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惟一没送我红包的人

王 波

我踟蹰在胡厂长居住的楼道里,望着4-103门牌号有些踌躇,举起敲门的手又放下,心里像装着几万只兔子,跳个不停。

我从小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给人送礼。厂办公室有一个副主任空缺,很多人都在竞争。我大学毕业十多年始终在车间受苦受累。夜晚回到家,老婆兰妮总骂我是窝囊废,没出息。左看看,又瞧瞧,跟我同时毕业的许多同学,还真混上了这样那样的局长、厂长或是经理。

我把厂里空缺一位副主任的消息告诉了兰妮,我说:“我一个大学毕业生,在厂子一线干了这么多年,业余时间又为厂子写了许多通讯报道,都发表在省市的报纸上,应当说竞争个厂办副主任没啥问题。明天我就去厂长办公室,主动找胡厂长争取一下。”兰妮冲我一努嘴,生气地说:“你真是白活了,啥年月了还说这个,红包给小了都不行。”我一下又蔫了。家里这些年没有积蓄,拿什么包红包。兰妮说,这个你不用管了,明天我跟单位的姐妹去借,你星期日到胡厂长家送就行了。第二天,兰妮就为我张罗了一个两万元的大红包。

我揣着红包,最终还是没敲胡厂长的家门。害臊或是尴尬或是恐惧的巨大压力让我像贼一样恢惶惶地逃离了胡厂长家。

兰妮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数落了一个晚上,最后她也没脱衣服,和我背靠背倚在床边睡着了。早晨,兰妮倦怠地拎起坤包,冲我骂道:“这辈子嫁你真是瞎了眼,啥事依靠你是没用了。”骂完,背起挎包走了。

一个月后,我被厂里任命为厂办副主任。我激动后又觉得顺理成章。我很感谢胡厂长,我把这心情向兰妮说了,兰妮莞尔一笑。老婆这一阵子也容光焕发,分外高兴。我望着亭亭玉立的兰妮,觉得她越发地靓丽和俊美了,我心里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幸福感。

一天,胡厂长的生日宴会,我把一个装着五百元钱的红包偷偷地揣进胡厂长的衣兜,表达一下我的感谢。胡厂长推塞,把我拽到一边说:“小李,你知道你竞聘厂办副主任的成功原因吗?因为在竞聘的众多人中,你是惟一没给我送红包的人。”胡厂长拍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一笑,“小伙子好好干,你以后会大有前途的!”

有很长一段时间,兰妮经常加班,有时夜不归宿。望着青春焕发的她,我怀疑她有了外遇。

一天晚饭后,打扮得酷似摩登女郎的兰妮挎着粉红色的坤包临别送我一个香吻,说要趁着晚上有时间去看望一个外市来本市出差的大学老师。我半信半疑,隔着一段距离尾随着兰妮。她走出了小区,又拐过一个巷道。巷道口停着一辆白色轿车。一个戴墨镜的男人从驾驶室走出来,和兰妮简洁地拥抱一下,便转身很潇洒地为兰妮打开了车门。啊?这个男人再熟悉不过了,即使没有街灯我也会认得来的。我瘫坐在地下,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