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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疯狂的赛车》叙事风格

2009-12-21

电影文学 2009年19期

郭 岑

摘要宁浩的两部“疯狂”以多线索交错的复调结构以及凸显偶然性的时空交叉为主要的叙事方式,这种对具有出乎意料之外而又在情理之中的整一性的多元叙事的尝试和运用,为中国内地喜剧电影的发展进行了另类的开创,从石头到赛车,宁浩对电影叙事的情节设置与叙述方式达到了极致,作品的风格在大众接受和熟悉的道路上已经日趋鲜明成熟。

关键词电影叙事;复调结构;时空交叉

如果说,2006年《疯狂的石头》让人们沉浸在别样喜剧的清新之中,那么2009年贺岁档的《疯狂的赛车》便是当之无愧的一记重磅,影片票房一路飙升,驳杂狂欢深入人心,其影响之成功已经不言自明。宁浩的两部“疯狂”,是中国内地喜剧电影发展道路的另类开创,不仅续写了一贯的黑色喜剧,而且极致了电影叙事的情节设置与叙述方式,更将电影的语言效用发扬成为经典的时尚。本文仅就宁浩的新片《疯狂的赛车》分析其电影作品中对多种文学叙事方式独特的运用与诠释。

从电影的角度来看,讲述故事的方式及其对观众理解产生的效果直接关系到电影的成功与否。这种对故事的讲述即是电影的叙事结构。作为人类反映理解世界的一种重要方式,“叙事,存在于一切时代、一切地方、一切社会……它超越国度、超越历史、超越文化,犹如生命那样永存着。”电影在其发展过程中,借助与文学千丝万缕相联相系的便利,在叙事方式上,不断从广阔的文学叙事背景中寻找艺术借鉴,“由于文学的叙事性具有对客观世界和人类生活的凝聚力和选择概括性,能发掘客观世界中存在的深层的因果联系和事件发生发展的时序关系,因而在此基础上形成的情节优势便对电影产生着深远的影响。”例因此,电影一方面吸收传统电影的优点,一方面尝试着将文学叙事运用到电影中。西方许多导演及影片已经进行了诸多成功的开创,如戈达尔的《广岛之恋》凸显了时空交叉的手法。盖·里奇的《两杆大烟枪》带来了多声部重叠的冲击,奥逊·威尔斯的《公民凯恩》则打破了以情节时间为主的传统顺序模式,转而追求破碎与断裂。在中国内地,宁浩的作品之所以有着令人耳目一新的震撼,其亮点在于叙述手法的独特新颖,一是将众多线索与部调成功地相互渗透的复调叙事;二是通过具有偶然性的人或物于时空交叉中驱使驳杂的多方人士走进情节的交集之中。

一、多线索交织的复调叙述

复调,本为音乐术语,指两个以上各具相对独立意义旋律的同时进行。各声部在不尽相同的节奏力度起讫以及旋律起伏的关系中,既保持彼此的独立性,又形成了良好的和声关系。俄国文艺理论家巴赫金提出了叙事的复调理论。即由“有着众多的各自独立而不相融合的声音和意识,由具有充分价值的不同声音”组成的对话关系。所谓对话关系,则是“对话向独自、非对话形式渗透的现象,它使非对白的形式,具有了对话的同意或者反对关系、肯定和补充关系、问和答的关系”。

《疯狂的石头》,宁浩便大量使用这种多线索多部调的先后叙述,“巧妙地颠覆了现实主义电影的线性叙述,在一个三维的空间力伸展出密密麻麻的诸多线索把故事编织成网。”《疯狂的赛车》延续这种复调式的叙事方式,且较之《疯狂的石头》更为驳杂炫目。《疯狂的赛车》共有6条故事线索:一是倒霉的自行车手耿浩,一心要给师傅风光大葬;二是台湾黑帮四人组,携带巨资潜进大陆与泰国毒贩交易;三是泰国毒贩冒充自行车选手来到厦门贩毒;四是两个不断变换职业的毛贼,以发财成婚为己任;五是经营三无产品的奸商李法拉,亲手杀妻,绞尽脑汁栽赃陷害;六是两个总想办大案的小警察,与真相和凶犯屡屡错失。这样汇聚了倒霉车手、愚蠢黑帮、非法奸商、凶狠毒贩、游移毛贼、冒失警察的驳杂电影中,俱全了栽赃嫁祸、买凶杀人、走私贩毒、生死决斗等人生风貌。几组毫不相识的人物在同一座城市相遇,因无数次的巧合让他们命运交织,为着不同的目的发生着不明就里的误会与争执。有别于对《疯狂的石头》事件聚合点设置的分析,《疯狂的赛车》的复调结构可以分别通过耿浩和李法拉与其他人物的相联相系来梳理事情的来龙去脉。

先看耿浩与其他五组人物线索的交织。首先是耿浩与李法拉。耿浩因代言李法拉的三无产品而尿检不合格,被终身禁赛,几年后再次见到李法拉,气血攻心的师傅意外死亡。耿浩为给师傅风光下葬,找到李法拉要求赔偿。其次是耿浩与毛贼。耿浩与毛贼的交集出现在李法拉之前。为葬师傅,耿浩卖掉拉送海鲜的冷冻车,却被假扮警察的毛贼以违章为由骗走货车。之后是耿浩与毒贩。毛贼误杀毒贩后将装有毒贩尸体的货车归还耿浩,由此耿浩又莫名地背负了另一条人命。再次是耿浩与黑帮。他与丧葬公司相约寺庙前交付师傅的骨灰,却误将台湾黑帮四人组当做丧葬公司相关物业的员工,引发了一场“骨灰”与美元、毒品与“冥币”的啼笑皆非的交易。最后是耿浩与警察。想办大案急于立功的两个小警察不分是非,与“疑犯”耿浩展开的一场你追我躲的警匪游戏。

再看李法拉与另外五条线索的交叉。一是李法拉与毛贼。买凶杀妻是两组人物交叉的中心,买卖不成,两个毛贼反倒成了李法拉杀妻的目击者,勒索不成,竟然意外发现李法拉车中的毒品。二是李法拉与毒贩。因警察出现而交易失败的毒贩为保脱身,只得将毒品藏进李法拉车中并穿其衣服执其证件蒙混过关。三是与耿浩。耿浩与李法拉的对立,除了三无产品终身禁赛间接害死耿浩的师傅,还包括李法拉杀妻后,费尽心机地嫁祸耿浩。四是与台湾黑帮。先是黑帮发现交易出错,大闹丧葬公司,为骗取耿浩信息,谎称是李法拉。后是毛贼为交易毒品与黑帮联系,却无意在黑帮老大的手机上留下了李法拉的电话号码。黑帮顺藤摸瓜,在李法拉家中与其展开一场生死大战。五是与警察。李法拉与警察没有直接的对立关系,然而体育场的报警与嫁祸耿浩的报警则是促使其他事件发展联系的重要动因。

在这些单线的基础上,每两条线索的交叉都与另外的人物和线索发生着这样那样或明或暗的关联。就叙事的多线索交织而言,“赛车”较之“石头”,有着更加千头万绪的复杂和缜密,展现了一个信息更加丰富、视野更为宽阔、涉及阶层更为广泛的世界。

二、时空交叉驳杂,凸显偶然性

在电影叙事中,一个叙述者讲述故事的方式只能是平面的线性,然而故事的发生的时间却是立体的。因此,故事发生的时空和叙事的事件是存在差异的。宁浩电影叙事的独特之处,在于“通过块状结构展开故事,打破时空的有机次序,使时间呈现出不连续的方式,也使空间出现了叠化效应”。为使这种效果更加顺理成章,影片极尽了场景、人物、道具作为不同叙述视角的偶然性的相遇和碰撞。

1场景

赛车的场景设置地颇为繁杂,偶然性也非常巧妙。每个场景不是一定聚合了所有的人物,但至少有着两方甚至两方以上人物的聚合并由此引发与其他线索的相互联系。本文且选取两个聚集关联六组人物的场景进行分析。

一是体育场。这个场景首先是台湾黑帮四人组和泰国毒贩的非法交易场所。察猜冒充泰国队自行车选手,将

毒品藏在自行车车管中潜入厦门,交易中听到警车声响,交易被迫中断。其次是耿浩与李法拉发生争执的地点。多年后,师傅在电视看到李法拉,愤怒中意外死亡,耿浩丢车无法筹钱,于是找到李法拉要求赔偿随之发生争执,李法拉手下慌忙报警。再次是毛贼误杀泰国毒贩的第一现场。被李法拉之妻策反的两个杀手来到李法拉做广告的地方——体育场,等待下手时机,遇到伺机取回毒品的毒贩。三条线索自此组合到了一起。为躲避警察,耿浩逃进更衣室,遇见察猜。察猜被警察发现。情急之下,将毒品藏在李法拉车中,穿其衣服,偷其驾照,逃离现场。而自称杀手的毛贼,悄然发现李法拉打扮的毒贩,乘其不备,将其击昏,见其手中身份证明,误将毒贩错认为李法拉,于是关进卡车车厢。

二是自行车比赛现场。这个场景中,毒贩已死,耿浩成为聚焦点,余下三组人物表面上看都是为了追踪耿浩,而实则目标各异,仅仅是因为一系列的偶然性导致了巧合的错位。被追捕的耿浩情急之下上了开往比赛现场的客车,冒充自行车手进入赛场;警察来到赛场追查耿浩;黑帮老大货款两空,开着大货车在比赛现场紧随其后;李法拉贪心不足,觊觎巨额美金而追踪至此;至于两个毛贼,抱着毒品东闯西绕,也出现在了这个场景中。这个聚合点的造就倾注了大量的偶然性,耿浩的人命官司是由于李法拉的栽赃与毛贼的嫁祸,黑帮与耿浩的矛盾源于丧葬公司的“十八相送”和台湾黑帮买卖毒品的巧合性误会,李法拉与黑帮则归因于冒失的毛贼急于交易却不慎在黑帮老大的手机上留下了李法拉的电话,至于毛贼与警察交易毒品的误会则更是让人啼笑皆非。

2道具

较之繁杂的场景,赛车中道具的设置并不复杂,往往是为了其中某几条线索交织进行而赋予了特殊的意义。如耿浩的货车便是充当了多项功能——毛贼利用货车绑架杀人,耿浩开着装有毒贩尸体的货车四处逃亡,李法拉为加害耿浩而抢车,黑帮老大则驾着货车出人意料地闯进了赛场。而骨灰盒的安排也是独具匠心,同样的白色粉末,愚蠢的黑帮老大却误作是毒品故作专业谨慎地慌忙交易,正是这个骨灰盒,成为了耿浩与黑帮以及李法拉之间误会不断纷扰不休的联系。再如6777出租车,使黑帮、警察与毛贼有了间接的错位的联系,从而给予了两个小警察办成大案这个光荣理想的巧合。

所谓的诸种场景与道具尽管带有极大的偶然性,但被赋予的隐喻意义是不容忽视的,这种“隐喻的意义被看做一个与构成情节的横向事件链交叉的垂直集合体”,所有这些具有隐喻意义的偶然性元素都是为了成就影片中6条线索的合理交错。“影片的每一分钟都被这些元素塞得满满的,几乎没有给观众任何喘息之机。……节奏如此之快,一个又一个的交集接连出现,虽然这些交集是建立在一个又一个的‘偶然之上,但在如此密集且紧迫的交错轰炸下,剧情仍没有给人凌乱质感,6条主线也异常清晰。”

无论是多线索结构交叉的复调结构,还是极具偶然性的时空交错,都呈现出了强烈的拼贴断裂以及驳杂的感官印象,这种多元叙事而又构成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整一性。于无形中引导着观众自己去寻找确定的答案。这种效果,实现了对中国内地电影新的叙事方式的完美尝试,两部“疯狂”必然会成为多线索叙事影片中的代表作品。正如宁浩所说,“我就是要拍好看的电影…一在荒诞的情节中营造合理的生活逻辑,以充盈内地电影罕见的勇气和乐观精神。”