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体育活动中自我与超越关系的哲学解读
2010-02-16孙柱兵肖玉元
孙柱兵,肖玉元
(1.毕节学院体育系,贵州毕节551700;2.贵州财经学院,贵州贵阳550001)
对体育活动中自我与超越关系的哲学解读
孙柱兵1,肖玉元2
(1.毕节学院体育系,贵州毕节551700;2.贵州财经学院,贵州贵阳550001)
自我不仅仅具有意识的规定性,而是表现为身与心的统一,超越则是对自我的一种扬弃。人非特定化的特点构成了自我与超越关系运行的逻辑起点,人的需要是自我与超越关系运行的动力,认识自我与超越自我是人类追求自由的基本途径。体育活动从根本上来看就是人在肯定自我基础上对自我的一种批判和扬弃,对自我与超越关系从哲学的角度加以剖析将进一步加深我们对体育文化实质的认识。
体育活动;自我与超越;哲学
体育与哲学关系密切,体育中蕴含着丰富的哲学内涵;哲学观念也影响、指导和参与体育思想、体育理念、体育文化的生成。自我与超越关系作为哲学的一对重要范畴,同时也是与体育密切相关的一对范畴。体育是以人为主体而展开的活动,这种活动不能仅仅理解为肌肉的运动,其中同时也蕴含着人的追求、人的意志和目的,从这个层面上看,体育活动又表现为人的价值追求和价值取向的过程。因此,从哲学的角度对自我与超越关系进行剖析将有助于我们进一步把握体育文化的实质。
1 “自我与超越”概念的哲学解读
在西方古代哲学家那里,对自我的认识最早可以追溯到古希腊时期。在古希腊,自我是以直观的形式呈现出来的,肉体与灵魂直接结合为生命呈现在人们眼前。就近代之前的整个古代哲学而言,“自身”、“自我”以及“自识”并不是一个明见的论题,“自我”这时是以“自身意识”呈现出来的,而自身意识指向的对象是自然。西方古代哲学家眼中的“自身意识”并不等同于现在的“自我意识”,而是作为“自我意识”的前期状态存在的,“自身意识”仅是在自然反思的意义上而不是在哲学反思的意义上进行的,“自身意识”对自身的意识和感觉并不是对象性的,而是物我直接一体未分化的直观。
笛卡尔在反对中世纪宗教神学的同时提出了“我思故我在”的思想,开创了近代哲学对集理性与自我于一身的人的主体性研究。在笛卡尔哲学中,自我(Ego)成为决定性的subjectum(一般主体),亦即成为自始就摆在眼前的东西,主客体开始处于二元对峙的状态,“自我”通过能思主体的哲学反思被确立起来了,成为区别于物和肉体的精神实体。从德国古典哲学开始,哲学真正达到了自我意识的阶段,即意识发展的高阶段——意识进行哲学思维的阶段。康德从“我思”表象中剥离出纯粹的“自我意识”,黑格尔更是发展了康德的“主体”性学说,高扬“主体”能动性的一面,改造康德的二元论,克服了本体与现象、自由与必然的对立。在黑格尔的哲学中,自我意识的本质实际上是自我意识的双重化的统一性,正如他所说“我就是我们,而我们就是我意识在自我意识里,亦即在精神的概念里,才第一次找到它的转折点[1]。”从意识的层面考察自我,当然并不意味着自我仅仅具有意识的规定。无论是“我思”,抑或人格,自我的统一性都以个体的生命存在为其本体论的前提。在现代西方哲学中纯粹意识的地位逐渐衰退的同时,“自我意识”由于身体、他者、语言的介入成为实践意义和社会意义的概念。这时自我的个体性意义得到充分强调,自我的生命本性得以突显,自我概念也进入“生命意识”阶段。作为生命的存在,其无疑更多地具有个体性的品格。然而,就其现实的形态而言,“我”并不仅仅只包含个体性的规定。米德曾将自我区分为客我(me)与主我(I)两个方面,“客我体现着代表共同体中其他人的那一组态度”,“当个体采取了他人的态度时,他才能够使他自己成为一个自我[2]。”客我的特点在于从他人或社会的角度来考虑问题,他体现了自我之中社会性的规定。作为社会化的规定,客我同时表征着社会的控制:“社会控制乃是与主我的表现相对的客我的表现[2]。”因此,自我首先是一种以肉体组织的存在为前提的物质的人,而不是纯思想或意识的化身。其次,自我又是一种能动的存在物,这种能动性不仅体现在能够成功地认识世界和认识人自身,更主要的是能够能动地去改变世界及改变人自身。最后,自我又是一种社会历史的存在物,自我是现实生活中各种社会关系的承担者,具有鲜明的社会时代特征。同时,自我又在人类自身的历史活动中不断地改变自身的存在条件和状况,呈现出一种变化发展的趋势。
超越的含义是相对于自我而言。超越,是指在扬弃现存自我的基础上自我表现出的发展与飞跃,它表现为主体的人对一种更完美的存在,一种更高的价值和理想的追求。超越首先表现为人对自我的现存条件和状况的不满足,但是这种不满足并不是对自我的绝对的、完全的否定,而是对主体的自我提出的一种更高的要求。其次,超越也不是像西方一些现代哲学家所宣扬的那样只是一种精神意向的活动,而是以人自身的物质性活动为基础来实现人的更高价值追求的一个客观过程。最后,超越同样具有社会历史的性质,无论是对现存自我不满足的产生,还是超越所进行的活动以及超越所希望达到的理想目标或价值,都是社会历史的产物,都受具体社会历史条件和个人条件的具体规定和制约,并随社会历史的发展而发展。任何人都是现实的人,是为现实的各种关系以及他自身的肉体和精神状况所规定的人。但是,现实的人并不意味着人仅具有现实的品格和特征。事实上,人之超越于禽兽的地方还在于人具有一种非现实的品格特征,这就是人绝不、也从来不满足和陶醉于现实,仅仅关心现实中的生活。如若只沉溺于现实之中,只为现实所左右,那么人的理想、希望、追求都将不可能产生,而人类也绝不会发展到今天。因为今日之现实,乃是人类昨日非现实的理想所致,而明天的到来,乃是人类对今日之现实的改造和努力奋斗的结果。正是籍助于人的这种立足于现实而又超越现实的品格,才有了人类的发展和社会的更新。
2 “自我与超越”运行机制的哲学解读
2.1 自我与超越关系运行的逻辑起点
生物学和进化论告诉我们,所有生物物种的生理结构和行为动作,都是由该物种中的生理机体的遗传和生物机体与周围环境的适应性活动来决定的。新的生物物种的产生除了生理上的原因外,主要是出于自然环境改变所形成的“压力”而导致的“自然选择”的结果。
由于动物机体器官的生理结构和功能具有特定化,被定向化的特点,这种特定化的效果和范围也是动物的本能,它规定了动物的生命活动的阈限,也决定了动物的可塑性极小。用德国哲学人类学家兰德曼的话来说,动物“一出自然之手就达到完成,只需要使自然早已为它提供的东西的现实化[3]”,它们与环境的关系是自然界内部的关系,是纯粹的自然关系。动物几乎只能是按照它所属的那个“物的尺度”本能的适应自然,并进行它所属的那个物种的纯粹自然的物种繁衍,造成世代相传的本能与生命存在,动物的历史几乎完全是一部自然史。“复制”式的动物生活根本没有自我观念,也没有可能性与不可能性的观念,更不可能有什么生活蓝图、理想,动物只能局限于感性直观的现实,毫无超越性可言。
与动物的本能和复制式的生命活动不同,人类在生物进化序列中之所以高于其他别的任何生物,就在于人比别的生物有更多、更复杂、更优越的适应能力和适应形式。诚然,人也是一种自然存在物,人的活动依然要受自身生理器官的制约,但是,人又不是一般的自然存在物,人和人的祖先的机体、生理和行为与环境之间是一种弱本能化的关系,即非特定化的关系。“自然把尚未完成的人放到世界之中;它没有对人作出最后限定,在一定程度上给他留下了未确定性[3]。”也正因为人是一种非特定化、具有未确定性的、未完成的存在物,促成人对周围世界的开放性和新的适应性,造成了人超越动物的优势。人在非特定化的肉体器官的生理构造和机能的基础上,能够适应各种不同的需要而形成和发展出人的现实的本质力量和规定性,构成了人认识自我与超越自我的生理基础与逻辑前提。与动物的活动相比较,人的活动是有意识的活动,人不仅有自我意识,也有对象意识。对象化活动表明,“作为主体的人对客体的关系和掌握方式,不是机械地适应客体……而是主体在与客体的相互作用过程中,通过积极能动的理论和实践方式来改选客体,并改造主体自身的自由创造的过程[4]。”
2.2 自我与超越关系运行的动力机制
所谓“动力”是指导致某种行为、活动发生的内在原因。任何活动都有其动因,无动因的活动是不可能发生的。唯物史观认为,在人的整个行为过程中,需要既是行为的起点,又是行为的归宿点,是主体创造的驱动力,是否以人的需要作为人的行为的动因,是否以人的需要来解释人的行为,是能否坚持彻底唯物主义的重要标志。人的需要是推动自我与超越运行的原动力,是激励人认识自我进而超越自我的根本原因。
首先,需要是认识自我的驱动力。如前所述,人非特定化的特点构成了自我认识与超越的逻辑起点,人在非特定化的肉体器官的生理构造和机能的基础上,能够适应各种不同的需要而形成和发展出人的现实的本质力量和规定性,形成了人的意识。人是有意识的存在物,既有自我意识,也有对象意识,正是在意识的指导下,人形成了自己活动的目的。人与外在环境的关系是一种需要和被满足需要的关系,人在向外界索取资源的前提是人必须要意识到自己的需要,必须先形成自己的活动作用于什么,怎么样作用以及使外界物发生符合自己理想变化的预先设想,也就是说人必须首先认识自我。这种对外界环境把握的需要构成了人认识自我的驱动力,而随着自然环境与社会环境的不断变迁,人的自我认识也将不断进行下去。
其次,需要是超越自我的驱动力。人的活动是一种对象化活动,作为主体的人对客体的关系和掌握方式,不是机械地适应客体,而是把客体作为自己改造的对象,通过自己积极主动的活动,使客体从“现有”的自在状态变成符合人需要的“应有”状态,需要构成了超越自我的驱动力。当人类衣、食、住等这些基本需要得到满足之后,这些低层次的需要又会产生高层次的需要,人的需要是没有止境的,任何需要的满足都只是相对的满足,原有的需要满足了,又会产生新的需要。心理学家马斯洛认为,人类有两种性质的需要或本能,一类是低级需要和本能,它是沿着生物谱系上升方向逐步变弱的需要或本能;一类是高级需要和心理潜能,它随着生物进化而逐渐呈现出来并不断强化。在此基础上,他提出了著名的需要五层次说,即:基本生理需要;安全需要;归属与爱的需要;尊重需要;自我实现的需要[5]。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也说明了需要的这种“会扩大”性是促使人超越自我的根本动因。
2.3 自我与超越关系的基本功能
人是有生命的存在物,作为人和人生的根本规定性的人的生命活动,并不只是甚至不主要是指与人的肉体融为一体和直接同一的自然生命运动。正如马克思所说:“一个种的全部特性、种的类特性就在于生命活动的性质,而人的类特性恰恰是自由的自觉的活动[6]。”自由的自觉的活动是人的类本质,向往自由和追求自由就是人所特有的那种力图冲破有限向往无限的精神意向和实践活动。人区别于其它类的类本质是人的能动性,人懂得按照任何物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随时随地都能用内在固有的尺度来衡量对象,人永远不会满足于已经获得的自由,因为这不符合人的本性。从这个层面上讲,认识自我与超越自我构成了人类向往自由和追求自由的基本途径。
人生作为自由的自觉的生命活动过程,毫无疑问是现实的,但它又包含着对现实的超越性,不仅要超越外部世界的现成现实,而且也超越了自己的现成现实。当人不满足于自己的现成现实时,这种现成现实对人自己的影响就会表现和反映在人自己的头脑中,通过自我意识的推论活动,促使人形成和产生关于自己未来的理想。人生、人的生命活动包含着人的自我生产、自我创造。这里所谓人的自我生产、自我创造,不单是指人的自然生命的再生产过程,而主要是指关于作为社会文化存在物的人的规定性的生产与创造。人之为人,总是处在不断超越现实的自我、追求理想的自我,不断通过自我生产、自我创造以发展和丰富自己的规定性的运动之中。
追求理想和实现理想,创造理想的对象和对象世界,是人的普遍本性,是人的自由的自觉的活动的普遍形式,也是“作为人的人”积极存在、积极人生的本质内容。人类历史就是这样一部通过认识自我进而超越自我来不断强化人的智慧与丰富人的本质,永远向往和追求无限自由的历史。
3 对体育中自我与超越关系的认识
体育是一个历史性的概念。体育活动的发展史就表现为人们为适应社会环境对自身体质及其发展规律的认识的不断深化和积累的过程。在前文中,我们谈到任何人都是现实的人,是为现实的各种关系以及他自身的肉体和精神状况所规定的人。但是,现实的人并不意味着人只具有现实的品格,事实上,人之所以为人最根本的依据在于人有立于现实面又超越现实的品格,人类今天的发展和社会的更新都源自于这种非现实的品格。
透过体育存在的感性形式,从精神实质上去把握,体育活动的过程则无疑地也是人的非现实性品格的展示和闪现,是人在肯定自我基础上对自我的一种批判和扬弃,是希望实现某种对自我的超越从而达到“应有”或“理想”的“我”。体育的一个重要特征是人把自身作为“客体对象”来加以致变塑造。所以如此,乃是因为任何参加体育锻炼的人必然是对自身的现存状况感到不满,而主要集中在对自我的肉体和精神的存在状态的不满。人作为身体和精神相统一的现实存在物,由于受着各种关系、条件、因素的制约、限制和影响,因而总是表现为一种不完美的、有缺陷的存在。例如身心发展不和谐,动静的失调,疾病的缠扰,形体不尽人意,生活贫乏单调,精神极度紧张,个人的潜能没有完全发挥,生命的活力早衰,以及性格上的懦弱等等。正是为了摆脱和改变这种状态,于是人们便通过体育活动这一特殊的方式来对自我进行一种改造,希望通过体育锻炼来弥补自身的不足,从而能使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强壮、心理更健康、精神更愉快、品格更完整、道德更崇高、意志更坚强,使自己能享受冒险拼搏的乐越,能充分地感受到人世间丰富多彩的美,能以全面的方式占有自己的本质力量……总之,体育活动过程是人们扬弃自我,创造着“新我”的过程,是把“现存”向“应存”,把“现实”向“理想”推进的过程,这个过程也就是人希望“以一种全面的方式,……作为完整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6]。”
如前所述,体育活动不仅仅是肌肉的活动,也蕴含着人的追求、人的意志和目的。人类在体育过程中无论是对自我与超越关系还是对体育哲学的其它范畴天人关系、身心关系、生死关系、动静关系的解决,归根到底是为了实现某种价值,从而达到人的全面发展的目的。我国著名棋手陈祖德从下棋的角度对体育中的自我与超越关系作过深刻的阐述,他说:“无论一个棋手或任何一个运动员,要夺取桂冠就需要超越自我,比赛时什么杂念都不能有;作为一个棋手,要不断提高,不断突破,也必须超越自我;一个棋手在后起之秀要战胜自己时,同样要超越自我,才能大度地欢迎别人战胜自己:人的一生也正是在不断地发现自己的缺点、弱点,不断战胜自己、超越自己的过程中进步的;就是生死问题,也得有超越自我的精神……”(陈祖德著《超越自我》序)在任何一种形式的体育运动过程中,我们都可以看到这种闪烁着的哲学之光。当人们学会一种新的运动技能,当人们在运动中克服每一个困难,取得每一点进步和胜利,当一个旧的记录被刷新,一个新的高度被征服,当人们从参加或观赏体育运动中获得一种心理满足或审美享受,都无不意味着对旧我的否定和新我的诞生,以及人类能力的发展与潜能的开发。比起无限延续的人类世界来,这种发展,开发实在是微不足道,但是,正是这点滴的进步,才汇成了人类自身不断完善、进步的滔滔江河。
体育不承认人存在有着最终的历史界限,它通过永无休止的锻炼、竞争来突破人自身的现存界限。它使无论强弱,健残、老壮都在其中更新着自我,改造着自我,创造着新我,在肉体和精神上不断趋向健康,趋向和谐,趋向成熟,趋向完美。只要体育锻炼的过程不会终止,这一从自我向超越的推进过程也就不会终止。
[1] 黑格尔[德].精神现象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 1997:129.
[2] 米德[美].心灵、自我与社会[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2:172-173.187.
[3] 米切尔·兰德曼[德].哲学人类学[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8:228.
[4] 惠蜀.体育哲学[M].成都:四川教育出版社,1992:41 -42.
[5] 马斯洛[美].动机与人格[M].北京:华夏出版社, 1987:40-53.
[6]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 1972:96,123-124.
Philosophical Interpretation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Ego and Surpass in Sports
SUN Zhu-bing1,XIAO Yu-yuan2
(1.PE Department of Bijie University,Bijie 551700,China;2.Financial and Economical College of,GuiYang 550001,China)
Ego have not only the characteristics of awareness,but also manifested in the unity of body and mind.Beyond is a kind of self-abandon.The characteristics of non-specific are logical starting points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ego and beyond,and people’s needs prompt it to run.Self-awareness and self beyond are the basic way of the human quest for freedom.Sports are fundamentally self-criticism on the basis of confirm themselves.Analysis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ego and beyond from philosophical perspective w ill be contribute to understand the substance of sports culture.
sports;ego and beyond;philosophy
G80-05
A
1004-3624(2010)05-0026-03
2010-04-01
孙柱兵(1982-),男,湖南邵阳人,讲师,硕士,主要从事体育人文社会学方面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