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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边缘到前沿

2009-12-29

名作欣赏·学术版 2009年12期
关键词:少数民族小说发展

杨 彬

关键词: 少数民族 小说 六十年 发展

摘要: 六十年少数民族小说和着中国当代文学60年代前进的步伐,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取得了辉煌的成就,概括地说,六十年少数民族小说包含了一系列发展演变:作家队伍从单一到群体、主题内容从政治到文化、创作方法从一元到多元、地位成就从边缘到前沿。少数民族小说六十年在不断探索中积聚了十分丰富的内涵与十分宝贵的经验,本文拟就六十年少数民族小说的作家队伍、主题内容、创作方法、成就地位等几个方面作一透视,以期探析六十年少数民族文学的深层次变化。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已经六十年了,中国当代少数民族文学六十年与中国当代文学同步发展演进,同时又有其自身的独特性与艺术规律。六十年来,少数民族小说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取得了辉煌的成就。概括地说,六十年少数民族小说包含了一系列发展演进:作家队伍从单一到群体、思想内容从政治到文化、创作方法从一元到多元、地位成就从边缘到前沿。少数民族小说六十年在不断探索中积累了十分丰富的内涵与十分宝贵的经验,本文拟就六十年少数民族小说的作家队伍、主题内容、创作方法、成就地位等几个方面作一透视,以期探析六十年少数民族文学的深层次变化。

一、作家队伍从单一到群体

在新中国成立以前,历代统治者都推行民族压迫、民族歧视的政策,少数民族文学几乎没有代表性的作家,有书面文学和作家文学的少数民族不到20 个,其他少数民族只有口头文学和民间文学。新中国成立以后,翻身得解放的各少数民族同胞,开始大量运用文学尤其是小说表达翻身解放的喜悦,反映各民族人民的社会主义新生活,“从20世纪50年代中期到60年代中期,少数民族小说创作队伍逐渐形成规模,长、中、短篇小说大量问世。在少数民族小说创作队伍中,有满族作家端木蕻良、舒群、马加、关沐南,蒙古族作家玛拉沁夫、乌兰巴干、敖德斯尔、扎拉噶胡、安珂钦夫、朋斯克、李准,维吾尔族作家祖农·哈迪尔、哈萨克族作家郝斯力汗,朝鲜族作家李根全,彝族作家李乔、李纳、普飞、苏小星,壮族作家陆地,白族作家杨苏,土家族作家孙建忠,侗族作家腾树嵩,苗族作家陈靖、伍略、哈宽贵等,为首的则是蜚声海内外的满族作家老舍。这一大批少数民族作家各以独具一格的作品,为我国当代小说园地增添了绚烂的色彩,也为少数民族小说创造了一个艺术高峰。”①

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和新中国一同成长起来的少数民族作家,创作了很多优秀的少数民族小说。蒙古族玛拉沁夫的《春的喜歌》、《花的草原》、《茫茫的草原》开启了中国当代文学史上的蒙古族文学的先河,创造了别具一格的“草原小说”;彝族作家李乔创作了长篇小说《欢笑的金沙江》,最先开始反映彝族人民由奴隶制到社会主义制度的巨大变化;壮族作家陆地则发表了长篇小说《美丽的南方》,反映了解放初期壮族人民的生活与斗争。

在这个时期,少数民族作家以各自的小说创作站立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他们创作的大量的中国当代少数民族小说,展示出他们特有的亮丽风景。但是,这个时期的少数民族作家不是很多,不是所有少数民族都有自己的作家,就是以上介绍的少数民族作家,也仅仅是某个少数民族的单个或几个作家,还没有形成少数民族的创作群体。

进入新时期后,少数民族文学得到长足的发展,少数民族作家队伍成几何级数增长。改革开放30年来,少数民族作家的发展呈现出崭新的态势。少数民族作家队伍人才辈出、作家队伍空前壮大。我们从一组数字可以看出这个变化:中国作协中的少数民族会员,1980年为125人,1986年为266人,1998年为625人,继2008年在水族、赫哲族、毛南族、基诺族、德昂族、门巴族和珞巴族等发展了该民族第一位中国作协会员之后,2009年中国作协又发展了独龙族、布朗族、高山族、塔塔尔族、俄罗斯族等五个人口较少民族的第一位作协会员,其中塔塔尔族两人,一共六人。截至目前,中国55个少数民族都拥有了本民族的中国作协会员,中国作协会员总数为8930人,共有少数民族会员988人。可见新时期少数民族作家队伍的壮大。

新时期少数民族作家队伍呈现出老中青共同发展的态势,老作家在新时期焕发青春,创作了很多优秀的长篇小说,如蒙古族作家玛拉沁夫的《活佛的故事》、《茫茫的草原》下部,彝族作家李乔的《破晓的山野》,壮族作家陆地的《瀑布》,蒙古族作家敖德斯尔和斯琴高娃的《骑兵之歌》,扎拉噶胡的《草原雾》、《嘎达梅林传奇》,朝鲜族作家李根全的《苦难的年代》、土家族作家孙建忠的《醉乡》和蒙古族作家李准的《黄河东流去》。中青年作家则在中篇和长篇小说方面都取得突出的成就,如藏族作家扎西达娃的《系在皮绳扣上的魂》,回族作家张承志的《黑骏马》、《北方的河》、《心灵史》,满族作家朱春雨的《沙海绿荫》,回族作家霍达的《穆斯林的葬礼》,藏族作家阿来的《尘埃落定》,满族作家叶广芩的《黄连厚朴》、《采桑子》,藏族作家央珍的《无性别的神》,土家族作家李传峰的《最后一只白虎》、叶梅的《最后的土司》,满族作家庞天舒的《落日之城》等等。

新时期少数民族作家在30年的发展中,不仅仅是55个少数民族都有了自己的作家,而且还形成了少数民族的作家群,使得当代少数民族小说作家队伍呈现出从单一到群体的态势。出现了藏族作家群、蒙古族作家群、满族作家群、壮族作家群、维吾尔族作家群、哈萨克族作家群、回族作家群、土家族作家群、朝鲜族作家群、景颇族作家群、傈僳族作家群、达斡尔作家群、鄂温克作家群、鄂伦春作家群等等。尤其是少数民族女作家群十分引人注目,霍达、马瑞芳、叶广芩、边玲玲、萨仁图亚、巴莫曲布嫫、景宜、梅卓、央珍、叶梅等少数民族女作家,不仅用他们的小说展示各自的民族生活和民族文化,还展现出独特的女性意识,为当代文学的女性文学创作增添了少数民族这一亮丽的风景。

少数民族小说六十年的作家队伍,经历了从几乎没有作家到少数几个民族有单一或几个作家、 再到55个少数民族都有自己的作家并形成很多少数民族作家群的壮大过程。

二、主题内容从政治到文化

新中国成立之初的少数民族作家,都经历了各个少数民族翻身解放的喜悦,欣喜地感受到新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奇迹,他们迫切想表达这种喜悦和心声,同时,各个少数民族独特的民族风俗和特色,使得这些少数民族作家欣喜地发现颇具特色的写作资源。因此在20世纪50年代,出现了一批歌颂新中国、歌颂翻身解放、歌颂社会主义建设且颇具民族特色的少数民族小说。这个时期,少数民族小说的代表作家有满族著名作家老舍、蒙古族作家玛拉沁夫、彝族作家李乔、壮族作家陆地、维吾尔族作家柯尤慕·图尔迪、土家族作家孙建忠等。

玛拉沁夫在20世纪50年代发表了长篇小说《科尔沁草原的人们》、《茫茫的草原》以及短篇小说集《春的喜歌》、《花的草原》等小说。《科尔沁草原的人们》是中国当代文学史上第一篇描写蒙古草原新生活的小说,是中国草原文学的开山之作。这篇小说描写新中国成立之初一位蒙古族姑娘为了保卫革命新政权和草原人民的幸福生活,只身追捕一个潜逃的反革命分子的故事。该作品和20世纪50年代当代小说一样,具有很强的政治色彩和阶级斗争特色, 但是该作品最突出的特色是草原色彩,创造了一种中国小说历史上从没有的草原氛围。诗人臧克家评论该小说时说:在该小说中“我们仿佛闻到了大草原喷放出来的香味,看到牛马在风前飘动的鬃毛,听到了猎犬在草原奔跑的足音”①。这就是浓郁的草原特色。而玛拉沁夫的《茫茫的草原》描写的是1946年抗日战争胜利后,察哈尔草原上复杂的阶级斗争,反映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内蒙古人民争取翻身解放的伟大革命斗争,这和当代文学史上17年中的红色经典小说有异曲同工之处。该小说的独特之处在于努力表现蒙古族的民族精神和文化,使作品具有浓郁的蒙古民族文化意蕴。

李乔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版了长篇三部曲《欢笑的金沙江》,包括《醒了的土地》、《早来的春天》、《呼啸的山风》三部,全方位描写彝族人民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翻身解放的历史,描写了凉山彝族地区民主改革以及平息奴隶主叛乱的历史事件,描写彝族人民从奴隶制到社会主义幸福生活的历史进程,热情歌颂了彝族人民从奴隶到主人的伟大变化,质朴流畅地描绘了彝族地区的风俗画、风景画和彝族特有的民族性格和传统色彩。李乔是彝族第一个小说作家,著名少数民族文学研究学者、评论家李鸿然教授把李乔称之为“彝族小说之父”。壮族作家陆地《美丽的南方》描写的是中国南方少数民族壮族地区的土地改革运动,通过一个壮乡——长岭乡的土地改革运动,展现了广西壮族地区土地改革运动时期特有的风貌,蕴含着特有壮族的民族特色。

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的少数民族小说,是和着新中国文学的步伐一同前进的,当时中国当代文学的主体部分,是依照毛泽东的文艺方针进行创作,因此作为中国当代文学中一个门类,少数民族小说有着这个年代当代文学的共同特性,那就是文学为政治服务。此阶段的少数民族小说,主要内容都是表现歌颂新中国、表现各民族在翻身解放中的阶级斗争。此阶段少数民族小说的独特之处是这些斗争都在少数民族地区展开,具有浓郁的少数民族风俗特征和色彩,但是这些少数民族的风情和色彩只是这些少数民族地区的阶级斗争生活的载体,是阶级斗争故事展开的独特环境,是小说政治色彩的陪衬。少数民族的风情和文化没有成为当时少数民族小说的主角。

新时期是少数民族小说得到长足发展的时期,新时期30年来,少数民族小说出现了蒙古族作家玛拉沁夫的《活佛的故事》,藏族作家扎西达娃的《系在皮绳扣上的魂》,回族作家张承志的《黑骏马》、《北方的河》、《心灵史》,满族作家朱春雨的《沙海绿荫》,回族作家霍达的《穆斯林的葬礼》,藏族作家阿来的《尘埃落定》,满族作家叶广芩的《黄连厚朴》、《采桑子》,藏族作家央珍的《无性别的神》,土家族作家李传峰的《最后一只白虎》{1}、叶梅的《最后的土司》,满族作家庞天舒的《落日之城》等等优秀小说。其最主要的表现就是少数民族风情和文化不再仅仅是陪衬和环境,而是走向前台成为主角。民族习俗和民族风情不再是政治的附属品,而是每个民族文化的本体。

蒙古族作家玛拉沁夫的《活佛的故事》通过“我”的伙伴“玛拉哈”从人变成神、而后又从神变成人的故事描写,展示了作者独特的思考,故事不再是政治的附庸,而是包含了宗教的、历史的、哲学的多种层面,民族文化已经成为作家要表达的主要内容。鄂温克族作家乌热尔图在20世纪80年代发表了《一个猎人的恳求》、《七岔犄角的公鹿》和《琥珀色的篝火》,以鄂温克族特有的文化心理,描写对被现代社会日益削弱的民族文化的忧患意识。鄂温克民族独特的生活历史、具有独特民族心理素质的猎人和猎区,大森林色彩绚丽的自然风景,构成乌热尔图短篇小说的独有民族文化世界。回族作家霍达的《穆斯林的葬礼》详尽地展示了北京一带回族的穆斯林传统,以无比尊敬和自豪的语气描写穆斯林的精神追求和节操,详尽地展现了浸透于衣食住行婚丧嫁娶等日常和意识中的宗教习俗,具有浓郁的穆斯林文化内涵。而著名作家张承志的《心灵史》通过描写回教中“哲合忍耶”教派坚贞的信仰,深刻地展示回族人民的精神世界,融历史、宗教、文学于一炉,“企图用中文汉语创造一个人所不知的中国”(张承志语)。而藏族作家阿来的《尘埃落定》凭借丰富的历史文化渊源和深厚而独特的民族特色获得了2000年的茅盾文学奖。在这部作品中,阿来以麦琪土司家“傻子”儿子的独特视角,描写了土司家族由盛转衰,并最终走向灭亡的故事,蕴含了历史、文化、宗教、人性等丰富的内涵。《尘埃落定》深层地展示川西藏族的民族、宗教和历史文化,这种文化不是为了表现其他主题的载体;它本身就是小说的本体,作品所描写的藏族地区的风俗习惯,也不是小说的背景,而是小说的主角。《尘埃落定》最为突出的特点,是在一个具有浓郁民族特色和文化内涵的小说中,揭示出人性的共性,描写人类的贪欲、杀戮、复仇、享乐、淫乱的共性,以及关于人类傻子和聪明人的本质的揭示。因为揭示出了人类人性的共同性,因此这部小说具有“世界性”。

纵观少数民族六十年小说,主题内容经历了从政治到文化的过程,反映了新中国六十年各少数民族小说从表现翻身解放的喜悦到追求民族文化内涵的心路历程。

三、创作方法从一元到多元

在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现实主义创作方法是唯一合法的创作方法,它以其独特的地位和影响,完全排斥其他的文学创作方法和文学思潮,成为这一时期唯一的文学思潮。在这一时期,中国当代文学就是现实主义文学。除浪漫主义还偶被提起以外,其他文学思潮基本销声匿迹,现实主义文学思潮一跃为一元化独尊的地位。1949年7月第一次文代会召开,在这次大会上,毛泽东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被确定为新中国文艺工作的总方针,确定文艺为人民大众首先为工农兵服务的方向为新中国文艺运动的总方向。从此,文学为工农兵服务,尤其是狭隘的为政治服务方向被写进文件,成为束缚新中国文学近30年的桎梏。在新中国成立的大好时机下,文学创作出现了一批歌颂新中国、歌颂领袖的现实主义文学作品。20世纪50年代少数民族小说刚好和着这股浪潮,创作了大批反映少数民族生活和斗争的现实主义小说。

在此时期,少数民族小说运用现实主义创作方法,取得了较大的成绩,这些作品热情歌颂各民族为新中国浴血奋战的英雄,热情歌颂各民族人民走社会主义道路的创举。塑造了一系列民族的英雄形象,也描绘了许多具有浓郁民族特色的生活场景。很多少数民族作家的作品如玛拉沁夫、李乔、陆地等作品达到了那个时代思想与艺术的较高程度,到现在这些作品还具有特殊的艺术魅力。

但是,由于当时遵循苏联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创作方法本身的严重缺陷,加上文学与政治关系的进一步强化,现实主义文学思潮被政治化、庸俗化甚至被严重畸形化。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的少数民族现实主义文学作品有明显的缺陷,其主要表现为:第一、主题先行。以方针政策来图解、演绎生活,将丰富多彩多样化的民族生活统统纳入敌、我双方斗争的框架之中。将同样丰富多彩的人物按照阶级划分法来设计,民族生活的丰富性、多重性被概念化、公式化、雷同化。第二、在真实性和倾向性关系上,着重以倾向性来带动真实性。以所谓“反映生活本质”来回避、掩盖、粉饰民族生活与政治宣传不一致的真实性的一面。各少数民族生活的宗教特性、独特风俗习惯都统统被阶级斗争所代替;第三、人物塑造方面,以主要人物来表达政治倾向和图解现实,人物不是典型化、而是类型化。写英雄人物“神化”,写反面人物“丑化”、“漫画化”。第四、艺术表现手法上,手法单一,情节雷同,美学底蕴严重不足。

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以后,随着浪漫主义的萌发和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的崛起,新时期文学进入了多元化发展时期。

浪漫主义思潮的萌发并在一个较短的时间内逐渐发展为一股颇有声势的文学潮流,是新时期文学中格外引人注目的现象,20世纪80年代初,张承志以他的《黑骏马》开始了他的浪漫主义的文学创作,乌热尔图的《七插犄角的公鹿》、《琥珀色的篝火》等作品,表现出回归大自然和传统的倾向。新时期的浪漫主义文学首先是从少数民族小说开始的。并开始了新时期少数民族小说的多元化历程。

在1985年文化寻根的小说创作思潮中,少数民族作家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达斡尔作家李陀,是最早开始高举“寻根”大旗的作家,李陀在1984年就表达了寻根意向:“渴望有一天能够用我已经忘记的达斡尔语,结结巴巴地和乡亲们谈天,去体验达斡尔文化给我的激动。”{3}李陀既是寻根思潮的理论骨干, 又是寻根小说思潮的主要创作者。在寻根小说思潮中,还有“张承志的《黑骏马》吹送了内蒙古草原文化的劲风,乌热尔图笔下的马嘶、篝火和暴风雪,带来了鄂温克族地区的文化色素,扎西达娃的《西藏,隐秘的岁月》、《西藏,系在皮绳扣上的魂》,对古老西藏奇异故事的描写中透出马尔克斯魔幻现实主义的明显烙记”{4},等等。

随着西方现代、后现代文学思潮的引进,新时期小说接受西方现代、后现代创作手法,出现了意识流、现代派、先锋派、新历史主义、女性主义等等多元化的创作方法。少数民族小说的创作也走向了多元化时期。

藏族作家扎西达娃的作品《系在皮绳扣上的魂》、《西藏,隐秘岁月》、《去西藏的路上》等,明显地受到魔幻现实主义的影响,具有比较典型的魔幻现实主义特色。他的作品把虚构与现实,神话与现实,历史与当下交织在一起,同时糅合着西藏的奇异自然、民族风情和神秘的宗教文化。《系在皮绳扣上的魂》中民间传说、神话故事、宗教经典与神秘的自然相互交融,再加上扎西达娃特有的“魔幻”叙述方法,打破时空顺序,把幻觉中现实和客观现实融合在一起,具有明显的魔幻现实主义特色。

阿来的《尘埃落定》同样运用魔幻现实主义手法,将川西藏族土司的兴盛和灭亡写得亦真亦幻。《尘埃落定》运用傻子的视角叙述故事,傻子既是叙述者,又是经历者,从而产生一种奇异的叙述效果。阿来在这部作品中,大量运用象征手法,具有寓言性。作品中关于傻子和聪明人的象征就具有鲜明的人生寓言特色。同时,阿来在作品中大量运用意象来激起语言的张力,将文字难以用写实表达的意蕴运用意象表达,从而引起阅读者的深层思考,具有朦胧但又有暗示性的特征,这些都超越了现实主义的创作成规,开启新时期少数民族小说的多元化的格局。正如中国作家协会原常务书记鲍昌在为《新时期中国少数民族小说选》所做的序中所说:“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在开掘作品的主题上是不断深入的。他们从一般的社会现象,推进到文化现象乃至人的生命现象,与此同时,他们在表现人的心理时,层次更多了。各类人物的丰富情感、细腻的感受、意识的流动,以及变态的心境、梦境、幻觉和潜意识,近年来都出现在少数民族文学中,呈现出百花争妍似的不同的风格、形式和手法。即使在这本选集里,我们也可以看到小说的抒情化、象征化、隐喻化以及魔幻现实主义手法的运用。”{5}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少数民族六十年小说创作方法经历了从现实主义创作方法的一元化到现实主义、浪漫主义、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创作手法等多元化的探索过程。

四、成就地位从边缘到前沿

20世纪50年代开始出现的少数民族小说, 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中国当代文学边缘地带,在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少数民族小说一直都是紧随中国当代文学的主要思潮发展,是中国当代文学主要文学思潮中的一个分支。少数民族小说的这种边缘地位,在进入新时期以后被打破了,20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有一大批优秀的少数民族小说出现,以其独特的思想内涵和艺术成就,直抵中国当代文学的前沿。正如评论家周政保所言:“也许因为传统与文学沿袭的缘故,少数民族的长篇小说一向显得相对薄弱,而且到了80年代中国长篇小说开始重新起步的时候,少数民族长篇小说仍然给人以滞后之感。但到了80年代末,情势则呈现出一种喷薄的转机——霍达(回族)的《穆斯林的葬礼》、张承志(回族)的《金牧场》、孙建忠(土家族)的《死街》、朱春雨(满族)的《血菩提》等,都是80年代末的作品。

到了90年代,优秀的或比较好的少数民族长篇小说更是纷至沓来,如阿来(藏族)的《尘埃落定》、央珍(藏族)的《无性别的神》、吴恩泽(苗族)的《伤寒》、庞天舒(满族)的《落日之城》、布和德力格尔(蒙古族)的《青青的群山》、蔡测海(土家族)的《三世界》、赵雁(满族)的《空谷》等。特别是,在中国长篇小说的创作数量出现前所未有的急剧膨胀的情势下,少数民族长篇小说不但没有被湮灭,反而显示了独特的创作实力或潜力——在我提及的相当有限的长篇中, 就有着真正体现当下中国长篇小说创作性及艺术水准的优秀作品。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虽则少数民族长篇小说创作在新时期起步较晚、且少有这一领域的民族文学传统,但它奇迹般的站立到了中国长篇小说世界的前沿……”{6}从周先生的评论可以看出,从20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直至新世纪,中国少数民族小说取得突出的成就,已经抵达了中国文学的前沿。从中国长篇小说最高奖项茅盾文学奖看,截至2009年,茅盾文学奖已评了七届,在这七届中有三部少数民族小说获奖,其分别是李准(蒙古族)的《黄河东流去》、霍达(回族)的《穆斯林的葬礼》、阿来(藏族)的《尘埃落定》。其实第七届茅盾文学获奖作品《额尔古纳河右岸》的作者迟子建虽然是汉族,但她这篇获得茅盾文学奖作品的内容却是少数民族的,该作品是第一部描述我国东北少数民族鄂温克人生存现状及百年沧桑的长篇小说。我觉得她应该也属于少数民族文学。

中国少数民族文学有自己的奖项,“骏马奖”就是我国少数民族文学的最高奖项。该奖项设立于1980年,每三年评选一次,其指导思想是:“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奖的评选工作,高举邓小平理论伟大旗帜,以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和邓小平理论为指针,坚持四项基本原则,维护祖国的统一,民族的团结,贯彻‘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弘扬主旋律,提倡多样化,鼓励和倡导关注现实生活、体现时代精神、反映少数民族新的精神风貌的好作品。坚持导向性、权威性、公正性,扶植人口较少民族文学出新人新作。评选出思想性、艺术性、民族多样性都完美统一的优秀作品。”迄今为止,“骏马奖”已评了九届,55个少数民族几百个作家获得过这一全国性的大奖,获奖作品包括小说、诗歌、散文、报告文学、儿童文学、报告文学等等,其中长篇小说就有四十多部,这九次评奖的少数民族小说,都具有中国当代小说的前沿水平,取得了突出的成就。

六十年少数民族小说取得了突出的成就,从前30年的边缘化地位,发展到后30年抵达中国当代文学前沿的辉煌地位,既展示了中国少数民族文学的辉煌成就,又和着中国当代文学六十年的步伐,形成了高举爱国主义旗帜、凸显民族团结的主题和开掘民族文化内涵、探索多元创作手法的少数民族小说特色,取得了少数民族小说的辉煌成就。

关于中国当代少数民族小说六十年的成就和贡献,我想用我老师——著名少数民族文学研究学者李鸿然教授的一段话做结:“各少数民族文学都有独特的文学价值和主体品格,既不可或缺,也不可替代。55个少数民族的文学,使中国当代文学呈现出丰富多样的色彩,与汉族文学一起共同构成了多元一体的社会主义文学,它们有不同的文化传统和时空背景,表现不同族群的生活经验和审美情趣,使人们认识多样的价值观念、多样的生存方式、多样的文化类型、多样的审美选择,可以增添人生经验,扩大文化认知,获得审美享受。杰出的少数民族作家, 都是特定的文化符号,他们不可替代,难以逾越。 他们的作品有独一无二的品格和价值。”{7}

作者简介:杨 彬,土家族,中南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授、副院长,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当代文学。

①李鸿然著:《中国当代少数民族文学史论》,下卷,云南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第517页。

② 臧克家:《可喜的收获》,《新观察》,1952年第4期。

③ 李陀:《创作通信》,《人民文学》,1984年第2期。

④ 朱寨、张炯主编:《当代文学新潮》,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279页-第280页。

⑤ 鲍昌:《将要实现渴望的种子——〈新时期中国少数民族小说选〉序言》,《民族文学》,1978年第8期。

⑥ 周政保:《抵达中国文学的前沿——新时期以来部分少数民族长篇小说读札》,《民族文学》,1999年第6期。

⑦ 李鸿然:《中国当代少数民族文学史论》,上卷,云南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第152页。

(责任编辑:吕晓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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