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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民族:历史的辉煌与隐退,未来的发展与繁荣

2010-03-21彭定安

文化学刊 2010年2期
关键词:汉族草原民族

彭定安

(辽宁社会科学院,辽宁 沈阳 110031)

草原民族,拥有多种称谓,即骑马民族、骑射民族、游牧民族,我们不妨将之综合起来称为:草原——骑马——骑射——游牧民族。这种不符合规范的称谓,倒是比较全面地标示了这个民族集群的几乎所有的主要特征。

这个民族集群,包含多个在血统上复杂混融渗透的族种,它们在中国漫长的历史发展中,曾经得天下。从偏居边疆,到入主中原,拥有半壁江山,如魏晋南北朝之北魏、西夏王朝;与宋并存之辽、金;甚至掌握全国政权,如元朝与清朝。但它们最后都以与汉文化的消融汇合结局;或者民族本身消失于历史长河中,或者政权消亡而民族文化边缘化。

这里蕴涵着怎样的历史与文化的含义?对我们今天的草原民族地区的现代化进程,又有什么样的启示呢?

“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之”,这是中国的古训,也是历史规律的总结。

这个历史的总结,其中,“马上”既有具体的含义,又有历史文化的象征意义,给我们以重要启示,具有现实的意义。

对这一“历史的宏大叙事”,我们可以有两个方面的“现实——现代诠释”:

一是深刻认识文化对于国家民族的生死攸关的意义;

二是在民族地区的社会经济发展理念与发展战略上,如何慎重与正确地选择?

为什么这么说呢?

首先,作一点关于“天下”的辨义。

天下者何谓?天下与国家是有区别的。

著名明清学者、思想家顾亭林曾经论述“亡国”与“亡天下”的区别。他说:“有亡国,有亡天下。亡国与亡天下奚辨?曰: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这段论述的要旨,指出了两者本质上的不同,这就是:国家是“政权属于谁家?”的问题;而天下则关乎人心如何?也就是普天下人的文化素质如何?人的素质低下,丧失仁义之心,“率兽食人”,以至“人相食”,即人的文化素质极度低下,天下就亡了。斯为人心丧亡则天下亡。反之亦然:人心兴则天下兴。这就是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梁启超正是根据顾亭林的上述论述,作出了这8字概括。而所谓人心,就是人的文化装备、文化素质,人的核心价值观,人的精神面貌、精神气质等等。

这一关于人的文化素质高下与天下兴亡关系的重要论述,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对于本文所要研讨的问题的思考与理论上的指导线索。

辽阔的草原、水草丰茂的草原,是游牧民族生存的依托,它不仅决定了民族生产、生活的一切方面,而且相关联地、甚至可以说是“血肉相关地”决定了民族文化与民族性格的一切方面。这里,关涉到地理环境对于社会历史发展的作用问题。关于这一历史哲学的命题,马克思与普列汉诺夫相继作出过系统的论述,并形成马克思主义的“地理环境”理论。

马克思环境理论的主要论点是:1.地理环境的属性决定生产力的性质、发展速度并对社会制度产生影响;2.自然环境转化为劳动资料与劳动对象,环境的差别是分工的基础;3.地理环境是“可变的量”。马克思认为:人与地理环境的相关点是生产——劳动。

普列汉诺夫对马克思主义环境理论的贡献主要在于:1.提出地理环境的作用,随生产力的增长和变化而变化的原理;2.社会与地理环境互相作用的基础是生产力;3.发展着的生产力,制约着地理环境的属性对社会影响的可能性、范围、性质、水平与形式,并通过生产力、社会关系等环节影响社会意识。

普列汉诺夫强调了人与环境的相关点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依据这些理论要点,我们可以对草原游牧民族的生产、生活、思想意识、文化心理结构等,作一点概略性的具体分析。即:牧马草原、养牛放羊,饮食牛羊奶肉,穿着羊皮羊毛、牛皮马革——以草原的草为劳动资料与劳动对象,而不是土地;以马、牛、羊为生产资料与生产工具。生活方式是:居无定所,驾嘞嘞车、携帐篷逐水草流徙,家室随牛羊迁播。弯弓控弦,兵马疾利。蓝天渺渺,绿原无际,草阔天空。马奔如疾风,苍鹰翱长空。这种地理环境、这些客观条件,决定了草原民族的生产力性质和水平,相应的生产关系和社会制度,以及相应的文化心理结构。所有这些,反映在生产上是落后的狩猎和游牧经济,生活上是游牧粗放,制度上是军事组织式部落或旗。文化心理——性格则是粗犷、雄健、刚毅,却缺乏细腻、精致、温厚。

其优势与劣势均存于此。

草原民族就是凭借这种生产、生活方式与政治、军事制度,也就是凭借弯弓控弦之士、疾马利兵之力战胜汉族,拥有广阔地域以至半壁江山,甚或建立全国政权。如北魏,如西夏,如辽金,以及元朝与清朝。

著名历史学家翦伯赞曾经以优美的笔触,描述草原游牧民族这种历史的辉煌与最后的沉落:“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匈奴人就进入了内蒙。到秦汉时期或者更早,它就以一个强劲的民族出现于历史。以后,鲜卑人、突厥人、回纥人,更后,契丹人、女真人,最后,蒙古人,这些游牧民族一个跟着一个进入这个地区,走上历史舞台,又一个跟着一个从这个地区消逝,退出历史舞台。这些相继或同时出现于内蒙地区的游牧民族,他们像鹰一样从历史上掠过,大多数飞得无影无踪,留下来的只是一些历史遗迹或遗物,零落于荒烟蔓草之间,诉说他们过去的繁荣。有些连历史的遗迹也没有发现,仅仅在历史文献上保留一些简单的记录。但是这些游牧民族在过去都曾经在内蒙地区或者在更广大的世界演出过有声有色的历史剧;有些游牧民族,如13世纪的蒙古人,并曾从这99里发出了震动世界的号令。”(翦伯赞:《内蒙访古》)

这种对于历史的兴叹,引人思索。我们从中可以寻绎到一些什么启示呢?在人类历史发展的早期,生产力发展水平还比较低下、经济发展程度还没有达到较高层次、科学技术也还处于不发达的状态,在这个历史时期,人们受制于自然条件的程度还比较大。比如气候,就在一个比较长的历史时期,曾经充当影响历史进程的重要角色。据历史记载,中国历史上,几次草原游牧民族南下,建立政权,都与自然大气候的变化有关。草原游牧民族因为气候的不良和不利,水草的不够丰盈繁茂,以至灾害频仍而离开草原,征战南方农业地区。中国5000年气候史上,出现过4个寒冷期、低温期,即:公元前1000年;公元前400年;公元1200年;公元1700年。此等时期,等温线向南移200公里至300公里,也就是从长城一线推到黄河以北,其趋势是从东向西发展。另外,公元4世纪至6世纪,11世纪至13世纪,均为亚洲干燥期。这正与中国北方草原游牧民族南下与西迁相吻合:

公元前1000年左右——西周后期与春秋时期;

公元400年——“五胡乱华”时期;

公元1200年左右——契丹、女真与蒙古政权的建立;

公元1700年左右——清入关。

从公元907年到公元1206年,300年间,汉族与诸少数民族,即北方草原民族,大争战、大撞击、大抗衡,也进行着大融合。这几个不同性质的交往与交流、接触与对抗,成为一个民族与文化交融汇合的整体。从年鉴学派的整体历史观与综合历史观看来,以及从长时段历史观看来,这是一个不息的历史长河的奔涌流泻,波涛汹涌,惊涛骇浪,席卷中华大地,确实是世界历史画卷中最为壮观的民族与文化的图景。而其总体趋向和取向是这样的:契丹、党项、女真诸草原民族,在军事上、政治上、经济实力上,均强于汉族;不仅时常侵犯汉族地区,冲击汉族政权,而且不时地居于上风,攻城略地,掳掠汉民,擒帝受贡。不过,他们的劲旅,总是以黄河为界,实际是以黄河为障碍(对草原民族来说)或屏障(对汉族来说),一面是难以进击,一面是得以保全。这说明骑射民族离开草原广阔的原野,来到水网密布、丘陵起伏或崇山峻岭的河(黄河)南与江(长江)南,他们就失去了优势,他们的勇武就发挥不出来了,弯弓控弦的骑射军事集团,在水网中,在丘陵地,在山岳峻岭中,不说是一筹莫展,却真正是苦无用武之地。年年骑射军,不得渡江河。

更有甚者,则是经济制度上落后于汉族,与此相联系的则又有文化上的落后。这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经济是表现为经济的“文化”;文化是表现为文化的“经济”。这是同一个事物的两个方面,就像一个钱币的两面一样。因此,总体上可以说文化落后于汉族。但是,落后者不甘心落后,他要撵上先进。他要过得更好,要达到更高文明的程度。这是进步的表现,使民族上升的表现。为此,他们招募甚至抢掠汉族移民,掳掠汉族的农民与匠人,为他们种田、指导他们从事农业生产,帮助制造生产工具和器物;也派人向汉族学习其他生产与生活方面的物事。他们还与汉族通婚,在生活上也学习汉族的习俗与生活方式。在上层,统治阶层和贵族群体中,则更研习汉字、汉文,钻研汉文古籍文献,以能掌握汉文汉籍,以能执汉人礼仪为荣、为上、为贵。

在这个历史时期,契丹、党项和女真等草原民族,在互相抗衡、对峙,争战杀伐,既要保存发展自己,又欲战胜消灭对方的激烈残酷的持续争夺战中,为了生存和取胜,不得不在形势逼迫下,“想尽办法改进自己的军事、政制、经济结构和运行方式,而首先需要的就是指导改进政体制度的思想。于是,他们从来自先进地位的汉族文化中去寻找营养。诸如模仿唐宋的政制,吸取和传播儒家学说,从而促进了一次新的民族大同化、大融合,尤其是战争所带来的迁徙、形成的杂居、互相通婚,更加速了这种发展”。(王钟翰:《中国民族史》)

契丹、党项、女真所建立的王朝,政治制度上,都采用汉族的官制;在经济上,除了地理环境的使然,以及为了习惯于和欲保持民族传统,更重要的是为了军事上的需要,而延续着狩猎和游牧经济外,在占领地区、汉族聚居区,更大力吸取汉族的农业经济的优势。特别是认真而用功地研习汉族的丰富、博大、精深的文化。契丹得燕云十六州之后,在幽州建燕京,仿唐朝官制,特别是大量起用具有更高文化程度的汉人为官,担任宰相、尚书、节度使等高官和实权官。辽朝的道宗耶律洪基笃好汉文学,在他率领下,汉文汉诗,风行朝野。他还采用了汉族的科举选士制度。契丹官员留在东北故地旧乡的依旧胡服骑射,进入燕云地区的,包括皇帝在内,一律汉族衣冠。金朝灭北宋后,把北宋的车辖、冠服、礼器、法器、乐器、祭器、仪仗、图书文物,统统运到北方,取之用之、传之习之,大胆、广泛、深入地学习汉文化。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民族要进步,要提高文明程度,提高本民族的素质,要过更文明的生活。这里具有特别重要意义的是:皇族与汉族通婚。这种通婚,是民族交融的、深层的、血肉相联的发展,而且是在统治阶级中的发展,其意义与影响既深刻又重大。不仅血肉之躯已经深层地融合,而且,生活习俗、日常礼仪、文化心理结构,以至民族的向性都产生了深层次的、久远的、混合着血肉的“民族交融”的成果与影响。可以说,这种“民族交融”已经走上同化之路。“西夏仿照宋朝制度,设立汉学,尊孔子为圣人,提倡儒学。契丹与女真民族都广泛与汉族通婚。辽朝的义宗、世宗、圣宗等帝,都娶汉族女子为后妃,并有几位辽朝公主与汉人为婚。金朝的熙宗、世宗、章宗、宣宗皆娶汉族女子为妃嫔。通过上述多种方式,到宋辽金时期结束以后,契丹族名已不再见于史籍,主要同化于汉族中。金朝就称辽朝人(包括契丹人)为汉人,称宋朝人为南人。后来元朝又以金朝人(包括女真人)为‘汉人’,以宋朝人为‘南人’。……女真族除一部分被同化于汉族外,还有一部分得到发展,演变为后来的满族。党项族除一部分被同化于吐蕃、蒙古族外,主要同化于汉族之中。”(王钟翰:《中国民族史》)

史实透露了一种“历史与文化的玄机”:思想与文化从社会生活的深层“走出来”,发挥它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看得见和看不见——特别是看不见的悠久深邃的作用。

这里,就存在一个严峻而启人思索的历史与文化的悖论:作为战胜者、统治者的草原民族,在掌握一个地区以至半壁江山的时候,以至在掌握了全国政权的历史时期,已经掌握了一切的物质与精神资源,但是,却不得不借助被统治、被压迫、但先进的汉族文化力量与文明的政治礼乐制度、生活方式,向他们学习、与他们交流、沟通、通婚。这一切是为了自身的更强大,为了统治更巩固,为了更进步、更文明;但是,逆向进程也同时、同步在发生:它使统治民族削弱自身、消亡自身、向被统治的民族看齐、低首、精神上称臣。

作为统治民族而又文化落后于被统治民族的草原民族,并不是没有防范意识,也并不是毫无民族警惕性,或者缺乏保持民族根基的意识,他们在不得不或者说被迫学习和取用汉族的礼仪制度、文化习俗时,在与汉人通婚时,还是有意识地注意保护和防守的。比如在政治制度上,他们富有政治智慧地采取了一朝两制的体制。如辽朝,为了分别管理、统治游牧和农业两种不同的经济体制,采取“因俗而治”的政策。独创性地采用南面宫和北面宫两套官制体系。“以国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契丹国把适应游牧经济,行使于草原地区的“四时捺钵”的政治制度,也施行于农业地区、汉人区域。既保留民族政治传统、政治制度,又以特殊方式,实施统治于汉族地区。

“胡汉分治”。“胡人与胡人之分为一小分别,则胡人与汉人之分为一大分别”,“胡与汉、部落与编户为两个不同的系统,二系统分开治理。一般说,胡族部落系统用于打仗,汉族编户系统用于耕织。这叫胡汉分治”。(陈寅恪:《魏晋南北朝史讲演录》)

但是,其发展历程却是:胡汉分治→习汉文→防汉化→逐渐汉化;

文化——政制——社会组织——经济生活:逐渐由习到化;

最终还是“汉官威仪”战胜了“胡服骑射”!

这就是文化上落后于汉族,使统治者的草原民族不得不“倒”在了先进文化的门前,学习、接受、获得先进文化,将自己的民族与文化融进去,才得以进入更文明的社会与历史。一方面以自己的独特文化融进先进的汉文化,作贡献于汉文化的丰富与发展;另一方面则消融了自身,连民族101与文化在一起。

北齐神武帝曾经对鲜卑族人说:“汉人是汝奴;夫为汝耕,妇为汝织;输汝粟帛,令汝温饱。”(吕思勉:《中国民族史两种》)可见,汉人在鲜卑统治下的地位是低下的,是为奴。神武帝又对汉人说:“鲜卑是汝作客;得汝一斛粟,一匹绢,为汝击贼,令汝安宁,汝何为疾之?”这说明汉人作为奴,受鲜卑的庇护。齐武帝要汉人安心为奴。

但是,最后的历史结局却是“奴”胜而“主”败。什么原因呢?在文化的较量上,奴胜主败。“当时的龙争虎斗如此,后来却为何同化了呢?这个可以说:全是由于文化的优劣。文化便是生活,生活劣者总不得不改而从优”。(吕思勉:《中国民族史两种》)

北魏——拓跋魏,从公元386年到公元534年,共计在北方地区统治148年。在这148年间,鲜卑族由利用、被迫接受和主动接受汉文化,到被汉文化所同化,自身消亡,经历了“利用——借取——警惕——抵制——抗拒——接受”的复杂、曲折、漫长的过程。这里经历了广泛、深入、复杂、充满意趣甚至充满血泪的历史演变与厮拼打杀、浑融汇合的过程。其中的主角、主要内涵和主要事件,特别是深层次的内蕴就是文化,是文化在渗透、侵袭、浸润与濡化。文化默默地又是深邃地发挥它的外显与潜存的伟力,使千百万的人众,潜移默化、水滴石穿、日新月异地演化——异化——同化了。

这里,历史显示了一个颠扑不破的严酷的规律:

(一)文化具有伟大的、深沉的、无坚不摧的力量,它对于国家民族具有生死攸关的意义;

(二)无论多么强大的力量,无论掌握了多少物质资源,即使掌握着统治的极权,如果文化落后,最终仍将失败以至消亡;

(三)历史的吊诡是,这种文化的力量,总是隐在的、悠长的,要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中才逐渐显现出来。因此,在比较短的历史时期内,以短视的眼光看来,它并不重要,它是陪衬,不必重视。——人们往往吃亏在这一点上。

在综合历史观、整体历史观与长时段历史观的观照下,这里显示的历史与文化发展规律是这样一种路径:

1.草原民族——统治民族居高临下地借取——截取——吸取——接受汉文化→2.接受中防范——抵御——抗拒——不得不为→3.两者并存,各为主副→4.逐渐平分秋色→5.耳濡目染、潜移默化、日益濡化→6.喧宾夺主、反奴为主——汉文化居上——草原民族的文化消融或边缘化。

结论:草原民族的辉煌是由于地理环境和气候的有利,由于民族性格的强悍与勇毅,由于弯弓控弦之士的有力,“横扫千军无敌”。还由于民族精神的奋发与昂扬,以及对方——汉族统治虽然生产发达、经济繁荣、文化先进,但统治阶级腐败堕落、社会耽于安乐、生活奢靡、风气不振。

草原民族尔后的沉沦与隐退,则是由于自身的蜕化,又学习汉文化,逐渐为汉文化所同化,将本民族融合进了先进民族的躯体。

但是,这种民族的大融合,并不是一方完全“吃”掉了另一方,或一方独存,而另一方完全消亡。

历史的实际是:汉族吸收了许多草原民族或其他异民族的文化营养,丰富、发展了自己;而草原民族也将自身的文化因子、文化资源,输送给了主体民族,作贡献于全民族——即中华民族和中华文化,而使自身获得永存。比如,十六国时期的北燕国开创者之一的冯素弗,就是鲜卑化的汉人;对于战争和生活起了巨大作用的马镫,是建立前后燕的慕容部落发明的。比如,“胡服骑射”取代了汉族的“峨冠博带”、宽袍大袖;比如,满族旗袍之美化了汉族妇女,以至现在把美丽装扮了全世界的女性。萨其马成为全民喜爱的食品。甚至于,现在汉民族的身体里,流淌着草原民族的,比如,突厥、鲜卑、满人、蒙古族的血液。——如:“晋明帝之母为燕代人,燕代正当拓跋部人之地。明帝须黄,状类外氏。其母极有可能是鲜卑人。”(陈寅恪:《魏晋南北朝讲演录》)帝王之系尚且如此,何况平民?现在通行的汉语语汇中,留着许多鲜卑语、蒙古语、满语的词汇。

历史不会重复。

历史进入现代。历史的发展,社会的进步,文化的进化,都使自然环境的作用力减小,范围缩小,影响减弱,曾经在历史上发生的现象,不可能重复出现了。现代民族也在许多方面大不同于古代民族,因此,历史不会重复。

现代多民族国家,则是保持和鼓励文化的多样性、多元性和丰富性。

现代化的历史任务是:在现代化进程中,如何既要发展生产力,实现工业化、城市化,建立商品经济体制,提高社会经济的发展水平和现代化水平,提高民族的文化水准和文明程度;又要保护草原,保持草原民族的特征,骑射民族的文化优势和文化特性,给中华文化增加丰富性和活力,实现保护与发展双赢的崇高目的。

历史的庄严提示是:地理环境、草原、气候,都会积极而有力地参与人类的历史活动与历史发展、社会进步。人们,应该保护环境、保护草原、保护气候。

草原民族要十分珍爱草原。

“呼伦贝尔不仅在现在是内蒙的一个最好的牧区,自古以来就是一个最好的草原。这个草原一直是游牧民族的历史摇篮。出现在中国历史上的大多数游牧民族:鲜卑人、契丹人、女真人、蒙古人都是在这个摇篮里长大的,又都在这里度过了他们历史上的青春时代……”(翦伯赞:《内蒙访古》)

最重要和关键所在是建立新的发展理念、改变增长方式。

我们不能不发展;我们要实现现代化。我们要开发地下资源。

然而,这样就会破坏草原、破坏气候、破坏民族文化。

因此,就要在保护的前提下开发,在发展的同时实行保护,发展与保护双赢。这就要建立新型发展理念,树立生态伦理观念,把环境、把生态平衡纳入发展的视线,把它既作为发展的资源与依靠,又看做发展的规限与抑制,破坏环境与生态,以牺牲环境与生态为代价的发展,是一时的,是非发展、反发展。

在经济发展的同时,注意、注重、强化社会进步,注意、注重、强化文化发展。文化是明天的经济;文化是经济的养育系统。文化在今天已经成为社会经济发展的领跑力量,不再是一个跟跑的角色了。

在多民族国家里,保持本民族文化的传统,并使它实现创造性的现代化转换。在大中华文化中,既统一于总体文化,又对它作出具有民族特色和独特的贡献。

坚持和贯彻科学发展观,具有伟大的战略意义和长久的历史价值。科学发展观要求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其中包括文化领域里的全面、协调与可持续发展,这又包括思想、语言、文字、文学、艺术(包括戏剧、音乐、美术等等)的发展。

所有这些方面,呼伦贝尔草原上活跃着的诸民族,包括蒙古族、鄂温克族、鄂伦春族等等,都需要和应该得到发展。他们的发展,会作贡献于多民族国家的全体,会使中华文化更丰富、更繁荣、更具有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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