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拓间谍案拷问中国经济安全

李 辉

2009年7月5日，澳大利亚力拓公司驻上海办事处首席代表胡士泰及该办事处人员刘才魁等四人被中国国家安全机构依法拘留，震惊业界。堪称自2004年铁矿石谈判为公众瞩目以来之最大业界新闻。据悉，2009年以来，在中外进出口铁矿石谈判期间，澳大利亚力拓公司驻上海办事处首席代表胡士泰及该办事处人员刘才魁等四人，采取不正当手段，通过拉拢收买中国钢铁生产单位内部人员，对中国国家经济安全和利益造成重大损害。

中国钢铁业的一切丑态和潜规则，都随着“力拓间谍案”的事发，被全部从地下拿到桌面上一一拷问。从中钢协的代表性，到中小钢企的集体背叛；从无良商人港口囤积矿石，到首钢国际、济南钢铁、莱钢集团等钢铁企业的高管逐一“沦陷”。国人不禁惊呼：中国的钢铁业难道“全军覆没”了?笔者却想问：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高官厚禄都阻止不了这些国家利益攸关者出卖祖国的冲动?

“家贼外鬼”作祟，铁矿石谈判连连失利

从胡士泰被拘留，到中国外交部发言人秦刚和上海市国家安全局正式对外确认胡士泰“对中国国家经济安全和利益造成重大损害”，所有这些问题全都依附在“铁矿石价格谈判”中。问题虽早已有之，但从年初到现在市场环境的突破，使得背后的一切显得格外清晰。

全球铁矿石价格是根据国际三大铁矿石生产商与主要钢铁生产商商定的合同价格确定的，该谈判定价体系自1981年起运行，至今已有28年。根据惯例，每年第四季度开始，由世界主流铁矿石供应商与其主要客户进行谈判，决定下一财政年度铁矿石价格，任何一家矿山与钢厂达成铁矿石买卖合同，则其他各家谈判均接受此结果，谈判分为亚洲市场和欧洲市场。

从2003年底起，由于中国已经成为全球最大的铁矿石进口国，宝钢作为中国钢铁业的代表，开始参与国际定价谈判，但在当年没有发挥实质性的作用。2005年，国际铁矿石供应价格暴涨71.5％，中国钢铁企业为此多付出大约200亿到300亿元人民币的进口成本；2006年，铁矿石谈判涨价幅度为19％，仍高于市场预期，使得2006年我国进口铁矿石成本增加了70亿到80亿元人民币；2007年，由于中国钢铁企业走向联合，中国企业首度取得首发定价权，当年铁矿石价格上涨9.5％。

铁矿石价格谈判格局的真正变化实际上出现在去年。2008年2月，中铝公司携美国铝业以140.5亿美元闪电参股矿业巨头力拓英国公司12％股权，震动全球。6月，宝钢与力拓公司就2008年度粉矿、块矿基准价格达成一致，将在2007年基础上分别上涨79.88％和196.5％，打破了沿袭多年的价格跟随规则，使铁矿石谈判机制的破裂成为各方的共识。

然而，7月中旬，必和必拓、力拓却与欧洲钢企达成铁矿石上涨71％的协议，低于亚洲价格的涨幅。这一价格涨幅不仅仅是对价格跟随规则的违反，而且形成了针对亚洲客户的歧视性价格，中国钢铁行业被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中国坚决反对的专门针对中国钢厂的中国价格，在事实上已被击穿。

今年7月5日，力拓公司驻上海办事处首席代表胡士泰及其它四人被拘，紧接着，首钢国际贸易工程公司矿业进出口公司总经理谭以新涉嫌商业犯罪被拘，此次“间谍门”背后的情报交易链也逐渐更加清晰。有媒体报道称，此案除了已经涉案的首钢国贸公司高层外，还包括山东的济南钢铁、莱钢集团以及铁矿石交易一向复杂的河北地区某些公司。

值得注意的是，每次铁矿石价格谈判达成之时，也是钢价走高、原材料价格走高的时刻。这不得不使人联想到此次“力拓间谍案”中胡士泰所涉嫌的“获取中方铁矿石谈判底线”、“中国钢铁企业的库存、生产等不应该公开的数据”等。

当你的底牌完全袒露在对方的面前，谈判还有何胜算可言?而对于对方的详细情况，中方又所知甚少。在如此清楚的对比面前，谈判的失败者只会是谁?答案不言自明。

代言掮客“潜伏”，中国经济安全堪忧

据一位资深业内人士透露，国际矿商拉拢收买钢铁业内部人员、刺探窃取情报在行业内“已不是一两年的事情了”。在北京奥运期间，就有中国的宝钢、马钢等钢铁、有色金属企业的高层出现在必和必拓的“奥运观光团”中。必和必拓白天邀请“贵宾”观看奥运比赛，晚上安排客人下榻每间每天上千元的酒店。必和必拓中国区一高层表示，与平时业务谈判期间的严肃交谈相比，这种场合的交流更容易“培养感情”。

力拓间谍案只揭开了外国公司在华间谍行为的冰山一角。事实上，跨国公司在华间谍行为早已成为“公开的秘密”。

可以说，类似力拓窃密案的情况在我国相当多见，窃取对象包括我们的战略性先进制造业的机密，也包括一般性产业的机密，以及我们传统手工业的技术机密。从早年的原北京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铁英收受港商巨额贿赂案，直到近年败露的沃尔玛、朗讯、默沙东、德普、立邦漆等案件，已经连续不断地敲响了警钟。对此危险现状，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经济安全研究中心主任江涌曾发文警告说，境外利益集团在华活动越来越活跃，越来越多地介入中国的经济决策，中国经济主权已遭到严重威胁!

2008年下半年以来，随着国际金融危机的扩散和蔓延，我国钢铁产业受到严重冲击，出现了产需陡势下滑、价格急剧下跌、企业经营困难、全行业亏损的局面，钢铁产业稳定发展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控制钢铁成本就显得尤为重要，谈判结果必然影响钢铁价格的走向，还会影响其它产业的发展甚至生存状况，比如与百姓生活密切相关的房地产业和家电业。

而除了危及经济安全，钢铁行业的泄密还可能导致军事机密的泄露。

众所周知，钢铁行业是影响国计民生的战略性行业，是中国的支柱产业，整个钢铁业每年的工业生产总值超过万亿元，钢铁企业的生产安排、炼钢配比等不仅属于企业的内部机密，更涉及国家安全的机密。在情报界，间谍机构往往可以从一国钢铁生产与消耗数据，推算出该国的国民经济建设情况，甚至军舰、飞机等大型武器系统的生产情况。

捍卫经济安全，中国“洗澡”势在必行

力拓间谍案发生后，虽然中方多次声明这只是个案，不会影响到中国与外资的合作。但很显然，这并非一起普通的司法个案，而是被中国外交部门定性为“刺探窃取中国国家机密，对中国国家经济安全和利益造成重大损害”的案件。根据中国《保守国家秘密法》第八条规定：“国家秘密包括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中的秘密事项等”。由于泄漏铁矿石谈判信息对中国在对外活动中的政治、经济利益构成重大损害，涉及数百亿美元的进口额，将其定性为窃取中国国家秘密理所当然。

这次的力拓间谍事件无论对于中国企业还是政府部门，都是一记警钟，它深深触及了中国在经济安全方面的软肋，并清楚地告诉我们，我国在重大公共政策制定、国际贸易谈判等领域如何用制度堵塞泄露重大经济机密的各种渠道，确保国家的经济安全，已经是一个不得不立即提上日程的重大议题。

保密工作的好坏直接影响到国家安全，而经济安全又是一个国家安全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国家安全”一词，有广义和狭义两种理解。狭义的危害“国家安全”的行为，是指《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安全法》及其实施细则中规定的危害国家安全的行为；而广义的国家安全是指作为新兴的学科一国家安全学的研究对象，包括了国民安全、国土安全、经济安全、主权安全、政治安全、军事安全、文化安全、科技安全、生态安全、信息安全十个方面。

因此，只有同时做好这十个方面的保密工作，才能为维护国家的整体安全，奠定牢固的基础。如果无密可保，那么，中国的国家安全将面临严重的考验和威胁。以前正是由于长期忽略在经济领域的保密工作，所以才经常出现很多时候外电公布我国经济数据的时间比我们自己还要早的现象，最终也导致了政府做出正确决策的难度加大。

可以说，在维护国家安全、加强保密工作这条战线上，中国已经到了“洗澡”的时候了。我们只有完善相关的法律法规建设，加强自身的监督管理，加大对于窃取商业秘密和跨国行贿受贿行为的打击力度，才能使我国企业得以正常地参与国际竞争，而不是成为别人的“口中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