多,由于篇幅所限,本文不一一详介。
藏书家在我国古籍典藏与利用方面做出了重要贡献,推动了我国近代文献收藏、出版和文化传播事业的发展,形成了丰富多彩并有开拓创新特点的藏书文化。
1.3 藏书楼的开放程度标志着藏书文化的文明与发展
早期的藏书楼以藏为主,对于收藏的文献很少借予他人阅览。到明朝末年,一些藏书家提出开放藏书楼的主张。最早提出藏书楼开放的是明末的曹溶。他在所著的《流通古书约》中第一次提出开放藏书的思想[6]。曹氏针对当时藏书楼的状况认为,书籍在常人之手还有阅读和传世的希望,一旦归于一藏书家就要秘藏不传,永世不见天日[6]。曹氏的藏书思想抨击了旧式藏书楼“秘不示人”的陈规,是藏书楼文化的文明发展。近代图书馆学家缪荃孙评价《流通古书约》:“为流通古书创一良法,藏书家能守以法,则单刻为千百化生,可以不止湮灭,尤为善计。”[8]清初藏书家丁雄飞撰有另一“流通书约”——《古欢社约》。它是丁氏与另一邻近藏书家黄虞稷为互补所缺而订立的,有“每月十三日丁至黄,二十六日黄至丁,为日已定,先期不约”;“还书不得托人转致”等内容[8]。
自明代以来,许多藏书家认识到了文献开放的重要性,并对开放内容进行了详细阐述与规定。“藏书开放”说明了我国藏书事业的文明发展,是一个质的飞跃。藏书开放制度的确立,标志着藏书文化的递进,从更广阔、更深远的意义上说,标志着中华民族文化文明层次的升华。自明末曹溶藏书楼开放思想建立以后,许多藏书家(如黄宗羲、刘成、许元博等)都相继开放藏书楼并提出了类似曹氏思想的藏书楼开放原则,使中华民族悠久的藏书文化得以创新式发展。
1.4 藏书楼的编目思想是形成藏书文化内容的重要组成部分
编目工作是现代图书馆的主要工作之一。明清两代以来,藏书楼的编目工作日新月异,发展速度很快,产生了许多新式的编目理论思想,为现代图书馆的编目工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近代藏书家突出了收藏分类和目录编撰的优点。主要编目方法有:①典籍按官家藏书经史子集四部总类及其子类统分,又新增附录类别编入地方文献和相关资料;②专设地方文献和相关资料为新增别类,附加题记和说明,同四部总类子类二分而互见;③家族著述、札记、诗文等以内容或时间再增新类,同四部总类子类、地方文献别类三分而互见;④自编或自刻历代文集或地方文献的丛录、丛刊、丛编、丛书、集成、备要专成一类,同四部总类子类、地方文献别类、家族再增类四分而互见;⑤当局不容甚至禁毁的文献和秘本单设别类,虽不编目但五分而专列[9]。以上编目方法是近代藏书家经过反复实践而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随着藏书楼的发展,明末的藏书家在目录学上又有独创的见解。祁承在《庆申整书小记》中提出“因、益、通、互”论点,即承旧、创新、别裁、互著的理论,是对前人目录理论的发展[10]。明末藏书楼目录还有一些特点:①创立了表格式著录法,如徐渤的《红雨楼书目》;②采用千字文为类目标记和排架顺序,如《文渊阁书目》;③发展和完善了专科书目,如《远山堂曲品剧品校录》[10]。
继明代以后,文献编目方兴未艾,不断创新发展,为后来藏书楼及图书馆的发展打下了理论基础。文献编目不仅反映了藏书楼的藏书情况,更为重要的是反映了一个时代的学术发展水平。学术交流是藏书楼的一项重要活动,通过文人学者的学术交流,促进了藏书文化的深层次发展,使藏书文化的内涵加入了更为高雅的内容。
1.5 藏书楼的抄书和刻书活动是藏书文化的演进与发展
藏书楼的抄书和刻书体现了藏书家长远的发展眼光和卓越的才识。正是由于藏书家在抄书和刻书方面不懈的努力和辛勤的工作,才使得各藏书楼文献由封闭状态转向开放状态,为我国古籍文献的完整保存和传播做出了重要贡献。
我国近代藏书史上,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和聊城杨氏海源阁在抄书和刻书方面最为突出。瞿氏藏书不自珍秘,阅者如有需要,瞿氏可觅人代抄,不以独得为矜尚[11]。如《缘督庐日记·光绪二年四月二十九》曰:“是行也,携归宋刻《毛诗传笺》一部,附《释文正义》一部,《谷梁传》一部,又旧志五六种。主人清重,可谓至殷极渥矣。尚有边实《玉峰志》,杨浚《昆山郡志》,即属浚丈觅人代抄。芾卿托抄《续复古编》一部。”[12]这是叶昌炽、王颂蔚向秉清借书和托他代抄书的例子。如果读者觉得某些书有校勘的必要,又一时不便而无法自己动手,瞿氏有时也可代校。杨氏海源阁在刻书方面成绩斐然,其数量和质量上都属上乘。据考证,海源阁刻书章39种。杨氏刻书大多被著名书目著录,不少刻本受到的评价颇高,如毛春翔曾在《近三百年版刻述略》中盛赞《蔡中郎集》为“清代仿宋元影刻本中的经典之作”[13]。 在种类内容上,杨氏计经部10种、史部9种、子部6种、集部14种,以经、集部最多,这反映了杨氏刻书覆盖面广,侧重于治学研究。
近代藏书楼的抄书和刻书活动是藏书文化重要的组成部分,它体现了藏书文化的演进与发展。通过抄书和刻书,使许多重要的古籍文献得以保存和传承,使中华民族优秀的文化遗产得以发扬光大。
2 我国近代藏书文化对现代图书馆学的影响
2.1 经世致用思想成为现代图书馆学形成与发展的理论平台
我国藏书楼发展经历了漫长的历史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完成了由完全封闭式的藏书体系到对外开放式的借还体系的转变、由专为统治阶级利益服务到为广大民众服务的转变。在这两个转变中,社会向前发展的历史动力起到了主要作用,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藏书家的不懈精神和先进于当时社会的思想意识起到了重要作用。例如,藏书家曹溶的《流通古书约》思想和藏书家丁雄飞的《古欢社约》思想均为近代藏书楼开放流通的典范。近代藏书文化的形成与发展是和藏书楼在形式、思想上的逐步开放分不开的,以经世致用思想为基本原则的藏书文化思想丰富了近代藏书楼的藏书理论,成为具有开创性的指导原则和应用方法。经世致用思想的建立和运用影响了以后一二百年图书馆学的发展轨迹和研究方向。现代图书馆中的读者服务工作是近代藏书文化经世致用思想的延伸和发展,近代藏书文化的内涵与外延在一定意义上是现代图书馆学的理论渊源和前提条件。
2.2 民族精神和民族价值成为现代图书馆学发展的核心动力
自殷周时代,我国就有了藏书楼的雏形。藏书楼的发展历史在一定程度上映射了中华民族的发展历史。藏书楼是一定社会历史条件下的产物,是我国特有的文献存放形式,所以藏书楼及藏书文化体现了民族性。民族精神和民族价值是中华民族的核心表现,也是近代藏书文化的精髓,更是推动现代图书馆学发展的核心动力。
我国古老的藏书文化历史底蕴深厚。自清朝以来,“西学东渐”之风渗透到藏书楼的方方面面,冲击着古老的藏书文化。由于学习了西方国家先进的图书馆学经验,我国近代藏书楼在藏书理念和藏书方法上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尽管“西学东渐”对近代藏书楼的影响很大,但藏书文化所倡导的民族性没有变化,藏书家本着“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方针策略,取人之长,补己之短,发展本民族的图书馆事业[10]。
在现代图书馆学的研究中,本土化问题被众多图书馆学家所重视。图书馆学的本土化就是重视本民族的文化理论,开创出具有中国特色的图书馆学现代化理论,可以说,这也是近代藏书文化的真正精髓所在。
3 结 语
藏书文化是中华民族博大精深文化系统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以悠久的藏书历史为载体,以民族文化为背景,以弘扬民族精神为己任,在中国图书馆发展史上起到了重要作用。在现代图书馆学的建设和发展过程中,藏书文化以其厚实的思想底蕴,丰富着现代图书馆学的理论内涵,是现代图书馆学的实践保障和理论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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