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幻与真实、镜像与自我
—— 小说《少年Pi的奇幻漂流》中老虎角色分析
2010-03-21张妍瑜
张妍瑜
(浙江水利水电专科学校,浙江杭州 310018)
虚幻与真实、镜像与自我
—— 小说《少年Pi的奇幻漂流》中老虎角色分析
张妍瑜
(浙江水利水电专科学校,浙江杭州 310018)
加拿大作家扬·马特尔的成名作《少年Pi的奇幻漂流》自问世以来,受到了批评界的广泛关注和赞誉。结合拉康的镜像理论和症候概念,从故事中存留的诸多疑问入手,对小说中老虎角色进行分析。通过论证老虎存在的重要性,辨析老虎的身份以及Pi“塑造”老虎的真正动因。
《少年Pi的奇幻漂流》;老虎;镜像;自我
《少年Pi的奇幻漂流》是加拿大作家扬·马特尔的第二部长篇小说,在这部貌似漂流小说的作品中,马特尔讲述了一个奇妙的故事:一个名叫Pi的印度少年与一头成年孟加拉虎共处于一艘救生艇上,在浩瀚的太平洋上一起生活了227天,并最终活了下来。小说一面世就深受欢迎,并获得了2002年度英国曼布克奖(Man Booker Prize),也受到了批评界的广泛关注。
纵观众多的评论以及扬·马特尔接受的访谈,无论是Cole[1]、Sielke[2]、Stratton[3]还是Wood[4],他们的探讨主要集中在小说的主题以及故事的真伪上,而对于书中的主要角色——一头名为理查德·帕克的老虎,却鲜有深刻的讨论和分析。帕米拉·库珀曾在她的文中指出,“老虎既代表着上帝的形象,又是这个世界无以言说的残酷的一个符号”[5],但她并未就此深入下去。扬·马特尔[6]本人也曾在一次访谈中列举了书中几个动物所代表的人性特征,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偏偏漏掉了最重要的老虎。除此之外,关于老虎的讨论都只是零星片语,并无实际意义。对读者来说,看完小说后对老虎存有的诸多疑问,如老虎是否存在以及是否有其特殊含义等,并没有得到很好解答,因此,如果老虎的真面目没有得到还原,必将对整部小说的解读造成极大影响。
一、老虎存在的重要性
作为重要角色的老虎,从一开始就给读者带来了疑问:
首先,按照弗朗西斯·阿迪鲁巴萨米老人所宣称的,老虎的故事“能让你相信上帝”[7]24,但很多读者在看完小说后却会惴惴不安地自问:这个故事并不能让我相信上帝,我该怎么办?
其次,小说中Pi提供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关于他自身海上漂流生活的版本,当最后前来调查沉船事故的两个日本官员被要求从中挑出一个“更好”的故事时,两人选择了有老虎的那个,Pi评价说是“和上帝的意见一致”[7]345。那么,为什么有老虎的故事就“更好”呢?
再者,如果说有老虎的故事更好,那么,理查德·帕克真的只是一头老虎?如果他不是老虎,那又是什么呢?
这些问题迄今为止都没有答案。扬·马特尔在被问到小说能否让人相信上帝的问题时,辩称说“相信故事”也就等于“相信上帝”[2]24-25。这一颇为圆滑的解释遭到了斯图尔特·柯尔[1]等人的批评。詹姆士·伍德认为,这是小说“在神学层面的贫乏之处”[4]。
柯尔对上述第二个问题也提出了自己的见解[1],认为Pi是把一个主观选择的问题上升到了客观必然,这跟所谓的“故事真相中无法解释的问题”是有区别的。换句话说,大家之所以选择有老虎的故事,只是因为“在审美层面上更合人们的意,与是否真实无关”。佛罗伦斯·斯特拉顿对此表示赞同并称之为“老虎美学”[3]:选择有老虎的故事,是因为它给人们提供了一种用来抵御残酷真相的方式。但这并不是说人们就相信它了,事实上,他们的怀疑只是暂时被放到一边,合上书后便又会开始怀疑:人和老虎怎么可能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相安无事地生活这么久?
因此,读者们也许并不会相信上帝,但是,他们愿意相信那个“更好”的故事也就是有老虎的故事。那么,老虎是否真的存在?当评论家们在争论故事的真伪时,他们其实并不愿意相信老虎与人的共存;当他们在批评作者的说教意味过于浓厚时,主要的观点其实就是老虎的故事是否具备足够的宗教说服力;而当读者们纠缠于上面所列的几个问题时,他们其实是在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对老虎的存在作出合理解释。也就是说,小说讨论到最后,其实都指向了一个目标,那就是,那头名叫理查德·帕克的老虎。老虎是解答所有问题的答案,他是解读小说的真正关键角色。
二、老虎是否真的存在?
Pi的经历之所以让我们感到不可思议(事实上,Pi自己也承认确实如此[7]322),一方面是因为他和一只一直吃不饱的成年孟加拉虎一起生活,甚至还成功地驯服了老虎。就像小说中两个日本调查员所说的,这样的故事很难让人相信[7]325,Pi也认同了他们的观点。但从另外一方面来看,Pi本身对老虎的描述,似乎就让人疑惑。
首先,整部小说共分为100章,但直到第37章,读者才知道,原来理查德·帕克是一头老虎。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们很容易被Pi的叙述所误导。理查德·帕克是一个人名,而Pi从头到尾都是用“他”来指代这头动物。此外,对老虎的描写也并不太符合它的身份和特征,甚至有拟人化的痕迹[1]。因此,读者往往会怀疑:理查德·帕克真的是一头老虎吗?
Pi的整个人生可以按照时间先后分成印度时期、太平洋(救生艇漂流时期)、墨西哥(获救后休整)时期以及之后的加拿大定居时期。根据Pi的叙述,理查德·帕克存在于他的前三个时期(到加拿大后他只是经常梦见理查德·帕克)。印度时期的描述很少,除了讲述理查德·帕克这个名字的由来,就只有一张黑白照片作为证明[7]97:
这一页还有一张集体照,上面大多数是学生。他轻轻拍了拍照片。“那是理查德·帕克。”他说。我十分惊讶。我仔细地看,努力想从他的外表看出他的性格。不幸的是,这张照片还是黑白的,聚焦有些不准。一张在幸福的日子里拍的照片,很随意。理查德·帕克在看着别处。他甚至没有意识到有人正在给他拍照。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理查德·帕克的身份,读者在看到这样的描写时肯定会误以为“他”也是“大多数学生”中的一员,不过问题在于,虽然我们对这段模糊的描写生疑,但只有Pi本人才能决定理查德·帕克的存在与否[7]345,正因为如此,我们也只能容忍Pi那股“洋洋得意的腔调”[4]。
但是正如威廉·燕卜生所指出的,哪怕再轻微,这种模糊的描写都会给读者留下选择不同答案的余地[8],从而让人生疑。而这种怀疑,在后来的阅读中又会不断出现并加深。
我们知道,老虎位于自然界食物链的顶端,是一种极其凶猛的野兽。所以,Pi与理查德·帕克共处于一个狭小的空间(“救生艇的精确尺寸是深3.5英尺,宽8英尺,长26英尺”,而“敞开的空间长20英尺,宽5英尺。这个100平方英尺的空间形成了理查德·帕克的地盘。”[7]150),朝夕相对,理查德·帕克又“总是饿”[7]211,自然让人非常担心Pi的安危。但是,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会感到有点儿不对劲:面对着一头永远饥饿的成年孟加拉虎,Pi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大威胁,而且两者似乎相处的非常和谐:“绝大多数时候,他[理查德·帕克]会像一只已被驯养的宠物般,等待着自己的食物,而且总是待在自己的地盘内,从不越界。”[7]244
Pi对此的解释是:“理查德·帕克从记事就生活在动物园里,他已经习惯了有人把食物送到他嘴边,而他连爪子都不用抬一下”[7]242,但是这又如何解释理查德·帕克残暴地杀死了髭狗和无数沼狸的行为呢?此外,理查德·帕克可以很凶猛地袭击进入他的地盘的任何动物,但却从没有袭击过Pi。甚至在小岛上遭遇到危险,飞快地冲向救生艇时,在听到Pi吹响哨子后,理查德·帕克仍然没有采取袭击:“他没有袭击我,却做了件最出乎意料的事:他跳进了海里。”[7]286
当时Pi的驯化工作已经停止,而且如Pi所说,知道杀手迅速逼近时的恐惧是无法消除的[7]286。可是,就算在这样的情况下,理查德·帕克还是选择跳进海里,再游回自己的地盘,而不是攻击Pi;而Pi呢,也没有选择跳进海里以逃离面临的危险,而是在理查德·帕克“离救生艇还有二十五英尺远”的时候,吹响了他手中的哨子。Pi对此的解释是因为理查德·帕克并不是真的想攻击他[7]225,但问题是老虎在紧要关头还会做类似“to be or not to be”的选择么?
所以Pi自己也只能承认,他“能活下来,这让人难以相信。回想起来,我自己都难以相信。”“我起着纯粹的奇迹般的作用”[7]242。这样的理查德·帕克,很难让人相信他是一头成年的孟加拉虎。事实上,Pi并没有提到过理查德·帕克在轮船沉没之前的情况,两位日本调查员曾对此提出过疑问[7]325,Pi始终无法说清。
从Pi的叙述中,我们完全可以断定老虎并不存在。还有,当日本调查员走时开玩笑说开车怕碰上理查德·帕克时,Pi的回答是:“别担心,不会的。他躲在一个你们永远找不到的地方。”[7]345
一方面,Pi坚持“只相信亲眼所见”[7]321,不相信调查员所说的有几百年树龄的盆栽,固执地认为“从植物学来看,这些树是不可能存在的”[7]321;但在另一方面,他又激烈地批评调查员们对老虎的怀疑:“如果仅仅一个可信性问题就让你们迟疑不决,那你们还活着干什么?”“过分讲究情理,你就有把整个宇宙和洗澡水一起倒出去的危险。”[7]324这些自相矛盾的话语并不能为老虎的存在作出辩护,只能让我们增加对老虎的怀疑。试想,当虔诚的信仰三种宗教的素食主义者Pi自己因为环境所迫而部分地放弃自己的人性时(“我就像动物一样吃东西,发出很大的声响,发疯一般的不加咀嚼地狼吞虎咽,和理查德·帕克吃东西时一模一样。”[7]244),饥饿的老虎又怎么可能一直坚守着自己的地盘,等待着分给他的食物,配合着Pi的训练,却从没有伤害他?
解释的理由,也许只有一个,正如帕米拉·库珀所指出的,对Pi来说,“想象成了信仰的原动力”[5]。但是,如果理查德·帕克不是老虎,那他又是什么呢?而他的故事,对Pi来说又占据着什么样的“精神上的份量”呢?Pi是理查德·帕克的惟一见证人,因此,如果我们想找出理查德·帕克的真实身份,我们有必要先分析一下Pi的独特经历。
三、Pi独特的漂流生活
作为一个从来没出过远门的16岁印度少年,Pi的世界一夜之间被颠覆了:船沉了,他成了孤儿,被扔到了一艘救生艇上。Pi对海上生活一无所知,也不懂任何求生技能。
对照Pi漂流生活的特殊性,我们会发现,他的情况跟雅克·拉康[9]镜像时期中的婴儿状况不谋而合。拉康精神分析学的研究开始于主体来到世上那一刻,婴儿原本处在母亲的子宫内,享有一种自足的状态;一落地,则面临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这种陌生感不仅仅表现为场所由内到外的转变,更主要的是,婴儿将面临一种自足状态丧失后的后果,即一种不知所措”[10]3。婴儿在身体器官还没发育到足以自如地应对外界的情况下,在他自身并不知道的情况下,被迫地、被猛然地抛入(seprécipite)到这世间,他的出生可称为是一种早产(prematuration)。
Pi在夜晚熟睡的时候被一声爆炸所惊醒,“通常我会接着睡。我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我起来了。”[7]111Pi把这称之为“召唤”(beckon)。他打开舱门,外面风雨交加,船要沉了,他被抛到了救生艇上。之后,黑夜过去,雨也停了[7]112-119。整个过程与婴儿的生产过程惊人相似。
精神分析学的研究表明,婴儿在出生后的大约6个月内只能被动地接受外界对他的作用。但到了大约6到18个月的时候,婴儿会经历拉康称之为“镜像时期”的变化:从被动的接受转化成主动的(尽管是想象的)行为,其特征之一便是经常冲着镜中自己的像发笑。拉康认为,心理学上的成像(Imago)理论能很好地说明这一现象。成像代表着一种认同。当婴儿看到镜中像随着自己的有限动作而相应动作时,就会误认为自身已经能够自如地控制镜像了。“与镜像的想象认同使主体(婴儿)获得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想象的控制能力”[10]6,也标志着自我的开端。“在随后的生活中,通过一系列与自恋对象或者爱之对象的认同,自我逐渐获得了一种身份或统一(identité)”[10]7。婴儿的出生意味着原先在母亲子宫里那种自足状态的丧失,这也是他所面临的第一次挫折,但是在镜像阶段,婴儿第一次克服了它。
而Pi在救生艇上的最初几天,也都是在茫然无措中度过的。活动范围非常小,面对着完全陌生的环境和各种生存上的困难,Pi完全无能为力,就像一个婴儿。而Pi在生理发育上已经几近成年人,这使得他在得到求生指南以及各种求生工具后足以养活自己,因此,Pi很快就进入了他的“镜像时期”。在漂流生活中,最让Pi难以忍受的是精神上的恐惧,对他来说,这是“生命惟一真正的对手”[7]76。那么,Pi是如何克服精神上的磨难而存活下来呢?答案是理查德·帕克。他是 Pi在“忍受折磨时的伴侣”,也是“激起(Pi)求生意志的可怕猛兽”[7]309。两者的关系正是婴儿与其镜像的写照。一个很明显的证据就是Pi和理查德·帕克各自为界,且从不越界。此外,Pi多次描述理查德·帕克对他的“凝视”[7]166,177,195,256。而对理查德·帕克的成功驯服更是让 Pi“感觉到自己正在这一过程中取得控制权”[7]250。
镜像时期的意义在于它表现出了人类主体(婴儿)试图通过与镜像的想象认同来克服由出生造成的与外界的对立所付出的一种努力。当Pi一个人被孤零零地丢弃在救生艇上时,他认为自己“失去了一切、必死无疑”[7]156。如果想要活下去,他就必须像镜像时期的婴儿一样,打破自己与外界之间不协调的关系,那么,他就需要有确切的事物来证明自身的存在。理查德·帕克便出现了。这是“主体对自身成熟的一种期待”,“创造了自我的生存空间”[10]12。而在力比多能量的来回流动中,通过“跷跷板”(bascule)游戏效应,主体与镜像之间发生了角色的转换。虽然一开始主体并不知道那就是他的镜像,对他来说,那只是一个他人(the other, l’autre),但通过一次次的角色转换与自恋认同,他人逐渐构成了自我。
在喂养和训练理查德·帕克的过程中,Pi小心地保持着彼此间的平衡关系。但是随着力比多的来回流动,Pi情不自禁地把自己与理查德·帕克进行角色转换。最明显的一个例子是理查德·帕克吃掉那个同在海上漂流的瞎眼少年[7]277-278。他的经历与 Pi一模一样。Pi对此评价说“这就是理查德·帕克的可怕代价。他给了我一条命,我自己的命,但代价是另一条命。”[7]278在角色转换过程中,Pi不自觉地误把理查德·帕克当成了自我以及海上漂流生活的真实部分。
四、“理查德·帕克仍然和我在一起”
不过,虽然主体一直沉迷其中,但镜像所反映的并不是真实的自我,因此,大约 18个月之后,婴儿的兴趣就会从对镜像的迷恋转移到试图对工具的控制和与他人的行为交往中去,于是“镜像时期”宣告结束。但对Pi来说,当救生艇毫无预兆地停在墨西哥海滩上的时候,他并没有完成他的“镜像时期”。这可以解释为何Pi一直无法原谅理查德·帕克“如此随便的离开”[7]309。“镜像时期”的被迫中断使得Pi一直处于破碎的自我和身份认同的混乱中,这也解释了他为何在后来的大学生涯中把研究宗教和三趾树獭当作专业,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抚慰心烦意乱的自我”[7]5。
拉康在他晚年提出了“症候”(Sinthome)的概念①参见: Lacan J.Le Séminaire Livre XXIII: Le Sinthome [M].Paris: Seuil, 2005.。从20世纪70年代中期开始,他采用了波罗米昂三环结(Borromean Knot,即“三界结”②参见: Lacan J.Séminaire XX [M].Paris: Seuil, 1975.)的形式来阐明这一概念。波罗米昂三环结由三个分别代表着想象界、象征界和实在界的环组成,它们环环相扣,相互连接在一起,一旦其中任一环掉了或者脱落,其它两环也就松开了,无法再连接在一起。而拉康在其拓扑学模型中把症候界定为第四个环,再次把波罗米昂三环紧密连接在一起。拉康用詹姆士·乔伊斯的写作的例子来说明症候作用③参见: Lacan J.Joyce le Symptóme [M]. Paris: Navarin Éditeur, 1987.:乔伊斯的写作是第四个环,它与另三个环紧密结合,使乔伊斯免于精神失常。
对Pi来说,理查德·帕克正是起到了这样的作用[7]257。当他一个人被抛入救生艇时,他的三个环即将松开,而他也已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但是理查德·帕克的出现重新加固了它们(“是理查德·帕克让我从恐惧中平静下来……给了我决心,我敢说甚至还让我变得健全”[7]177),从而使Pi最终成功地度过了劫难(“没有理查德·帕克,我今天就不会再这儿给你讲这个故事了”[7]180)。
所以,尽管Pi在轮船沉没的时候失去了一切,在海上的227天里又遭受着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折磨,但是他还是成功地活了下来。在这过程中,理查德·帕克“起到了关键的作用”[5]。因此,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已是中年人的Pi仍然对理查德·帕克念念不忘[7]6。
五、结 语
扬·马特尔曾在一次访谈中提到,《少年Pi的奇幻漂流》可以有多种解读方式[11]。正如小说的中文译名所体现出来的,很多人会把它看成是一个奇幻的故事,会认同书中叙述者所说的,“故事有个幸福的结局”[7]105。这也许是第一种解读方式。
而当我们经过了对理查德·帕克的深入分析,我们会发现,其实故事讲述的是Pi如何寻找自我,确认自我价值的过程。但是正如拉康在他的论文中所指出的,镜像时期是场悲剧,“它(主体)策动了从身体的残缺形象到我们称之为整体的矫形形式的种种狂想”[9]4。
从第三个层面来看,我们会发现,正如扬·马特尔曾在一次访谈中所说的,Pi的故事也喻示着当代社会中人们的现状[12]。在弗雷德里克·詹姆逊看来,当代社会正处于一个转型时期,任何事物包括文化都只是被不断地复制,而人的个性逐渐消亡[13]。但是,伴随物质富裕而来的是人与世界、人与人、人与自我的关系发生的剧烈变化[14]。人与世界之间分裂了,人与人之间淡漠疏远了,人与自我之间变得陌异了。而通过Pi和理查德·帕克,扬·马特尔向我们讲述了一个个人如何寻找自我的故事,这也是小说原名之所以是Life of Pi而不是The Life of Pi的原因。每个人心中都有他自己的理查德·帕克,只不过甲的理查德·帕克还在动物园中,满足于舒适却没有自由的生活;乙的理查德·帕克正在和他同乘一艘小船,挣扎求生;而丙的理查德·帕克却早已消失在丛林里。正如威廉·福克纳在诺贝尔奖获奖辞中所指出的,“人的心永远在跟自己做斗争”[15]。
[1] Cole S.Believing in Tigers: Anthropomorphism and Incredulity in Yann Martel’s Life of Pi [J].Studies in Canadian Literature, 2004, (2): 22-36.
[2] Sielke S.The Empathetic Imagination: An Interview with Yann Martel [J].Canadian Literature, 2003, 177(Summer):12-32.
[3] Stratton F.Hollow at the core: Deconstructing Yann Martel’sLife of Pi[J].Studies in Canadian Literature, 2004, (2):5-21.
[4] Wood J.Credulity [J].London Review of Books, 2002, (12): 22-24.
[5] Cooper P.Life of Pi, by Yann Martel [J].Dictionary of Literary Biography, 2006, 326: 334-341.
[6] Martel Y.How I WroteLife of Pi[EB/OL].[2008-06-08].http://www.powells.com/fromtheauthor/martel.html.
[7] 扬·马特尔.少年Pi的奇幻漂流[M].姚媛, 译.南京: 译林出版社, 2005.
[8] Empson W.Seven Types of Ambiguity [M].Los Angeles: New Directions Press.1947: 1.
[9] Lacan J.Ecrits: A Selection [M].transl by Sheridan A.New York: Norton, 1977.
[10] 黄作.不思之说: 拉康主体理论研究[M].北京: 人民出版社, 2005.
[11] Martel Y.An interview with author [EB/OL].[2008-10-02].http://www.bookbrowse.com/author_interviews/full/index.cfm?author_number=823.
[12] Suarez R.Conversation: Life of Pi [EB/OL].[2008-11-11].http://www.pbs.org/newshour/conversaton/july-dec02/martel_11-11.html.
[13] Jameson F.Postmodernism, or the Cultural Logic of Late Capitalism [J].New Left Review, 1984, 146(4): 62-64.
[14] 张和龙.后现代语境中的自我[M].上海: 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2007: 31.
[15] Faulkner W.Nobel Prize Acceptance Speech [EB/OL].[2008-5-18].http://nobelprize.org/nobel_prizes/literature/laureates/1949/faulkner-speech.html.
Illusion or Reality, Mirror or Ego—— Exploration of Tiger’s Character in Life of Pi
ZHANG Yanyu
(Zhejiang Water Conservancy and Hydropower College, Hangzhou, China 310018)
Ever since its publication in 2002,Life of Pihas gained great popularity and high critical acclaim from critical circle.Combined with Lacan’s Mirror Image Theory and concept of Sinthome, the figure of tiger in the novel was analyzed through analysis of existing doubts about the story.By expounding the importance of the tiger’s presence, its identity was verified and the motivations that Pi creates him are sorted out.
Life of Pi; Tiger; Mirror; Ego
I106.4
A
1674-3555(2010)06-0074-06
10.3875/j.issn.1674-3555.2010.06.010 本文的PDF文件可以从xuebao.wzu.edu.cn获得
(编辑:周斌)
2009-12-20
浙江水利水电专科学校校级课题(XKY-201020)
张妍瑜(1978- ),女,浙江浦江人,讲师,硕士,研究方向:英语教学,英美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